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57】徹夜長談 文 / 御劍齋
葉清玄等人一直在處理眼前發生的事情,對江湖其他地方和門派之間發生的事故大多並未太過關心,此時聽聞齊濡林言及武林中的噩耗,如今聯繫到一起,果然覺得詭秘非常。
如此之多的武林好手死亡,竟然未被江湖各門派所重視,其中最大的原因便是此時正在各地召開的「昭武九州」大賽,這個關係到各大門派前途的賽事無疑吸引了幾乎所有門派最為強烈的關注,至於武林門派之中高手的偶爾死亡,實在不太關心。
有些失去派中高手的宗門,已經開始懷疑同地區競爭關係的門派,認為對方是為了贏得本派而使出下三濫的手段,暗殺了派中高手,這使得一些地區門派之間的關係大為惡劣,甚至有門派之間的械鬥發生。
整個江湖中一片風聲鶴唳,這樣各大派的掌門人不但不會注意到「昭武九州」之下暗流滾滾的危機,更是嚴重危及到了白道大派之間的相互團結,只是看幾大派在邪教興起時互相推諉的表現,就能知道這個「昭武九州」大會對整個武林的影響有多麼巨大。
齊濡林長長歎息了一口氣,淡淡說道:「皇帝老爺子這一紙詔書,幾乎讓武林亂成了一鍋粥,這個時候無論是誰興風起浪,都不會引起各大派的全力壓制,別說是三大邪教興起,現在就連黑道中的巨擎勢力『鎮岳山城』也放棄了韜光養晦的策略,大舉出擊,半年之內兼併五十餘大小幫派勢力,氣焰滔天,現在正在不遠處的洞仙湖畔集結,看起來要對同樣是黑道巨擎的洞仙谷出手在即,而與洞仙谷關係匪淺的黑龍谷自然不會坐視不管,千里來援不在話下,而身在黔南苗嶺的萬惡無極谷。更是虎視眈眈,意圖坐收漁翁之利……唉,江湖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將有一場大戰開幕了……」
齊濡林侃侃而談,旁邊的眾人都是眉頭緊蹙,而身為鎮岳山城之人的申屠嬌嬌更是一臉戲謔地看著齊濡林。聽聞別人評價鎮岳山城對她而言,還真是一出新鮮的體驗,對於對方暗中蘊含對鎮岳山城批評的態度,申屠嬌嬌反而是一副與有榮焉的表情,黑道女兒的本色展露無餘。
而身為白道門派弟子的葉清玄和封清巖則陷入了苦惱當中。
鎮岳山城對封清巖的救助之恩是顯而易見的,而洞仙谷的呂易風雖然與昆吾派並無恩情。但當年秋一平帶著呂谷主的兩個女兒跟隨昆吾一同對抗魔門和外族大軍的時候,結下了深厚情誼……
一時之間,難以取捨,這讓二人都陷入了深思之中。
置身事外!?
這根本就不是稍有俠義心之人的選項。
他們二人幾乎同時想到的是,如何才能制止這場慘劇的發生。
封清巖深吸一口氣,對著齊濡林求教道:「齊兄心思縝密,定然對此事有獨到見解。為了給武林消弭一場災禍,不知道如何做才能將鎮岳山城與洞仙谷之間的戰事,消弭於無形之中呢?」
齊濡林驚訝地看了封清巖一眼,此時白道武林已經亂成的一團,想不到他竟然還有心力參與到這黑道之間的仇殺當中,不過這疑問並未出口,也許對方是黑道的人士也說不定。
齊濡林暗自尋思一番,緩緩說道:「想要制止兩個黑道幫派火並的方法並不是沒有。但是卻是極難。首先必須要讓申屠鎮岳放棄進攻之想法,而申屠鎮岳此人狂悖無禮,就算是請大禪寺的方丈前來,也難以勸說一二……」
聽到齊濡林說道申屠鎮岳狂悖,申屠嬌嬌立即冷哼一聲,惹得眾人惻目不已。
封清巖暗中輕輕踢了申屠嬌嬌一腳,示意她不要說話。申屠嬌嬌方才不願意地咳嗽兩聲,掩飾自己剛才的舉動。
齊濡林不疑有他,繼續說道:「想要讓申屠鎮岳放棄攻伐,必須讓他感到攻擊洞仙谷的行動會得不償失。甚至有可能會失敗……而這個方法自然是讓洞仙谷的實力飛漲到申屠鎮岳極為顧忌才可以,而為了不讓申屠鎮岳蠻性發作,誓死圍攻,還得給予申屠鎮岳足夠的好處,避免其失敗在即而引發怒火做出不測之事……」
眾人聽得點頭不已,對付申屠鎮岳這樣的狂傲強人,不但要威脅到對方的安全,還要給對方足夠的好處,免得對方肆意妄為。
這一打一拉,確實能夠有效地對付這等視利益為一切的強者心境,將一場彌天大禍掩蓋與無形……
「不過如何才能飛速提升洞仙谷的實力呢?恐怕就算加上黑龍谷,兩方人馬的力量也不足以壓抑住申屠城主的雄心壯志吧?」莫野離疑惑地問道。
葉清玄心想,只怕就是把師父請下山來也不足以讓申屠鎮岳感到威脅吧,天絕高手只有面對天絕高手才會感到一絲慎重才對,可唯一跟自己關係匪淺的天絕高手只有「天絕手」薛宮望和「絕刀」司徒凌峰,還有就是「盜聖」百里無及……
可這三個人幾乎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到了現在更是連根毛都逮不到,又如何找到它們出手幫忙呢?
眾人齊涮涮地看著齊濡林,看他有何高見。
齊濡林第一次出現深思的表情,猶豫地說道:「三十六天絕高手中,申屠鎮岳是名列第三的絕世高手,能夠被其重視的絕世高手,只怕並無幾位,就算是天絕高手中,也有幾名不能與之相見的人物,其中之一就是李慕禪,只要李慕禪出現,申屠鎮岳必然悍然挑戰,天下第一與天下第三對陣,無論結果如何,都是江湖不能承受的重大變故;而同樣如此的人物,還有就是排名第五的『絕刀』司徒凌峰……」
「這是為何!?」葉清玄急問道。
齊濡林笑了笑說道:「除非你們願意看到這天下兩大刀客變成一人,甚或是同歸於盡,否則最好不要讓二人見面。司徒凌峰必然挑戰申屠鎮岳,而申屠鎮岳同樣也盼望這一天許久了……」
葉清玄想了一想,還真是如此,申屠鎮岳他不瞭解,但司徒凌峰畢生的願望便是攀至刀道極峰,對於霸佔「天下第一刀」之名數十年之久的申屠鎮岳。他絕對會在某一天上門挑戰的。在司徒凌峰沒有必勝信念,沒有主動上門挑戰之前,最好還是不要讓二人見面的好。
除了這二人之外,其餘的天絕高手基本上都是一派之主,根本不會關心這些事務,而關心這些事務的高手,大部分又都不被申屠鎮岳重視。甚至可以說他們根本就被申屠鎮岳看不起,這裡面甚至包括排名第九的薛宮望和排名第十一的百里無及……
他們雖然都是武功蓋世,但一個被申屠鎮岳斥為朝廷走狗,一個卻是他看不起的江湖小偷,都是霸刀認為上不得檯面的人物,到了最後。幾人都是心中哀歎,發現已經沒有什麼人可以依仗得了的……
葉清玄歎息一聲,問道:「那齊兄可知,申屠城主在『三十里天絕』中,對誰最是看重!?」
齊濡林笑道:「在下不是申屠鎮岳肚裡的蛔蟲,真實想法並不清楚,不過根據江湖傳言和其所作所為來推斷其性格。想來他尊重的人物,不外幾個,其中最為尊重的應該就是『大禪寺』住持無念禪師,無念禪師不但武功精深,佛學深達,又以一己之力穩壓域外佛門,使得大密寺等域外佛門不能步入中土分毫,無念禪師之功勞。實在是為人欽佩……」
眾人齊齊點頭,葉清玄偷偷看向申屠嬌嬌,見到她也點頭表示確實如此,不由得又對齊濡林的猜測高看了一眼。
齊濡林神情篤定,繼續說道:「其他人等,再下想及的,還有一個應該是『鷹王』展雄飛。因為聽聞『霸刀』對『鷹王』多有讚譽。而『鷹王』在某方面確實很像『霸刀』,比如霸氣縱橫,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還有自強不息。越壓越強的個性,幾乎都是『霸刀』的翻版,雖然『鷹王』仁義,而『霸刀』殘忍,但二人在性格上,相似度極高,所以在下斗膽猜測,這能讓『霸刀』看得上眼的,就是這位『鷹王』了。」
眾人沉默不語,「鷹王」就損肯來幫忙,但遠在天邊,卻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不知,還有何人!?」莫野離問道。
齊濡林呵呵一笑,說道:「這最後一位,卻是據此相隔不遠,也是『三十六天絕』之一的人物……」
「是誰!?」眾人問道。
齊濡林搖了搖紙扇,緩緩說道:「『清江俠隱』沈江平。」
「是他!?」
這一次連申屠嬌嬌也露出疑惑的表情。
齊濡林慨然道:「這位沈大俠最是古道熱腸,此舉換成別人,直怕申屠鎮岳早就嗤之以鼻,罵其沽名釣譽,是『偽君子』,而唯獨對這位沈江平,卻曾經評價道是『真君子』,足可見申屠鎮岳對於真性情的男子漢極為推崇,見不得惺惺作態的人物。」
眾人對此評價紛紛表示贊同。
申屠嬌嬌更是嘀咕一句:「算你說的有理!」
由此讓眾人更加信任齊濡林的話語極有可能是真的。
「這麼說來,我們現如今只有請諸位『清江俠隱』沈大俠出馬,才有可能化解這場殺戮嘍!?」封清巖問道。
齊濡林點了點頭,說道:「不敢說是必然如此,只能說是大有可能。而且據我所知,諸位沈大俠為人公正好義,最喜歡打抱不平,即便對方是黑道人物,也願意為其據理力爭,即便得罪白道宗派也在所不惜。所以很多人一出現解決不了的問題,都喜歡請這位仁兄出馬匡扶正義,以正視聽,其人在江湖上的地位,一半以上倒是與他的武功無關,堪稱奇跡。」
葉清玄露出恍然狀,心中想到,這位是當今世道的正義楷模,尤其難為可貴的是,他本人對這名聲看重的很,又都是本色性格,並非裝腔作勢之徒,這就顯得其人更加難為可貴了。
莫野離急問道:「不知齊兄可知道其住處在哪裡麼?」
齊濡林此時歎息道:「兄台恕罪,齊某只知道其人隱於荊南清江的某處漁村之中,但具體位置。卻是不知其詳。」
清江?某處漁村之中!?
葉清玄猛然想起那位胖胖商人模樣的人物,也是提到讓自己到清江流域的某處漁村中尋找他,難道這個人就是「清江俠隱」沈江平!?
只是看其武功,倒是有這個可能,不過看他身邊嗚嗚喳喳的一群人,卻是與這「俠隱」二字毫不相干啊……
此時封清巖等人正在暗歎不知如何見到這位「清江俠隱」沈江平,也不知道如何開口求人家出手幫忙。而葉清玄心中卻已經想到,那個曾經跟沈江平一同進入「武林聖地」,並安全歸來的人物——素裳宮的靜怡師太。
也許,他們之間可以說得上話,而靜怡師太也應該知曉這位沈江平所居的漁村具體在什麼地方。
一夜高談闊論,直到後半夜時分。眾人都已疲累,莫野離重傷未癒,此時疲態盡顯,而申屠嬌嬌早已是側倒在一旁,呼呼大睡……
眾人嬉笑一番,各自休息。
第二日清晨,齊濡林便來告辭:「此番奉諸位兄台佳釀。不知何時方能答謝,殊覺汗顏,無奈小弟俗務羈身,不得不走,諸位兄弟有緣再見。」
眾人見他去意甚濃,也不便挽留,相送寺外,方才回轉。
看著齊濡林逍遙儒雅的身影遠去。眾人方才發覺只是一夕之間,便在心中對這個書生人物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不得不說,這個齊濡林是個風姿卓絕的翩翩佳公子,與之相處,如沐春風,分外讓人舒服。
「此子日後必然是個人物。」莫野離歎道。
封清巖亦是點頭認同,不過申屠嬌嬌卻是言道:「可惜他的身子骨不好。武功差的很勒……」
眾人不由得又是為其感到惋惜。不管學識如何超越旁人,若是武功太過低微,卻始終不是件好事。
葉清玄緩緩說道:「這位兄台是『七絕陰脈』的體質,若非有書院玄功護持。只怕活不過二十歲,看其模樣,應該也是不到二十,關口將至,若是他這一次不能忍受陰寒入體的危險,恐怕我們下一次見到他都是不太可能了……」
「『七絕陰脈』!?怎麼是這種絕症,你是怎麼知道的?」
葉清玄歎道:「適逢我在『武林聖地』中遇到過一個身具此等絕脈之人,原本我們之間是敵非友,結果我們交手之時,他疾患發作,幾乎丟掉性命,是我一時惻隱之心,不忍這好手就此沒命,不但救了他,還因緣巧合之下找到了治療這種疾病的方法,於是我們化敵為友,倒也算是難得的一次遭遇和緣分了。」
葉清玄一邊簡單的複述,腦海中卻浮現了一個瀛洲武士的形象,擁有一把瀛洲名刀「雷切」的真田龍彥,那個喜歡看花的不羈刀客,他的不羈性格倒是有些像是二師兄,也許正是這種性格,才讓自己覺得這種人絕非惡人,因此才出手救了他一次吧。
想起兩人離別時的話語,真田龍彥認真地一躬到底,肅聲說道:「多謝葉君相救,真田這條命原本應該是葉君閣下所有的了,無奈在下當年發誓,這條性命將永遠屬於一個心愛的女人所有,不過葉君放心,有遭一日,龍彥定將這條命換給葉君閣下……」
因為瀛洲武士像是前世的日本人,因而讓葉清玄萬分的仇視,但在這一刻,在自己面前慎重發誓的真田龍彥,突然在那一刻讓而葉清玄覺得對方也是一個人,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而非是天生的仇敵。
原來王八蛋裡也會生出好王八的啊……
當時的葉清玄,心裡就是這麼想的。
「竟然有辦法治好『七陰絕脈』,那為何葉老弟剛才不直接說出來呢?」莫野離問道。
葉清玄搖了搖頭,說道:「是他不想說出來,也許是以為這『七陰絕脈』是絕症,自己心中坦然,而且不想說出來,是怕我們可憐他吧。放心,他是書院弟子,父親也是書院的人物,找到他,應該並不難辦……」
眾人方才釋然。
封清巖看了看天色,剛剛不到八時,便出言說道:「我們在寺中吃過早飯再下山不遲,最緊要的是給主持多留下香火錢,我看那個老和尚為此惦記了不下一晚吧。」
眾人不由得轟然大笑。
封清巖此時方才對著申屠嬌嬌問道:「申屠小姐,這一次令尊在江湖上大動干戈,時機固是千載難逢,但卻有可能讓魔門漁翁得利,而對付的洞仙谷又是我們的朋友,不知道你有什麼法子勸勸令尊罷手麼?」
申屠嬌嬌歎息了一聲,說道:「這卻是難辦的很,我爹爹什麼都肯依我,但唯獨在這江湖上的事情,卻是完全不肯我插手,反倒是說什麼家業要由兒子繼承,因此處處讓弟弟參與其中,在這件事上,我說話的份量,還不如弟弟有用呢……」
這個時候,葉清玄方才一驚,不由得說道:「那不知申屠小姐和令弟的關係如何呢?」
申屠嬌嬌叉腰笑道:「母親去世的早,弟弟最是聽我的話了,我說一,他絕不敢說二!」
葉清玄一拍大腿,說道:「那敢情好!」
「咦?怎麼!?」
葉清玄笑道:「前幾天我在襄陽城見到令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