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百三十二章 旁觀者清 文 / 你要卡宴
正當她窘迫不已的時候,一個身穿黑色古獸鱗甲的年輕人走了過來。他長的還算清秀,眉毛和嘴巴非常好看,但遺憾的是,他的背高高鼓起了一塊,就像是個可笑的怪物一樣。
黛兒沒心情發笑,她以為這個「客人」看完之後,也會像其他人一樣走開
不料這個奇怪的客人皺著眉頭,在黛兒的攤位前停了下來,看了看貨物,又看了看黛兒,看了看黛兒,又看了看貨物。他就像是遇到了難以破解的難題,許久之後,才忍不住開口問道：「請問這位小姐,威廉是你什麼人？」
「是我的父親。」
黛兒內心一陣顫動,解釋道：「他…受了點傷,所以由我來接管生意。」
「那就怪不得了。」駝背的客人笑了笑。
黛兒發現,如果拋開他畸形的後背,這個年輕人的笑容還是很好看的。
駝背客人繼續說道：「怪不得你會把他從閃金鎮購買的獸皮,又拿回閃金鎮來賣了。」
「你怎麼知道這是從閃金鎮購買的？」黛兒瞪大了眼睛。
「因為是從我這裡買的。」駝背客人理所當然的回答道。
黛兒頓時一陣苦惱,難過所有的客人都不來她這裡買東西,原來自己的貨物本來就是博德迪薩的特產博德迪薩人會買自己產的特產才真是有鬼了呢
「看來,這次我是一件東西都賣不掉了……」
想起自己父親的遭遇,黛兒真情流露,眼圈一紅,難過的機會抽泣起來。
駝背客人本來打算離開,看到黛兒的這副模樣,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對黛兒的遭遇有所不忍,「唉,既然你有難處,那跟我走吧,我幫你想辦法——」
「等等,你是誰？」
「莫內德。」
「莫內德？」
黛兒頓時睜大了眼睛,「你就是莫內德？稅務官莫內德？」
莫內德淡淡一笑,不無調侃的說道：「正是我這個駝背。我想,整個博德迪薩,甚至整個四王大陸,恐怕也找不出像我一樣開朗的駝背來了。」
目標就在眼前當眼前的駝背客人報出自己的姓名時,黛兒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彷彿在肩膀上打著轉,緊接著她的雙腿就就站立不穩。
「你沒事吧？」莫內德急忙伸手攙扶住黛兒,以很紳士的方式,將她扶到座椅上。
「沒事。」
黛兒深呼了一口氣,卻感覺不到空氣的存在。她的喉嚨猛然收緊,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來,「我只是、只是太累了……」她要殺的目標近在咫尺,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怕自己會忍不住大叫起來。
她暗暗的倒吸了一口氣,喃喃的說道：「父親只說你是一個好人,卻從沒提過你駝、駝……的事情。」
莫內德稍稍有些驚訝,隨後欣然的說道：「看來,大家已經不在意我是否畸形了,而只在意我內在是怎樣一個人。這真是是要感謝雷加啊,若不是雷加的知遇之恩,恐怕我還躲在陰暗的角落裡,自生自滅呢。」
黛兒的臉色有些古怪。要說殺一個十惡不赦之人,自己一點都不會心軟,可面對這樣一個品格高尚之人,自己怎麼能夠下得了手呢？
黛兒的表情讓莫內德有些摸不著頭腦,莫內德隨即說道：「你的臉色卻是不太好看,要不然這樣吧,等你休息好了以後,你帶著這些獸皮來稅務所找我,我會給你按原價收回,雖然這樣你會虧點路費,但總比你呆在這裡賣不出去要好。」
黛兒急忙回答道：「不,我現在就跟你走」
她不能失去這個機會——為了她的父親。
莫內德被黛兒的語氣下了一大跳,他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這個看上去柔弱的女兒變得像野獸一樣凶狠。他先是驚訝的瞪大了眼睛,接著懷疑的瞇了起來,輕聲的問道：「你父親病的很重？你需要錢？」
黛兒顫抖的點了點頭,「是的。」
莫內德惋惜的說道：「我很抱歉,威廉是位可靠的老朋友。來吧,我不光會照原價把你的貨物收回,還會以我自己私人的名義,給予你金錢幫助——請恕我冒昧,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黛兒。」說完之後,黛兒就略微皺了皺眉頭。她覺得自己愚蠢的就像塊石頭,她不應該把真名告訴對方的,但現在已經沒辦法後悔了。
莫內德微笑著點了點頭,彬彬有禮的說道：「那麼黛兒小姐,跟我一起去稅務所吧,讓我看看我能為你做些什麼。你能自己站起來嗎？」
黛兒穩了穩心神,緩緩的站了起來。
莫內德在前面帶路。作為雷加的稅務官,他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所以養成了快走的習慣,但現在為了照顧黛兒,他故意放慢了速度,好讓黛兒能夠跟的
黛兒緊緊的跟在莫內德的身後,手心裡攥著能夠頃刻致人於死地的藥瓶。她不知道馬凱洛王子為什麼要毒殺一個可憐的駝背,就因為他是一個王子嗎？
她覺得上天真是不公平,同樣是國王的血脈,馬凱洛長的高大帥氣,但心如毒蠍,莫內德天生畸形,但卻具備真正的貴族風采。一想到莫內德曾經遭受過的白眼和歧視,黛兒的心就更沉重了。
她真的要做一個惡人嗎？真的要做嗎？
轉眼間,莫內德把她帶到了稅務所。稅務所的門前已經聚滿了前來報稅或者準備投資的商人。他們一看到莫內德,立刻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問候。
莫內內德苦笑一聲,對於每日的忙碌他已經習慣了。為了不耽誤博德迪薩的建設,他每天只睡兩個小時,最忙時候,甚至連續幾天不睡覺。但他仍不覺得疲倦,在這裡,他所有的學識都可以派上用場,而且沒有人會因為他的駝背而給他白眼。
「你先在這裡坐一下吧。」
莫內德輕聲對黛兒說道：「我得先把今天積壓的工作處理一下。」
「當然。」黛兒點頭致意。
莫內德坐到桌子前,那些前來報稅的商人立刻排好了隊,手裡拿著稅單,興高采烈的等待著。
莫內德做事極為認真,整個上午,他就一直忙於處理稅務,幾乎忘記了坐在旁邊的黛兒。
黛兒也沒有出聲,只是靜靜的看著莫內德。
她竭盡全力的把莫內德想像成為一個罪惡的、貪婪的、人人得而誅之的角色,但事實上,她卻不得不承認,莫內德既認真,又公正,還不失風趣。在他的身上,一點都看不到驕悍王子的影子。
黛兒被深深的愧疚感包圍著,她覺得自己無法對這樣一位高尚的人痛下殺手——可一想到自己的父親還在馬凱洛王子的手裡,她就一陣心痛。
有些事情,即使不想做,也必須要去做,這恐怕就是人生。
黛兒深呼了一口氣,勉強的擠出了一個笑容,「莫內德大人,我能幫您倒點水喝嗎？」
莫內德一怔,茫然的抬起頭,這才想起黛兒的事情來。
「真是非常抱歉。」
莫內德侷促不安的說道：「讓你在這裡坐了一上午……」
「沒關係。」
黛兒笑著說道：「看您辦公也是一種很好的體驗。」
她站起身來,走到角落裡的水杯旁,背對著莫內德和其他商人,「我和父親都感激您所做的一切。」她一面平靜的說著,一面快速的把毒藥瓶打開,將無色無味的藥水倒入水杯中,整個動作一氣呵成,就像她在腦海中演練了數千遍一樣。她為自己的冷靜而吃驚,就好像這整件事只是場遊戲——
可如果真的只是遊戲,為什麼她不敢抬頭去看莫內德清澈的雙眼？如果真的只是遊戲,為什麼她的雙手會控制不住的顫抖？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端著灑了半杯的水杯走到莫內德面前的。
「謝謝你,黛兒小姐。」
莫內德接過杯子,無邪的笑了笑,「我只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事情,你們所得到的,是你們應該得到的。」他把杯子放唇邊,剛要喝,眼睛卻被稅務單上的一串數字給吸引了。
他微微皺了下眉頭,把水杯放在一邊,專心的研究起稅務單來。
黛兒的心整個揪了起來,她的心中充滿矛盾,既希望莫內德永遠不要去碰那個杯子,又希望他能順順利利的把毒藥喝下去——她恨透了自己,恨不得搶過杯子,自己猛灌下去——如果她能替他去死,並且讓馬凱洛放掉她父親的話,她願意這樣做。
可事實是,她必須殘忍的面對這一切,如果她不能把莫內德想像成為十惡不赦的惡棍,那她就得把自己變成該下地獄的女鬼。
「這樣——」
黛兒拿起筆,在莫內德的手邊熟練的寫了一串數字。「問題解決了。」
莫內德驚異的看著黛兒,「天吶,是我的錯覺嗎？」
一個沒有受過什麼訓練的小女孩,居然幫他解決了一道亂麻般的問題。
黛兒微微的笑了笑,她對數字有一種天生的敏感,在她小時候,家裡唯一能閱讀的就是父親做生意的賬本,從十歲起,她父親的賬務就一直是她在處理
這只能算旁觀者清吧。」她把水杯重新推到莫內德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