正文 第526章 【人品太挫】 文 / 水鬼遊魂
在租界裡面,上檔次的地方消費,少不了用到外國銀行發行的鈔票,當然最硬氣的就是英鎊了。眼下,雖然各家銀行發行的鈔票,都有。國內的銀行也都自己發行鈔票。
不過小銀行發行的鈔票,因為缺乏認同感,或者流通太少,不被認可。
而大銀行發行的鈔票,在上海灘流通最多的,也就是中國通商銀行和中國銀行兩家。其實這種鈔票,更像是以前錢莊的銀票,由銀行自己發行,按照資本金,才定下最後的鈔票發行量。只有拿本銀行的鈔票,在本行內才能兌換真金白銀,其他銀行不會兌換。
而英鎊,美元,這些鈔票的流通就更廣泛了。尤其是在上海灘,做大生意的,帶著大洋金條不方便,只能選擇以這些外國貨幣為交易方式。當然了,這對於英國和美國來說,得到的好處也有限,畢竟現在還是金本位制時期,各國發行的鈔票在銀行裡能兌換足額的黃金。
朱子興身上不帶在內地能夠普遍流通的大洋,而選擇英鎊,就很正常不過了。畢竟,他是來上海灘,在租界裡,只要英鎊美元,連飯店的服務員看見了,都要眼冒金光的硬通貨。
面對一群粗鄙的連英鎊都不認識的苦哈哈,他氣的就差一巴掌,把錢甩在對方的臉上,可人在屋簷下,他還是選擇暫時忍耐一些。
「這鈔票上的頭像是女人,還是一個外國娘們,不能用吧?我們要大洋。」對於黃包車的車伕來說,辛苦一天,除去份子錢,也就掙個幾毛一塊的,一張五英鎊的鈔票,能夠兌換將近六十大洋,沒見過也就正常不過了。
「大洋?」
朱子興差點沒一個趔趄撲倒在地上。大洋一枚就七錢二厘重,一百塊大洋,就十來斤重,誰沒事身上帶著大洋出門消費?再說了。出門花一百塊大洋對朱子興來說,很多嗎?恐怕他平日打一場麻將輸的錢也不止一百。於是他眼神不善的看著對方,怒吼道:「難道你不會去銀行兌換了大洋,在說話嗎?」
要是九成色的金幣,他也不費這個口舌了。
對於金子,別說多麼落後的地方,人們都能憑借金子讓人眼花的光芒,聯想到其價值。
可無奈的是,他的包裡就一卷紙幣,在上海灘。能兌換英鎊的銀行很多,但都是外國銀行。比方說渣打銀行、匯豐銀行、蘇格蘭皇家銀行,大樓造的一家比一家氣派,但是有一個問題,對方提出來了:「這位朋友。你覺得我們穿成這樣,算的上是一個體面人嗎?」
朱子興愕然,眼神早就出賣了他,鄙夷的看著幾個眼神木訥,一身的臭汗味,衣服倒是有,不過跟裹著的破床單沒多大的區別。這樣的裝扮。能進匯豐銀行的大門嗎?
「這人不老實,擺明了讓我們上當。誰都知道,這些洋人開的銀行,看門的都是紅頭阿三,一個個比狗都凶。連句話都不說,舉起棍子就往人身上招呼。」其中一個車伕似乎有經驗。說起來頭頭是道的。
朱子興心裡埋怨:「誰讓你們穿成這樣去銀行?」
可反過來想,這些人雖然生活再說上海灘,往日也可能在租界裡做生意,拉客人。往來的都是大舞廳,大飯店和銀行。可也就是在門口瞅一眼的命。估計到老,也不可能走進這些場所。
無奈之下,朱子興只好認命道:「你們說,怎麼辦?」
「打電話,叫人送錢來。」
「會不會把我們大家給暴露了?」
「怕什麼,這裡是閘北,可不是租界。巡捕房說了不算,顧四爺說的話才是一口唾沫一顆釘。」
……
眾人七嘴八舌的爭論著,好不容易定下了章程,才讓朱子興靠近了貨棧裡的一門電話的邊上。
別以為二十世紀的二十年代,電話是稀罕貨。要說這電話,在上海灘還真的沒有那麼神秘,連普通的黃包車的車伕都會用。裝電話不要錢,一個月的月租費最貴才只要5元,打的多,還能降低月租費。
一般在街頭上,很多雜貨店都會裝上一門電話。
一來方便客人,二來還能當成公用電話,掙不少錢。
朱子興站在電話機邊上,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心中是不停的掙扎,心裡頭忍不住嘀咕:
「我這是給警察局打電話,尋求幫忙呢?還是讓人把錢送來?」
「家裡肯定不能說,要不然老爺子那一關就過不過去……」
「還是給朋友打電話,反正不過是二十塊大洋,平日裡吃頓飯,也不止這個數。」
……
想定之後,朱子興這才拿起電話,不過眼神詢問的看向了正緊張不已的老六,見對方連這點眼力界都沒有,氣罵道:「嗨,老小子,不想要錢了是吧?」
「你怎麼罵人呢?」
「你連個地址都不告訴我,到時候送錢的人把錢給誰,在哪裡見面,都沒個准,你讓我找誰喊冤去?」
見過被綁架的,也沒有見過像他這麼橫的,把『綁匪』像是孫子一樣訓斥,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的貨棧的老闆,過來查崗的呢?
「德勝茶樓。」老六這才小心翼翼的說了一個地址。
「德勝茶樓,就玩啦?還有你們是什麼人,有什麼名號沒有,到時候誰去拿錢,我怎麼回去……」
這些車伕平日裡也是吃的力氣飯,哪裡知道這麼多的規矩。不過朱子興這份淡定熟練的架勢,倒是把幾個沒見過什麼大世面的車伕夫,唬的一愣一愣的,都像是傻了一樣。
半晌,其中一個車伕用一口蘇北話說道:「我勒個乖乖,他怎麼比我們好像還懂行,不會是……」
同行?
綁匪?
朱子興輕蔑的看了一眼畏縮的如同瓢潑大雨中的土雞般猥瑣的眾人,這才拿起電話,搖動電話的搖把。
事與願違,幾個電話打出去之後,朱子興掛上電話的表情,無一不是像是老婆給他戴上了綠帽子般。嘴裡什麼惡毒,說什麼。
就像是剛才打給盛恩頤的電話,盛家老四倒也光棍,在電話那頭。笑著調侃道:「老三,你要借錢,就明說。可你就借二十塊,讓我為難啊!」一開始,朱子興還以為盛恩頤是聽錯了,還以為他要借二十萬,畢竟如盛恩頤這樣的身家,讓他一下子拿出二十萬來,也不太可能。
可解釋了幾句,朱子興可以拍著胸脯肯定。盛恩頤這混蛋是聽清楚了。
可問題是,堂堂朱家的三少爺,出門在外,借錢倒是常有的事。不過借二十塊,誰信啊?
盛恩頤很自然的認為。朱子興是拿他『打察』,來消遣他來了,於是也沒正經話,表示二十塊不是一個小數目,他要出門借錢去……
要是在大華飯店的宴會上,兩個豪門公子,那這件事情說笑。或許還能博得美人一笑。
但對於此時此刻的朱子興,顯然已經糟糕到了頂點。
氣急敗壞的朱子興拿著話筒的手,不斷的用力,手背上青筋厚起,喘著粗氣。突然,他將手中的話筒高高舉起。不用看,連周圍的車伕都看出來了,這位氣性太大,沒有借到錢,想要摔東西。
「攔住他。」
「裝電話不要錢。可是修電話是要錢的。」
眾人手忙腳亂的將朱子興按住,仔細檢查了一下電話機,好在沒壞。這才憤恨的對朱子興抱怨道:「不就二十塊錢嗎?至於嗎?」
朱子興也想問,不過二十塊錢,至於把他扣下嗎?
可是他也沒轍了,將手上的手錶拿下來,讓他們去當鋪,當錢。車伕中間竟然有一個傢伙,等著豬一樣的小眼睛,裝作法律大拿。說什麼,拿了贓物,到時候朱子興萬一報案,最後倒霉的還是這些車伕。
總之最後,所有人都有點筋疲力盡。
再看,朱子興。這位大少爺,頭髮也耷拉了下來,眼神也無精打采,加上餓了一整天,更是顯得氣短。
苦主,就是那個叫老六的車伕,為難的看著眾人,小聲道:「我看,這事就算了。我不過是挨了一腳,以前在火車站拉客,也不經常挨打?都習慣了……」
「不行,我們現在是幫派的人了,你的面子已經不在屬於你,而是屬於我們整個幫派。」
「這位朋友,難道在上海一個朋友都沒有嗎?」
反對的那位,也有些緊張。畢竟,他們可不是專業綁匪,而是處於一個弱勢群體的一次維權的舉動,只不過舉止不太妥當而已。
朱子興的腦子裡過了一遍,還真沒找到什麼人能幫得上他的忙的,主要是他不想給家裡報信。免得讓他的幾個兄弟看輕了。
想來想去,就想到一個人。
雖然從心底裡,朱子興也知道,只要他再拖下去,周圍的幾個車伕說不定也就放她走人了。畢竟看樣子,對方也不是窮凶極惡的劫匪,反倒是老實巴交的農村人,在上海灘這等繁華的地方討生活,也不容易。
只是求到王學謙的頭上,朱子興的心裡也有些隔閡。
猶豫了一會兒,朱子興肚子咕嚕的想起來,他也是從中午開始,就沒吃過東西,雖然剛才灌了個水飽,但喝水什麼時候能夠頂飽?正餓得慌神。
「好吧,只有最後一個人了,如果他也不想幫我,你們也就別指望能拿到錢了。」
「那還不趕緊的?」
王公館的電話倒是很快就通了,讓朱子興詫異的是,接電話的是一個外國人。摻雜著讓人聽起來費力的中文,總算是讓他解釋清楚了,他是要找主人,王學謙。
拿起電話的時候,王學謙還看了一眼掛在別墅木頭衡量上的掛鐘。已經晚上十點左右了。
一般很少會在這個時間點給他打電話。一來,他的神秘背景,很少出現在公眾面前,在上海的朋友不多;二來,即便是認識他的人,也很少敢在這個點,打擾他休息的。
拿起電話,剛聽了幾句,王學謙的眉頭不由的蹙起來,和盛恩頤一樣,他也以為是朱子興和他開玩笑呢?
可是聽著,聽著,就感覺好像有點變味了,就對著話筒說道:「你把電話給你邊上的人。」
這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錢乙身上,顯然,這人是這群車伕中的領頭人。
無奈之下拿起電話,還沒等開口說話,電話那頭的王學謙就毫不客氣的口氣,用喝令的口吻,說:「你最好把事情的原委都說清楚,明天一早,錢自然會到。」
錢乙哆哆嗦嗦的拿著電話,心裡頭有點不服氣,但是卻不敢忤逆王學謙的命令似的,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大致說了一遍。聽到對方掛斷電話之後,這才小心翼翼的放下話筒。
放下話筒之後,這才不服氣的嘀咕道:「裝什麼大尾巴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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