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百五十五章 我們都是癮君子 文 / 彩虹之門

    「或許，前方沒有出路才是對於一個文明來說最大的打擊。」蕭宇默默的思考著，「被限制在這樣一個小河系之中，還真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情啊……」

    蕭宇已經大致還原出了事情的整個過程。在兩個河系碰撞的引力交戰之中，這個疏散星團被拋出了河系，在孤獨的宇宙之中前進了幾十億年的時間，距離最近的河系也有了數百萬光年的遙遠距離。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從這個河系之中誕生出了一個文明。

    這個河系太小了，恆星少，行星也少。就在這樣的情況之下，竟然會有智慧生命誕生出來，這對於這個文明來說，真的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這是一個很悲哀的文明。蕭宇知道，它們從來沒有看過滿天繁星是什麼樣子。在它們的天空之中，有的僅僅是那疏疏落落的幾千顆星星，而且因為角度，亮度等關係，能被不借助觀測儀器就看到的星星數量，絕對不會超過一千顆。

    就在這樣的情況之下，這個文明在默默的發展著。它們借助自己文明的實力，沒有和其餘的文明進行過任何的交流，就這樣一直發展到了五級文明的層次。在成為五級文明之後，由於受到限制的緣故，這個文明的科技發展進程陷入了停滯。因為對於他們來說，所有的可被探測的東西都已經探測完了，一些更深層次的謎題，又因為這個河系實在太小的緣故。根本就沒有辦法去研究。

    這是一個很尷尬，也是很絕望的情景——可以被知道的全部都知道了，不可以被知道的永遠沒有希望知道。它們不像是其餘的文明。比如蕭宇，可以一直在緩緩的向前發展。它們的文明，發展到這個程度，前進的道路就已經被鎖死了。

    所以這個文明絕望了，這個文明將它們的精力放到了其餘的地方，比如戰爭，比如陰謀。比如分裂和統一，比如更加醉生夢死的生活之中。不在沉默之中爆發，就在沉默之中滅亡。這個文明最終爆發了。它們選擇了一條明知是死路的道路，並且堅定不移的開始順著這條必死的道路前進。

    最終的結果呢？——它們當然全都死了，死在了這無邊孤寂的星空之中。六級文明都沒有進行跨越河系航行的能力，就更不要說五級文明了。經歷過太陽系到天苑四星系遠航的蕭宇知道。那是一種多麼絕望的場景。

    隨著離開家鄉越來越遠。儲備物資就越來越少，民眾們的生活水平就必定會越來越低。或許，在某一個時間段之後，這個文明開始拆卸其餘的飛船，用其餘的飛船來當做燃料支撐著他們繼續前進，可是拆卸飛船也無法支撐太久，他們終於山窮水盡。

    在最終時刻到來的時候，他們脫離了曲率航行。使用最後的燃料為這些飛船進行了常規航行的加速——他們將這些飛船加速到了每秒鐘相對來說七萬公里的速度，就開始以緩慢的速度向著目標靠近。

    他們就像是失陷在沙漠之中的旅人。在臨死的時候，還保持著繼續前進的姿態。

    這是一個充滿幸運，又充滿悲劇的文明。他們幸運在可以在那樣一個小的河系之中誕生，又悲劇在受到了渺小河系的嚴重限制。他們最終將自己的生命奉獻在了逃離家鄉的旅途之中，奉獻在了為自己文明尋找出路的過程之中。

    這引起了蕭宇的一些深思。蕭宇開始思考一個問題。

    「這個文明，因為這個河系太過渺小，因為文明的發展受到了不可打破的限制而陷入到了絕望之中，並最終死在了追求出路的過程之中。那麼我呢……那麼這宇宙之中所有的智慧文明呢……」

    這個問題是很深層次的問題。打一個比方來說，現在的宇宙，對於蕭宇來說仍舊是廣袤無垠，充滿了未知的存在。就算窮盡蕭宇一生的精力，蕭宇都無法探索整個宇宙的哪怕億萬分之一。可是蕭宇知道，在那個已經滅亡的文明的發展初期，當他們還被限制在行星之上的時候，那個渺小的河系，對於他們來說同樣是廣袤無垠和窮盡一生都探索不明白的存在。

    換句話來說，那就是，整個宇宙，和這個渺小的河系到底有什麼差別？

    當這個文明發展到足以將這個河系探索完全的時候，他們陷入了瘋狂，那麼對於蕭宇來說，如果有一天，蕭宇也發展到了可以將整個宇宙探索完全的時候，蕭宇是不是也會陷入到瘋狂之中？在陷入到瘋狂之中的時候，這個文明選擇踏上了明知是必死的，遠航其餘河系的道路，並且最終如願死在了旅途之中。那麼當蕭宇陷入到瘋狂之中的時候，蕭宇又該怎麼做，又會怎麼做？

    這個問題，似乎又和另外一個問題聯繫了起來，那就是，生命的存在，到底有什麼意義？或許，生命原本是沒有意義的，生命的存在意義，就在於不斷的追求未知之中，就在於不斷的完成一個個的目標之中。可是……如果前方再也沒有了未知，人生之中再也沒有了目標，那又會是怎樣的一種情景？

    蕭宇感覺到有一種透骨的寒意在自己的精神之中蔓延。蕭宇從來沒有對自己的生命產生過懷疑，可是如果真的有一天，蕭宇真的站在了這個宇宙的頂峰，宇宙的一切對於蕭宇來說都是已知，那個時候的自己，該怎麼辦？

    也像是這個瘋狂的文明一樣，踏上一條明知是必死的繼續追求未知的道路？

    蕭宇不知道。

    「在這個文明死去的時候，有我完成它們的遺願，將它們帶到它們的目的地之中去，那麼，當我也因為瘋狂而死去的時候，我該怎麼辦？」蕭宇喃喃自語著思考著這個問題。

    從這一方面來說，整個廣袤的宇宙，和那個渺小的河系其實是沒有本質上的差別的，它們都是孕育智慧生物的溫床，同時也是限制智慧生物的牢籠。

    「其實所有的智慧生物都在飲鴆止渴。所有的智慧生物都在通過不斷的科技進步，不斷的探索未知來滿足著自己的探索**。這些科技，以及理論還有知識，不是好東西，它們是毒藥，它們會讓文明形成強烈的依賴症，當所有的未知都被探索完畢的時候，這種鴆毒就會最終發作，並且讓這個文明最終陷入到毒發身亡的境地之中。可是最可笑的是，雖然這個道理十分明顯，可是包括我在內的所有文明，都無法逃脫這個怪圈。」

    「我……我怎麼可以停止呢？就算它們明明是毒藥，可是我也要不斷的去吃啊。」蕭宇喃喃自語著，「如果我的科技不能進步，如果現在就斬斷我進步的道路，我現在就會發瘋的。這一點是天生注定的，當我還在地球上的時候，當我拿起筆，拿起書本，學習到第一個數學公式，學習到第一個物理定理的時候，這種鴆毒就已經在我的靈魂深處深深的紮下了根，讓我終其一生不得解脫。我的毒癮會越來越大，我所需要的鴆毒份量會越來越多，我只能繼續這樣維持下去。以後再毒發，總比現在就毒發要好。」

    這個死在旅途之中的文明，讓蕭宇想到了很多很多，對蕭宇的靈魂造成了很深的觸動。可是蕭宇已經無法停下自己的腳步了。浩瀚廣闊的星空，無邊無際的宇宙，就像是美麗異常的罌粟花，明知道危險，可是還是有不計其數的文明，包括蕭宇在內都踏了進去，並且一個個踴躍異常，生怕自己吸食毒品的速度要比其餘的文明慢了一點。

    「從這個角度來說，那些被戰爭所毀滅的文明，以及死在探索未知過程之中的文明，還是相當幸運的。可是這種幸運……又有幾個文明能感受到。至少現在的我，還不想要這種幸運，我還想繼續吸食下去，哪怕我的癮會越來越大。」蕭宇有些苦笑的想著這些東西。

    蕭宇一直思考這個問題思考了一千年之久，都沒有得出一個明確的結論。蕭宇還不想死，還有許多事情在等著蕭宇去做。所以蕭宇只能在這條道路之上繼續前進。

    「馬菲一星系已經到了……這個問題，留待以後再來思考吧。」蕭宇搖了搖頭，將這個問題甩出了自己的腦海。

    蕭宇將那個文明的遺跡釋放了出去，並且賦予了它們一點初始速度。在這個速度的推動之下，它們會進入到馬菲一星系的範圍之內，或許運氣好的話，它們會被某個恆星俘獲，最終獲取到穩定的運轉軌道也說不一定。

    呈現在蕭宇面前的，是一個全新的浩大的河系。蕭宇稍微停頓了一下，然後毅然踏上了進入到這個河系之中的航線之中。

    「哪怕最終的結果是毒發身亡，也先讓我先過了現在的癮頭再說。」蕭宇這樣想著。(……)

    ps：再說一句裝逼的話，就一句啊……

    愛情也是毒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