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99】驚天之謀 文 / 御劍齋
皇甫哲信全力施展輕功，急速追逐著前邊的身形矮瘦的身影，心裡怒意昭彰，直恨得牙根都癢癢。
這些千刀萬剮的亂臣賊子竟然如此大膽，不但在洛都的最核心區域作亂，更是對三司最直接的蔑視和挑釁，這在皇甫王朝數百年的歷史中，都不曾有過。
而且時間掐得這麼準，就在神策府絕大部分高手都出去訓練的時機前來搗亂，而且就在神策府的眼皮底下，這簡直就是對他的侮辱，極大的侮辱。
不能讓對方跑掉！
被搶奪的印信和冊封書，對於現在的朝廷來說，重要性已經降低了不少，因為這些東西只是證明霍爾惇陰謀造反的證據，如今這些證據已經被朝廷的相關人員證明了它的真實性，也就是摩天嶺造反的心思已經被確認，所以這些東西的價值就已經降低到可有可無的地步。
但這些東西卻絕不能重新落入摩天嶺的手中，一旦發生這種事，不但朝廷的威信一落千丈，摩天嶺更是在全武林中顯示了自己的力量，分外證明朝廷的無能。這會給武林中的野心家們豎立一個極其不好的例子。
而有了這些東西，霍爾惇便可以有了堂而皇之的理由跟朝廷叫板，這些東西可以證明「大威天德王」的正統地位，是真正的王族，而不是無知農夫自封的土皇帝。有了大西蕃國作為靠山，江湖上走投無路的窮凶極惡之徒，就都有了靠山和依仗，摩天嶺的勢力會在極短時間內膨脹起來。
若是朝廷平叛的手段和時間一旦超過民間的忍耐力，只怕全天下都會陷入動亂之中。
所以，為了避免未來可能會發生的危機，皇甫哲信有堅定的決心要將這件事滅殺在搖籃之中。
所以儘管前面的高手展現出了先天中期的水準，但皇甫哲信追了這麼一段時間之後，已經確認對方是先天境第四重天左右的水平，比較起來，自己第六重天的修為要穩壓對手一頭。
皇甫哲信跟著前邊的身影越過一堵高牆，穿過一條小巷，倏然來到一處大宅院的後花園裡。一直在前方猛跑的身影驟然停了下來，輕盈地落在了花園中的空地之上，孑然而立，似乎耐心地等待某人的到來。
皇甫哲信手中長槊狼牙棒一揮，身形也隨之下落，縱聲狂喝道：「『追命太歲』溫天亮，大逆不道的摩天嶺小丑，怎麼現在逃不動了麼？趁早將劫走的東西交出來，念你步入先天不易，給你留個全屍……」
桀桀桀，一陣怪笑聲響起，前面身材矮小的人物轉過身來，將蒙在臉上的面巾扔掉，露出一張比醬塊子形狀還要方、顏色還要重的醜臉來，碩大的腦殼半禿頂，深眼窩裡一對小藍眼珠，一閃一閃冒鬼火，焦黃的鬍鬚散滿前胸，模樣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正是摩天嶺「五太歲」之一的「追命太歲」溫天亮。
溫天亮一咧大嘴，桀桀怪笑道：「難得，難得啊難得……咱們師兄弟隱匿江湖這麼多年，還以為早就沒人知道名號了呢，想不到你這皇甫老頭眼睛這麼毒，還認得在下的背影……」
皇甫哲信冷哼一聲，說道：「就你這幅尊榮，頂個南瓜一樣大的腦袋，天下間誰人認不出來，虧你還想著法地蒙住了臉……難怪霍爾惇會接受大西蕃國的冊封，甘心給人家當槍使，看來你們摩天嶺的群賊，腦筋都不怎麼靈便。」
神策府的作用便是保護皇甫家的皇位坐得安穩，對於天下黑道門派的情報收集自然是不在話下，像摩天嶺這樣的黑道巨擎，幾位主要的人物，早有畫像掛在神策府，像是「五太歲」這樣的高手，皇甫哲信早就背下了對方樣貌中的所有特色，今日一見，自然很輕易地便認得出來。
也是這位「追命太歲」形象太過突出，若是換了其他人的背影，皇甫哲信還真不見得能認得出來。
「追命太歲」溫天亮聞言竟然轟然大笑，直笑得眼淚橫流，方才拍著手笑道：「罵得好，罵得好。你個皇甫老頭原來是如此聰明絕頂的人物啊，真是讓兄弟無地自容。不過既然皇甫老頭你如此聰明，今日怎麼還犯下如此低級錯誤？難道皇甫老頭忘了『窮寇莫追』這句話麼？」
皇甫哲信仰頭哈哈大笑道：「窮寇莫追！？有意思，真有意思……既然你們自認是窮寇了，就應該知道，這裡是洛都，是皇甫王朝的核心，這裡光是朝廷大內直屬的先天高手就不下二十人，分屬各司的先天高手更是不計其數……難道就憑你們還真想在洛都城中打我的埋伏？」雙目中寒光一冒，殺氣騰然升起，寒聲說道：「不過是些窮途末路的賊寇而已，跟我囂張？我看你是不知道死字是怎麼寫的……」
皇甫哲信心裡想得很清楚，這裡是洛都的重要區域，周圍分佈著朝廷最為重要的官署，防禦力自然不在話下，就算自己落入了包圍圈，但先天高手想要分出勝負，即便是人多欺負人少，也不是幾招之間就可以分得出勝負的，而且只要自己這邊一動手，這劇烈的動靜，立即便會被朝廷增援的高手發現，自己只要堅持片刻，朝廷的軍隊就足以將這裡封鎖起來，讓這群人插翅難飛，直接廢掉摩天嶺的高級骨幹。
有了這層心思，皇甫哲信心中有了底氣，也就絲毫不擔心會陷入重圍。
當然了，擔心也沒有用，因為對方截獲的東西太過重要，真要是讓對方逃走了，日後惹來的麻煩，真是無窮無盡。所以即便是早已擔心對方有接應的高手，皇甫哲信也沒有放棄追蹤，一直跟著來到了這裡。
可以說，皇甫哲信這個時候，進也進不得，退也退不得。
皇甫哲信說完這番話，既是給自己壯膽，更是提醒對方別自作聰明，在這裡拚命。
就在這時，皇甫哲信心中警兆忽生。
啪啪啪……
一陣鼓掌的聲音響起，花園四下裡又冒出三個人影，其中一個五十歲開外，身穿白色對襟長袍的老儒生，一邊鼓掌，一邊笑著走了出來，輕聲笑道：「久聞皇甫家的『長春不老松』豪氣干雲，今日一見，果然是好氣魄啊……」
皇甫哲信眼睛一瞇，精光四射，往著來人望去。
剛剛說話的老儒生，意態瀟灑，面似銀盆，腮有鬚髯，雙目中如電閃過。
而在他身旁各有兩人。
左側的這一人，模樣四十歲出頭，身高一百八十多公分的樣子，五官端正，兩道八字利劍眉，留著燕尾黑胡，胡尖上翹，眉宇之間長了道豎紋，顯得傲骨迎風，一團彩霞。
而另一側卻是一個身材高大的胖大和尚，身高一百九十公分開外，肩寬背厚，膀大腰圓，肚子都挺出老高，自己伸手都摸不著自己的肚臍眼，腦瓜剃得珵明瓦亮，頭頂心有九個香疤，臉好像一張銅鑼，滿臉都是大疙瘩，凶神惡煞一般，盛氣凌人。
此時那老儒生說完話之後，這個大和尚接著哈哈大笑道：「皇甫哲信，你個老不死的東西，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往裡闖，今天追既然遇到了你家佛爺，就不用再回去給那個狗皇帝當差了，讓佛爺超度你去見你家先祖如何？」
這三個人一出現，皇甫哲信的眼皮是撲稜稜直跳。
那個老儒生和中年人皇甫哲信心中都已經有了準備，真是摩天嶺的「斷魂太歲」曹天志和「奪魄太歲」鄔天雄二人。兩個人都是先天中期的高手，跟那個「追命太歲」溫天亮差不了多少，其中頂多曹天志跟自己一樣，同樣是「先天境」第六重天的修為。
但最後一個大和尚出現的時候，皇甫哲信的表情就完全不一樣了，因為他沒有想到，這個人物竟然也投奔了摩天嶺。
來人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巨盜，淨土宗的叛徒——「生鐵佛」印空。
江湖上銷聲匿跡三十多年，想不到這個人竟然投靠了摩天嶺。
這個大和尚雖然是出家人的打扮，但心狠手辣，跟出家人的慈悲為懷完全沾不上邊，更是貪花好色，每日無女不歡，根本就是佛門敗類，淨土宗的高手一直追殺這個門內的叛徒，只可惜此人功夫太高，淨土宗拿他毫無辦法。尤其一身的已練至化境，不但體內五臟六腑練得跟個實心鐵塊一般模樣，進入先天之後，那厚重的護身罡氣更是堪稱可以叫板佛門第一護體神功——。
直到三十多年前，淨土宗邀請了大禪寺四大神僧之一的法照神僧出手，才破了對方的鐵砣一塊的功法，將其重傷，但依然讓他負傷而逃。
之後在江湖上銷聲匿跡了三十年，想不到卻是投靠了摩天嶺。看來對摩天嶺的情報收集工作，還是做得不到家，霍爾惇三十年前就敢收容被朝廷通緝的要犯，只怕他很久以前就已經有造反的打算了。
面對強敵出現，皇甫哲信第一次沒有了堅持到援軍到來的信心，心下立即萌生了退意。
便在這個時候，牆外面一聲清嘯傳來，一個人影從皇甫哲信來時的牆外翻了進來，皇甫哲信先是心中大駭，等看到對方的面孔之時，立即變成了大喜，嘴巴上雪白的鬍子都興奮得直顫抖，神情激動地吼道：「哈哈，你小子終於來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尋出來的。這回正好，幫著老頭子對付這群王八蛋，堅持一刻鐘，等大內高手一到，就將這群畜生趕盡殺絕……」
來人朗聲一笑，緩步走向摩天嶺眾人，眼中冷光四射，瀟灑自如地說道：「皇叔請放心，我敢打包票，這裡的人一個都跑不了……」
來人緩步向前，同時狂運罡氣，腳下隨著踏前，在青石的地面上留下了深及腳面的深坑，聲音宛如重錘，敲擊在在場每個人的心坎中，一步一步往對方迫去。
皇甫哲信見來了厲害的幫手，原本想要暫退的心思立即被拋到九霄雲外，一臉興奮地盯著摩天嶺眾人，接口說道：「不錯，這裡的人一個也跑不了！」
「是啊，不過……也包括你！」
罡風驟起！
皇甫哲信駭然回頭，對方的一掌，戳指成刀，銳利的罡風之內，整條手臂都化為了閃耀著白色光芒的金屬，狠狠地貫開皇甫哲信的護身罡氣，在對方不能置信的眼神之下，輕鬆地斬斷了攔截的狼牙棒，接著貫穿了皇甫哲信的身軀，從腹中穿過，一把將他的脊柱擊成了兩截。
嘶——
開膛破肚的疼痛感讓皇甫哲信全身戰慄，但對方擊斷了脊柱之後並沒有放手，而是將整條手臂都伸進了他的胸腔之內，將皇甫哲信的身軀挑了起來。
噗，噗噗……
大量的鮮血從老頭身上噴灑而出，狂烈的程度甚至讓人耳畔產生風鳴一般的聲響。
「為，為什麼？」
皇甫哲信的眼神中依然存著疑惑的神情，他不明白這個朝廷倚重的人，他往日裡最值得信賴的好朋友，竟然會做出如此的事情。
來人輕輕靠在了皇甫哲信的耳邊，輕聲說道：「你知道麼？我最討厭你們高高在上、自得滿滿的表情，而我最喜歡看的，就是當我背叛你們時，你們臉上露出的驚懼表情，真的……很好看……」
「叛徒！我殺了你——」皇甫哲信凝聚起最後的一口真氣，雙臂朝著面前之人揮去，兩道白光閃過，兩條血淋淋的手臂離體而飛。
「到死都還是這麼倔！」
來人輕輕一拋，皇甫哲信的身軀甩飛了出去，落地之時，早已呼吸全無，一雙眼睛依然瞪著叛徒的臉孔……
而此時來人的手上，一顆強壯的心臟，依然在咕咚、咕咚地跳動著。
來人竟然依靠銳利的手刀，瞬間將皇甫哲信的心臟給摘了下來，手段極端殘忍。
「你真讓我們嚇了一跳！」「斷魂太歲」曹天志看著對方的殘忍手段，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一跳。
「但也破壞了我們的樂趣！」接下來說話的，卻是「生鐵佛」印空和尚。
來人看著手中還在跳動的心臟，面帶微笑，彷彿欣賞著一件精美的藝術品，對摩天嶺諸人帶著幾分挑釁的話語，淡淡說道：「千萬別試圖激怒我，否則就算你的心臟是金剛石做的，我也有能力將它挖出來。」
「生鐵佛」印空一凜，接著大怒，還要喝罵，卻被旁邊的「奪魂太歲」鄔天雄攔住，表情嚴肅地搖了搖頭。
鄭展堂冷哼一聲，曹天志的眼皮又是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沉聲問道：「想不到天下武林中都久仰大名的您，竟然是鳳儀閣的人，你們既然願意幫我們出頭，那便說說你們的目的吧，武相大人——」
來人終於抬起頭來，臉上的笑意閃過，正是朝廷當今權力堪稱人臣頂峰的「武相」鄭展堂。
想不到，這名幾乎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武相」，不但是鳳儀閣的人，而且還會背叛重用他的靖安皇帝皇甫敬德，將神策府的最高長官擊殺身亡，而且他在瞬間展現出來的武力，竟然穩壓先天中期的皇甫哲信，展露出不下歸虛境的凌厲手段，這讓在場的摩天嶺諸人，即便人多勢眾，也生出不敢與之相抗的心情。
鄭展堂一臉泠然正氣的臉孔，冷冰冰地說道：「廢話少說，鳳儀閣的誠意夠大了麼？」
「夠了！說吧，你們的目的……」曹天志望著對方冷厲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嚥了一口吐沫。鳳儀閣竟然如此作為，即便是摩天嶺也大為不解。
「閣主雖然對你們之前背叛的行動深感不滿，不過閣主念及往日情分，依然願意跟摩天嶺合作，不過不是明面上的合作，而是私下裡的合作……」
曹天志心中一動，問道：「卓閣主需要我們做什麼？」
原來這一切都是卓清梵在背後主使的，她想幹什麼？
「閣主不需要你們做任何事情。當然，只是現在……閣主只是希望你們懂得在關鍵時刻支持閣主，這樣便可以了……閣主說了，只要你們懂得如何站隊，閣主日後不但會支持你們建國，甚至還可以出兵幫你們攻取越族領地，不止是嶺南百越之地，還有更遠方的泰越之地也可以幫大威天德王攻取，到時別說是稱王，便是稱皇也使得……」
「此話當真？」
鄭展堂眼中寒光一閃，「我站在這裡就是最大的證明！」
曹天志立即失語。
不錯，鳳儀閣竟然把鄭展堂這麼大的一桿旗都扯了出來，誠意足夠，否則即便是摩天嶺將今天看到的事說出去，就足夠鳳儀閣喝一壺的了。
「既然如此，我代『大威天德王』應下閣主和武相的條件了。時間不早，我們後會有期！」
呼呼呼……
身法騰空，摩天嶺四人消失原地。
看了一眼地上皇甫哲信的屍體，鄭展堂深吸了一口氣，轉身離去。
四周黑影頻頻，無數黑衣蒙面的人影出現在這裡，用著極其老練的手法將現場的痕跡破壞掉，包括地面上的青石都被換過。
過不了多久，皇甫哲信的屍體就會在一個新的地點出現，而現場的痕跡也將讓朝廷的注意力轉移到別處。
摩天嶺，會欣然承認搶奪走了印信，並擊殺了皇甫哲信這樣的朝廷大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