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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2章 分道揚鑣 文 / 寂寞劍客

    薛岳要殺人,老蔣也要殺人,而且這次他要殺的不是**人,也不是馮玉祥、李宗仁或者閻錫山這些個地方軍閥的人,這次老蔣要殺的是中央軍自己人,這次他要殺的是他一向視為心頭肉的黃埔學生,龍慕韓

    很少有人知道,對於蘭封會戰老蔣其實寄予了超乎想像的希望

    事情還得從今年年初拉開序幕的徐州會戰說起,大戰伊始,老蔣委任李宗仁為第五戰區總司令長官,其實沒安什麼好心,既便是在抗戰最艱難的時候,老蔣也始終沒有放鬆過腦子裡排斥異己、打壓政敵的那根弦,他把李宗仁安插在第五戰區,目的有兩個,一個自然是為了盡可能地遲滯日軍,為武漢會戰贏得準備時間,另一個就是,拿桂軍當炮灰,借日本人的手消滅這個強勁對手。

    老蔣一生醉心權謀,憑借高超、嫻熟的政治手腕,他先後摞倒了胡漢民、汪精衛,接著又於翻了馮玉祥,招降了張小六,真可謂無往而不利,唯獨只有桂系李宗仁,卻像個不倒翁似的,於翻了又爬起來,再於翻還爬起來,直到抗戰全面爆發,廣西其實仍是事實上的**王國,中央政令在廣西寸步難行。

    但現在,抗戰給了老蔣機會。

    老蔣原以為,徐州會戰打完,李宗仁的桂系也就應該灰飛煙滅了,然而,李宗仁卻憑借不足十萬的桂軍,破敗不堪的山東軍外加跟叫化子差不多的川軍創造了奇跡,台兒莊一戰小日本兩大機械化王牌師團遭重創,舉世震驚

    消息傳回來,老蔣人都傻了,這樣也行?

    李宗仁一時風光無倆,老蔣雖然表面上高興,其實內心的酸味比醋還濃,以至於在發給李宗仁的電報上失態地說,德鄰,沒想到你還能指揮魯、川這樣的地方部隊,言下之意,我蔣某人都辦不到的事情卻讓你李德鄰辦到了。

    受到李宗仁的刺激,老蔣趕緊把他還在休整的嫡系部隊調上了徐州戰場,老蔣他也想效仿李宗仁再在徐州戰場殲滅日軍一到兩個師團,再打一次更大的勝仗,然而,殘酷的現實卻給了老蔣當頭一棒,險些把老蔣給打懵了。

    看到**重兵雲集徐州,日軍大本營迅速調兵譴將,華中、華北兩大方面軍先後組成重兵集團,沿著津浦鐵路從南北兩個方向往徐州碾壓過來,意圖將**主力一舉圍殲在徐州附近區域,老蔣這次已經吸取了淞滬會戰的教訓そ一看情形不對,趕緊又將部隊撤了下來。

    就在老蔣已經不再奢望打勝仗時,機會卻在無意中降臨了,小日本第14師團竟然一頭撞進了薛岳第l兵團懷裡。

    老蔣立刻興奮起來,薛岳兵團若能在蘭封附近殲滅第14師團,其影響無疑要比台兒莊大捷更大,更能鼓舞人心,原因很簡單,台兒莊大捷雖然重創了小日本第第10兩大機械化重兵集團,卻未能實現全殲,最後仍舊讓相當一部份日軍突圍而去,而這次薛岳兵團卻完全有機會全殲土肥原師團。

    然而,蘭封會戰尚未打響,桂永清便兜頭澆了老蔣一盆冷水——蘭封失守

    但此時薛岳兵團仍有機會,老蔣收拾心情趕緊給前線各軍事主官發去手令,嚴令他們遵照薛岳的命令行事,為了勝利,老蔣甚至改變了一貫的作風,不再遙控指揮前線戰事,而是放手將指揮大權移交給了薛岳。

    在老蔣看來,他已經做了報所能做的一切,剩下的就看薛岳了。

    但是最終,蘭封會戰仍然功虧一簣,在老蔣看來這當然是薛岳無能,所以在發給程潛和薛岳的電文裡,他直斥蘭封將會成為千古笑柄,老蔣怨恨程潛還有薛岳,更恨臨陣脫逃的桂永清和龍慕韓,所以蘭封會戰一結束,桂永清就直接被撤職,對龍慕韓,老蔣心頭更是生出了殺心,這是他第一次對自己的黃埔學生起殺心。

    老蔣對自己的黃埔學生的愛惜是人盡皆知的,既便是**、陳賡這樣投共的學生,老蔣也仍舊是愛惜有加,但是這次,老蔣真傷透了心,他恨龍慕韓貪生怕死毫無軍人氣節,更恨龍慕韓破壞了他全殲土肥原師團的大計。

    不過老蔣也就殺個龍慕韓,對於同樣有著臨陣脫逃情節的桂永清還有黃傑,老蔣卻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桂、黃兩人先後被撤職,但是僅僅過了不到半個月的時間,桂永清又重新當上了戰於團教育長,黃傑也在次年出任中央軍校教育處處長。

    老蔣只殺了龍慕韓,薛岳卻要把縱兵搶糧的軍的幾十個官兵全都槍斃。

    27軍這幾十個官兵也的確該殺,面對薛岳的質問,有個營長還振振有詞,弟兄們都已經好幾天沒吃過東西了,難道還不該鬧口吃的?有個連長更過分,大聲叫囂著,為了保護這些個刁民,弟兄們血都流於了,吃他們點糧食又怎麼了?

    薛岳二話沒說,拔出勃郎寧手槍對著那個連長眉心就是一槍,還還保護百姓,你們盡到保護百姓的職責了嗎?事實上,**非但沒有盡到保護百姓的職責,還親手掘開黃河大堤毀了這些老百姓的家園,他們是民族罪人,後世的史書上將會留下他們恥辱的印記

    薛岳沒有留情,幾個挑頭的軍官,還有幾十個對著同胞開槍的士兵,全都被抓起來,當著四周成千上萬難民的面,公開槍斃,槍聲響過,幾個軍官和幾十個士兵倒在了血泊中,四周的百姓卻仍是神情冷漠,絲毫沒有原諒**的意思。

    望著四週一張張冷漠的面孔,一雙雙仇恨的眼睛,薛岳的心在滴血。

    在別的地方,國民政府或者可以憑借宣傳機器將掘開黃河大堤的罪名轉嫁日軍頭上,但在河南災區,真相是絕對隱瞞不住的,短短幾天時間,**新沛在花園口決堤的真相便已經傳遍了河南,所有的難民都知道了事實的真相。

    此時此刻,**剛踏上河南戰場時軍民之間的那種魚水情已經蕩然無存,老百姓不再視**為保家衛國的子弟兵,轉而把**當成了寇仇,有個年幼的孩子背著個比他身體還要大的包裹走過薛岳面前,竟往薛岳軍裝上吐了一口痰。

    副官彎下腰想替薛岳擦去污漬,卻讓薛岳給制止了,軍裝原本已經很髒,擦不擦都無所謂了,更何況,軍裝上的污漬能夠擦去,可心裡的污漬呢?蘭封會戰的失利以及花園口的掘堤已經成了薛岳心裡永遠擦不掉的污漬。

    無法擦去的還有高慎行、舒同文對國民政府的失望。

    當經過又一個被洪水淹沒的村莊,當又一次看到漂在水面上已經被浸泡得發脹腐爛的百姓屍體時,舒同文很罕見地痛哭流涕,他把身上的軍裝脫下來使勁扯碎,又將帽子上的青天白日徽標摳下來扔進泥濘裡,一邊大聲咒罵著蔣委員長。

    「大隊長,我受夠了。」發洩了好半天,舒同文才終於冷靜下來,然後向徐十九說出了在心裡醞釀已久的話,「大隊長,您對我救命之恩,如果不是您救我,也許這輩子我都無法從渾渾噩噩中醒過來,我感激你,發自內心感激你。」

    一百多號殘兵陸陸續續圍上來,以異樣的眼神望著舒同文。

    徐十九也是神情複雜,自從舒同文跟李子涵展開激烈的辯論開始,他就已經預感到終究會有這一天,作為大隊長,徐十九當然不希望他的部隊分崩離析,但理智告訴他,他不應該禁錮弟兄們的思想,他應該給予弟兄們自由選擇人生道路的機會。

    「大隊長,我不想於**了,我要去延安。」舒同文說出了心裡話。

    自打從師部一個老鄉那裡弄到了那幾本小冊子開始,舒同文就開始嚮往延安,舒同文越來越覺得,西方列強的那套在中國根本行不通,滿清滅亡已經二十七年,可直到現在中國都依然沒有擺軍閥割據的局面,這就是鐵的明證。

    舒同文越來越覺得,**的理論是對的,只有將馬克思主義跟中國國情結合起來才有可能救中國,只有發動廣大窮苦百姓才可能取得革命的最終勝利,而像國民政府這般,視百姓生命猶如草芥的政府,是注定要被推翻的。

    「阿文你要當逃兵?」李子涵怒形於色。

    「我不想當逃兵,但我真不想於**了。」舒同文看看漂浮在水面上的浮屍,又看看自己髒兮兮的雙手,眸子裡有著難以掩飾的厭惡之色,彷彿就是他這雙手掘開河堤,淹死了黃淮上百萬的百姓,然後對徐十九說道,「大隊長,有一就會有二,我害怕將來還會有將屠刀對準百姓的時候,我不想自己的雙手沾滿平民百姓的血腥,我真不想當個劊子手。」

    李子涵無言以對,他很想反駁說為了贏得抗戰,局部的犧牲是必要的,花園口決堤雖說給黃淮流域的百姓造成了極大的傷害,可氾濫的洪水阻擋了日軍向西進攻鄭州的道路也是不爭的事實,但張張嘴,李子涵卻是一句話說不出來。

    「阿文,我知道了。」徐十九輕點了點頭,說道,「你走吧。」

    「大隊長保重」舒同文啪地立正,向徐十九敬了一記標準的軍禮,然後轉身向著西北方向揚長而去,待走出去十幾步,舒同文忽然轉身回頭,大聲道,「大隊長,無論我走到哪裡,無論我是**還是共軍,我們都是兄弟,生死兄弟」

    徐十九神情劇震,大吼:「絕不拋棄」

    舒同文燦然一笑,回道:「絕不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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