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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九章 良苦用心 文 / 你要卡宴

    魔心的消極影響讓雷加的情緒更加痛苦。

    要離開暴鴉酒館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可謝普只給他一個晚上的時間,讓他有些難以接受。

    他有好多事情要做。比如說整理一下東西,做一下計劃,把烏鴉嶺領主的職位轉交給杜蘭敵,順便再跟她說聲對不起……

    不,這些都不重要。他真正想做其實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跟謝普多呆一天。哪怕只有一天,雷加也可以好好的為他做一次夥計,吃一次他的早餐,擦一次座椅板凳,吧檯酒杯——或者哪怕什麼都不做,只是安靜的呆在謝普的身旁,看他在吧檯裡忙碌也好。

    畢竟,這次離開,就要天各一方,不知何時再能相見。恩重如山,他都還沒來得及報答……

    雷加哀傷的望著謝普,謝普卻狠心的避開他的眼神兒,不跟他有任何的交流。

    雷加知道,謝普之所以這樣說,是不想讓他因割捨不斷而停留。他也知道自己終究是屬於外面的世界,不能總蟄伏在謝普的翅羽之下。突如起來的決定讓他手足無措,沒有做好應付離別悲傷的思想準備,可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準備和不準備都同樣讓人心碎。

    「老闆,明白了,明天早上我就離開。」

    雷加鄭重其事的朝謝普鞠了一躬,「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所受的恩惠豈是這一躬一言所能表達的?他有滿腹的話想對謝普說,可到頭來卻只說出了這樣平淡的一句。

    謝普的心痛苦的幾乎停止了跳動。他的愛徒果然還是一直以來他所讚賞的那樣,即使在魔心的消極影響下,面對令人如此難過的離別場面,也僅僅只是哀求了一次而已,然後毫不拖泥帶水。

    「好極了,好極了……」

    他的頭幾乎是一寸寸的點下,又一寸寸的抬起。連擦拭酒杯那種事情都無比精準和靈巧的他,在這一刻幾乎變成了一個提線木偶,而且是面部表情極為粗糙的提線木偶。

    他鼻翼翕動了數十次,然後什麼也沒再說,轉身走下了閣樓。他的背影拉長,一點點消失在雷加的視野裡。

    魔心在雷加胸中形成了一股無法排解的壓抑,他抓起烏鴉劍就往外走。

    「主人……」

    一直躲在門口看著這一幕的索拉,怯生生的開口詢問道:「你要去哪?」

    她主人的性格和酒館老闆的性格幾乎是一脈相承。雖然謝普表現的更油滑一些,有時候還更市儈一些,但骨子裡那種刺客的冷酷是無法忽略的,而她的主人就更不必說了,冷酷的表情連掩飾都不加掩飾。

    這樣的兩個人分離的場面,沒有任何撕心裂肺的情節。索拉只看到謝普走進來讓他們明天離開,然後自己的主人就同意了。

    沒有擁抱,沒有哭泣,簡直比房主催促一個交不起房租的客人離開還要簡單。

    可索拉能感覺到雷加心中的壓抑,也看的出他黑色眼瞳裡的狂亂。連續幾個月的消極影響,已經讓她的主人到達了爆發的邊緣。她越來越擔心,擔心自己的主人會做出傻事來。

    「讓開,我去哪不需要你來管。」雷加的聲音冷的像冬天的石頭。

    「可是……」

    索拉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細聲細語的說道:「外面在下雨。」

    「我竟然麻木到連下雨都沒感覺到的地步了……」

    雷加唇邊泛起一絲苦笑,「下雨也好,一年前我來烏鴉嶺的時候就是在下雨,也算是遲來的告別吧。」

    「主人……」

    雷加沖索拉搖了搖頭,「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不許跟著我——不許。」

    索拉艱難的張了張嘴,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擔憂的望著雷加。

    雷加沒去理會索拉的表情,靜下心來,喚出暗影之力,跟陰影融合到一起,避開索拉,潛行出了暴鴉酒館。

    酒館外,雷聲轟鳴,一道慘白的閃電撕裂夜空,秋風捲起雨水,不留情面的拍在雷加的臉上,沁骨的寒意在他的心頭更添了幾分悲涼。

    要離開了。

    步履沉重,浸透的衣衫拉扯著他,讓他幾乎邁不動腳步。

    他在雨中昂起頭,讓意外湧出的淚水和雨水混在一起,隨後長吁一聲,提著烏鴉劍朝白河走去。

    除了修煉的地方,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裡。他要利用現在的痛苦情緒進行練習,爭取能在明早離開前,突破十階鬥氣的界限,讓謝普知道他的良苦用心沒有白費。

    這一次,他不為自己的強大而練,只是為了謝普——他的老闆,他的恩師。

    雨勢越來越大,白河的波浪響應著大雨,如萬馬奔騰般磅礡而行。

    雷加凝聚起九階鬥氣,一頭扎進白河底,瘋狂的舞動起烏鴉劍。

    魔心依舊折磨著他,每一招都讓他自己感覺不完美,強烈的挫敗感讓他很想停下來,可他知道,以前任何時候都可以停止練習,唯獨今晚不能停。

    因為這是最後一夜。

    烏鴉劍積蓄的鬥氣慢慢增多,幾百招劍法使出,鬥氣終於在劍刃上爆發,鬥氣波動引發的劍痕之力攪起巨大的漩渦,漩渦迅猛的旋轉,讓整條白河都顫抖起來,水浪炸開,飛向四面八方——劍痕過後,白河斷流,空餘下濕濕的河床。

    可是……鬥氣還沒有突破……

    十階,如同一道看得見,卻始終觸摸不到的牆……

    雷加煩躁的怒吼一聲,烏鴉劍隨著魔心雜亂無章的揮動起來,九階鬥氣也毫無目的的四散開去,周圍的河床佈滿了狂亂的劍痕。

    電閃雷鳴加劇,豆大的雨點無情的砸在他的身上,他的眼瞳裡佈滿了鮮紅的血絲,意識無法自控的陷入到瘋魔之境。

    「雷加——」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有一個微弱的女聲在呼喊他。喊聲中充滿了關切,直入他的心扉,讓他瞬間從瘋魔之境甦醒過來,眼瞳中的紅絲也逐漸褪去,看清了周圍的風風雨雨,以及被他破壞的幾乎不成樣子的白河河床。

    「雷加——」

    聲音從密林方向傳來。他抬眼望去,看到一個婀娜多姿的長腿女人,冒著瓢潑的大雨,一腳深一腳淺的朝他走來。

    不是索拉。因為索拉只會稱呼他「主人」。而除了索拉之外,烏鴉嶺就只有一個女人擁有如此修長絕美的雙腿。

    杜蘭敵。

    雷加只覺得胸口又是一陣疼痛。好在他跟杜蘭敵沒發生過什麼,要告別的話,應該會比跟謝普告別輕鬆……

    杜蘭敵抹去俏臉上的雨水,驚訝的望著眼前被改變了地形的白河,「你……還好嗎?」

    雷加本以為,杜蘭敵會像今夜這劈頭蓋臉的雨水一樣,劈頭蓋臉的臭罵他一頓,沒想到她開口的第一句話那麼的讓人心酸。

    「挺好的……」雷加微微點了點頭。

    其實,若不是杜蘭敵及時趕到,他恐怕會深陷在不可自控的狂亂之中。從這一點兒上,他很感激杜蘭敵的到來,可是,真的面對她時,他心裡卻惴惴不安。

    他不愛她,就算有感覺,也只不過是**的吸引。他什麼都給不了她,他們只是彼此的過客……

    魔心的干擾又讓雷加的這種情緒愈發沮喪起來。

    聽到雷加說話,杜蘭敵滿是雨水的臉上露出了鬆懈的微笑,「你沒事就好。」

    「這麼晚了,還下著大雨,你來這裡幹什麼?」

    「找你,有話對你說。」

    杜蘭敵一改往常的猶豫,直截了當的說道:「我不想讓我們之間留有遺憾。」

    雷加這才注意到,杜蘭敵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棉質睡袍,睡袍上的碎花在雨水的浸染下,緊緊的貼在她曲線優美的身體上,兩條**的大腿暴露在寒冷的風雨中,皮膚上浮現出一層淺淺的雞皮疙瘩。

    顯然她是急匆匆的出門,連最愛穿的馬褲都沒來得及穿。她的頭髮被打濕,就像他們初次見面是那樣緊貼著臉頰,精緻的鎖骨露在外面,纖細的手臂抱在胸前,似是為了保持體溫,又似是為了遮掩胸前的那兩點殷虹。

    她在哆嗦。雷加好想抱住她,用自己的身高,為她擋住無情的風雨。但,他們只是彼此的過客,他明天就要離開這裡了……

    「如果是關於烏鴉嶺領主的事情——」

    沒等他說完,杜蘭敵就打斷了他,「我不是來找烏鴉領主說話的,我是來找那個曾經偷看我洗澡的臭流氓說話的——有些話,我怕我再不說,就永遠都沒機會說出口了。」

    雷加抿了抿嘴,心中苦澀的想著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懷念這個稱呼。

    「你是怎麼知道,我明天就要離開這裡的呢?」

    「我怎麼知道?因為你是大笨蛋!」

    杜蘭敵的眼眶裡突然蒙起了一層水霧,「而我,卻是比你更笨的笨蛋!因為我每天都傻傻的從自己的窗戶裡偷偷望你,因為我聽到你在雨中大吼,因為我擔心你,還因為我連衣服都沒有換就衝進暴鴉酒館,找你的老闆打探你的消息!」

    雷加無言以對。兩個人,不是只有愛到死去活來的時候才痛苦,當處在半愛不愛之間,那種糾纏到讓人無力掙脫的感覺何嘗不是一種痛苦。

    「雷加……」

    杜蘭敵的眼淚從眼眶裡流出,「就算以前你不明白女人的心,現在也總該明白我對你的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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