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最後一卒 文 / 寂寞劍客
韓克強不知道,第四軍的軍部其實就在寶鋒鎮。
歐震將軍從小受其父親熏陶,工善詩文,從軍之後也沒撇下這個愛好,只要偷得片刻閒暇他便會揮毫潑墨或者吟詩作斌,淞滬戰敗,**因為老蔣對西方列強的於涉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而喪失撤退良機,最終釀成了大潰敗,歐震感慨萬千曾賦七律一首。
此刻歐震將軍正在譽寫他的這首七律詩——撤退感寫。
湖上風淒曉月殘,長堤遠樹路漫漫。
三軍憤慨心頭火,百姓倉皇淚暗彈。
國事已堪長太息,前途莫問幾多難。
犧牲本是男兒志,血不空流骨不寒。
歐震將軍儒將的稱號不是白得的,這首七律便頗見功力。
不過,一陣突如其來的槍聲卻打破了歐震將軍的好興致,將軍把毛筆往桌上一擱,便轉出了書房,外間便是第四軍的作戰室,值守作戰室的幾個參謀也被剛才的槍聲所驚動,這會正你看我,我看你,完全摸不著頭腦。
很快,前方傳來的槍聲變得更加的激烈,隱隱還有榴彈的爆炸聲,第四軍參謀長、兩個師長還有四個旅長也紛紛趕到軍部,還是59師師長張德能經驗豐富,很快判斷出槍聲來自龍頭嶺方向。
「龍頭嶺?」歐震大步走到地圖前,費了好大勁才從地圖上找到了龍頭嶺,**使用的地圖同樣也是北洋軍閥孫傳芳派人測繪的原始版本,印製粗糙,而且錯誤百出,不過基本的方位還是可以辯識的。
「不對呀,龍頭嶺怎麼會有小日本?」歐震百思不得其解。
從地圖上看,龍頭嶺深處德安西南,相隔將近一百里,距離瑞武公路、南潯鐵路的前線戰場則距離更遠,小日本怎麼可能突然出現在這裡?
「興許是小股日軍迂迴竄擾。」張德能分析道,「企圖亂我軍心?」
「不可能,九江、德安雲集我幾十萬大軍,岡村寧次又不是傻瓜,他不可能天真到以為僅憑小股日軍就能亂我軍心,這其中必有文章。」歐震當即下達命令,「傳我命令,軍部特務連立即向著龍頭嶺方向進發,務必給我查清楚這股小日本的來龍去脈。」
歐震的戰場嗅覺還是很敏銳的,他已經預感到此事絕對非同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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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嘎,八嘎牙魯」接到第l13聯隊聯隊長飯野賢十傳回為的消息,松浦淳六郎氣得是暴跳如雷,左右開弓連扇了通訊兵好幾個耳光,那通訊兵的臉頃刻間便腫起來,卻只能一次次正過頭,讓松浦淳六郎繼續扇他耳光。
參謀長秋山義隆走上前來,沉聲說道:「師團長,我師團的行蹤已經暴露,此地恐怕是不能再呆了,究竟是原路返回,還是向德安方向攻擊前進或向第師團靠擾,還請您務必盡快做決定。」
「八嘎,當然是向德安方向攻擊前進,這個還需要考慮嗎?」松浦淳六郎惡狠狠地訓そ斥過秋山義隆,又回頭吩咐身後的通訊參謀,「命令,各聯隊立即改變行軍方向,向萬家嶺方向靠擾,步兵第l13聯隊為前鋒,立即向龍頭嶺方向發起進攻。」
雖然日軍的行蹤已經暴露了,可松浦淳六郎卻還沒有死心,既便**發現第10沛團已經從外八字陣形的中間空檔穿過,急切間也不可能調集太多軍隊來圍堵,而10沛團最多只需一天,就有可能一鼓作氣拿下德安。
只要拿下德安城,第10沛團這次迂迴穿插的戰術目的也就達成了,再接下來只需要固守待援、等待瑞武路、南潯線正面的**土崩瓦解就可以了,松浦淳六郎絕不相信**能夠在崩潰之前吃掉他的第10沛團主力。
日軍要拿下德安,前面的龍頭嶺、長嶺就是必經之路。
小日本第10沛團所屬步兵第l13聯隊遂即在聯隊長飯野賢十的率領下,向348團控制的龍頭嶺陣地發起了猛攻,松浦師團儘管沒有攜帶重裝備,但九二步兵炮還有輕迫擊炮卻不可能不帶,在步兵進攻前,一排排的炮彈便呼嘯著打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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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日本步兵第l13聯隊全力猛攻,進展卻一直不太順。
韓克強348團依托有利地形,給小日本造成了極大的麻煩,激戰一直持續到中午,348團才終於因為傷亡太大逐漸不支,下午兩點,348團兩千五百多官兵已經打得只剩不到兩百人,防禦陣地也被壓縮到了最後一個小山頭。
但既便這樣,韓克強也仍然沒有下令撤退。
「轟……」一發炮彈落在韓克強身邊不遠遠,轟然爆炸。
爆炸產生的氣浪一下就把韓克強掀翻在地,副官陳峰衝上來把韓克強從焦土當中刨出來時,只見韓克強滿臉都是硝煙熏痕,胸前、腹部血肉模糊,右腿也從膝蓋處被炸斷,斷下的小腿只剩下一條皮還連著,人也是只剩一口氣。
「團座,團座?」陳峰瞠目欲裂,嘶聲大吼。
「峰子,告訴……弟兄……們……」韓克強人已經不行,意識卻還保持著清醒,一字一頓地跟陳峰低吼著,「不能退,守住陣地,哪怕戰至最後一卒也絕不能夠後退半步,這伙小日本來者不善,絕不能讓他們過去,不能……」
話沒說完,韓克強便已經頭一歪氣絕身亡。
「團座,團座」陳峰扶著韓克強肩膀連吼兩聲,韓克強卻再沒了反應,陳峰伸出黑漆漆的雙手擦了擦臉頰上的淚水,遂即站起身來,沖身邊最後剩下的百多號新兵怒吼,「弟兄們,團座也殉國了,跟小日本拼了,跟***小日本拼了」
「拼了,拼了」最後兩百多殘兵頓時野獸般咆哮起來。
下一刻,陳峰就像頭暴怒的雄獅,端著刺刀衝下了山坡。
兩百多殘兵沒有絲毫猶豫,也紛紛端著刺刀跟著衝了下去。
對於348團的絕大多數新兵來說,這還是他們第一次上戰場,有不少新兵蛋子甚至直到現在都還跟踩在棉花上似的,懵著呢,可是當他們看到幾個連長、營長先後殉國,最後甚至連團長都戰死殉國了,一個個渾身的鮮血頓時間便猛烈沸騰起來。
人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人當官的都不惜命,咱們這些大頭兵還有啥說的,於,跟小日本拚死了算球。
看到**嗷嗷叫著從山上衝下來,小日本也被激發出了凶性,一個個紛紛拉開槍栓將子彈退膛,再端著刺刀順著上坡往上衝,兩下裡在半山腰迎面相撞,展開了慘烈的白刃戰,霎那之間,刺刀撞擊聲、利刃入體聲以及雙方將士的慘叫怒吼聲便交織成了一片。
飯野賢十手持望遠望,正從幾百米外注視著這邊的白刃戰場景,看到**渾不顧死,跟日軍拚殺成一片,不少**士兵明明體格瘦弱,拼刺技術也是不行,卻紛紛在臨死之前拉響手榴彈選擇跟日軍同歸於盡,看到這,飯野賢十也不禁打了個冷顫。
飯野賢十第一次對日軍的前途產生了動搖,這明顯是一支新軍,卻已經展現出了令人生畏的決死意志,這還只是龐大**當中的一支,面對這樣一支軍隊,日軍真有可能打贏?面對這樣一個國家,日本真有可能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