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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0章 斷後 文 / 寂寞劍客

    徐十九從師部回到中華門附近的十九大隊駐地時,已經是12日的凌晨了。

    此時,最高領袖已經下令撤退的消息早就已經傳開,十九大隊的老兵們也全都已經知道了,在徐十九回來之前,部隊早就已經自發完成了集結,只等徐十九回來一下令,部隊立刻就可以開拔了,往哪去?當然是去下關碼頭,坐船渡江

    因為這個時候南京已經被日軍三面合圍,只有北邊的長江還沒有被日軍封鎖。

    看到徐十九,顧瑋、陸雍、獨眼龍和高慎行幾個軍官便迎了上來,顧瑋詢問道:「大隊長,是不是現在就開拔?」

    徐十九沒有理會顧瑋,大步走到了隊列前。

    顧瑋愣了愣,也跟著站到了徐十九的身後,此時的他,並沒有意識到接下來將要發生什麼,列隊而立的十九大隊老兵們也同樣沒有意識到,一場沒有援兵、沒有退路甚至沒有活命希望的必死之戰正等待著他們。

    徐十九冷峻的目光從列隊肅立的兩百多老兵臉上逐一掠過,然後大吼道:「家裡是獨子的,出列。」

    六七個老兵應聲出列,帶著滿臉的不明所以。

    徐十九沒有半句解釋,接著聲嘶力竭地大吼:「念過中學的,出列!」

    又有七八個士兵出列,其中就包括小工兵李牧,還有學生兵舒同文,哦對了,還有三個女兵,除了王玉蘭、曹嬌,還有另外一個女兵,那天巷戰打完這個漂亮的女兵就跟上了十九大隊,準確地說是跟上了高慎行。

    徐十九沒辦法,只能讓她暫時留在衛生隊。

    徐十九深吸了一口氣,再一次大吼:「十八歲以下,四十歲以上的,出列!」

    這一次,只有一個老兵站了出來,他不是別人,就是司務長曹滿倉,老曹今年剛好滿四十週歲,在軍隊裡這已經算是高齡了。

    徐十九的目光掠過曹滿倉臉上時,眸子裡終於露出了一抹難以察覺的哀傷,當年跟他一起從福建前往上海的十九路軍老卒,已經只剩他跟曹滿倉兩個人了,錯過今天,恐怕就只剩下曹滿倉一個了,十九路軍,也終於要成為歷史了。

    曹滿倉已經意識到不對,突然大喊起來:「大隊長,我不走!」

    顧瑋等軍官和兩百多老兵面面相覷,走?大隊長要讓這些人走哪去?

    謎底很快就揭曉了,徐十九大步走到了舒同文跟前,沉聲道:「阿文,從現在開始你就是獨立十九大隊4連長,這十幾個兵我可就交給你了,再交給你兩個任務,第一,去夫子廟把咱們的傷員都接過來,第二,帶著他們跟隨師主力渡江,一定要把他們活著帶過長江。」

    舒同文先是一愣,然後趕緊挺身立正,大聲應答:「是!」

    徐十九又轉身望著黑瞎子,大聲道:「黑子,從現在開始你就是阿文的衛兵,你的任務就是保證他的安全!」

    「大隊長,這……」黑瞎子挺為難。

    徐十九悶哼一聲,冷然道:「這是命令!」

    「是!」黑瞎子ji泠泠地打了個冷顫,又啪地挺身立正,然後表情猙獰地大吼,「只要我黑瞎子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讓舒副班長掉一根毫毛!」

    「錯了,是舒連長!」徐十九大手一揮,又衝舒同文喝道,「出發!」

    片刻後,舒同文、黑瞎子便帶著這支十餘人的小部隊匆匆奔赴夫子廟,接應二瓜、李子涵等十九大隊的傷員去了。

    這個時候,腦子再慢的人也已經回過味來了。

    顧瑋搶到徐十九跟前,急道:「大隊長,咱們不走了?

    「不走了。」徐十九點點頭,又歎息道,「咱們得留下來,斷後!」

    話音落地,不僅幾個軍官變了臉色,列隊的兩百多老兵更變了臉色,南京戰局已經崩壞到了這個地步,留下來斷後意味著什麼?意味著送死!

    「沒錯,現在留下來斷後,那就是送死!」徐十九在隊列前踱著步,語氣之中透著讓人肝顫的冷酷,「可是你們想過沒有,如果沒有人留下來,將會是怎樣的局面?」

    沒人吭聲,不少老兵的胸膛都是一鼓一鼓的,顯然,都在心裡面憋著氣呢。

    想想也是,整個58師五千多人,74軍更有一萬多人,憑啥就得十九大隊留下來?

    徐十九冷冽的目光像刀一樣從老兵們臉上剜過,大吼道:「你們不願意想,我來替你們想,你們不願意說,我來替你們說!如果沒人斷後,讓小日本攆著屁股追上來,整個58師五千多人,整個74軍一萬多人,一個都別想過長江,一個都別想活!」

    顧瑋忍不住反駁道:「可是大隊長,你剛才也說了,58師五千多人,整個74軍更有一萬多人,誰都可以留下來斷後,憑啥非得是咱們十九大隊?不公平,這不公平!」

    「公平?這世界上從來就沒有公平!」徐十九冷酷地道,「你也說了,整個74軍一萬多弟兄,誰都可以留下來斷後,為什麼就不能是你,為什麼就不能是我們十九大隊?既然出來當兵,既然穿上了這身軍裝,那就要擔負起必須承擔的責任!」

    說著,徐十九又從褲兜裡掏出了馮聖法贈送給他的那把勃朗寧手槍,向著兩百多老兵揚了揚,接著說道:「看見這把手槍了嗎?勃朗寧的,世界名槍,這把手槍是師座臨行之前送我的,但我只要了一顆子彈,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兩百老兵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到了那把手槍上。

    「你們知道這是為什麼嗎?」徐十九掂了掂手槍,大吼道,「告訴你們,這顆子彈不是用來打小鬼子的,是給我自己準備的!這次留下斷後,老子就沒打算活著離開!」說罷,徐十九又殺氣騰騰地道,「我把醜話摞在前頭,誰敢臨陣脫逃,殺無赦!」

    兩百多老兵盡皆神情慘然,徐十九這個上校大隊長都不惜一死了,他們這些大頭兵還能夠怎麼著?罷了,拚死了算球!

    徐十九收好了勃朗寧手槍,又使勁地扯了扯德式軍裝的下擺,最後仰天聲嘶力竭地怒吼起來:「全體都有,目標賽虹橋,跑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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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很快進入12月12日的清晨。

    此時,南京城內的騷亂已經非常嚴重,嚴重到什麼程度?嚴重到挹江門內發生了大規模的踩踏事件,中央軍校教導總隊第1旅第2團團長謝承瑞竟然在挹江門內被自己麾下士兵給活活踩死了,謝團長沒有倒在日寇槍口下,卻死在了自己部下的腳下!

    還有下關碼頭,幾十萬人湧向了碼頭,可碼頭上的渡輪卻只有幾艘,來不及上船的官兵死死拖著渡船船舷,不上船開走,船上的官兵急了,竟然拿刀砍拿刺刀捅拿機槍掃射,曾經在同一個戰壕裡浴血拚殺的戰友,此時卻開始了自相殘殺!

    還有,數以千計的**將士搶不到渡船,甚至搶不到哪怕一片木板,在絕望之下,他們紛紛縱身躍入了冰冷的江水之中,試圖泅渡過江,最後這些**將士全部凍死在江中,在寒冬臘月泅渡長江,根本就是找死,水性再好也是個死!

    此時,若從上空鳥瞰南京城,你就可以發現,幾乎所有的人都在向著下關跑,只有一支小部隊正迎著人流從中華門出城,正趕赴賽虹橋,這支小部隊自然就是十九大隊,徐十九從馮聖法那裡領了斷後的任務,正帶著部隊往前走。

    一路上不斷有從前線潰敗下來的潰兵讓到路邊。

    「兄弟,你們這是要去哪?」有潰兵好心提醒,「前邊已經沒有咱們的部隊了。」

    「知道。」小部隊中走出來一個上尉,向著那潰兵慘然一笑,說道,「正因為前邊沒有我們的部隊了,我們才要往前去。」

    「你們這是要幹嗎?」又有潰兵問。

    「不幹嗎,奉命斷後。」

    「啥斷後,那是送死。」

    「那怎麼辦,總得有人留下來斷後吧?」

    那潰兵便不說話了,莫名地,他忽然舉起右手向著面前緩緩開過的小部隊敬了記標準的軍禮,有人帶頭,讓到路邊的潰兵們也紛紛跟著軍禮,然後目送著這支不過兩百多人的小部隊逆著潰退的兵潮向南、向南、再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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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混亂很快就引起了日軍的注意。

    當氣象觀測隊將對面**的異動報告給谷壽夫時,這老鬼子很快就得出結論,**打算放棄南京了,當下興奮地對他的參謀長下野一霍說道:「下野桑,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支那領袖蔣已下了命令,支那軍決定要放棄南京了,呵呵

    谷壽夫的推斷很快就得到了情報部門的證實,他們已經截獲了**的電文。

    「喲西,喲西。」下野一霍也興奮得連連搓手,說道,「支那軍在這時候撤退,簡直就是愚蠢至極,再沒有比這更愚蠢的決定了。」

    谷壽夫大笑道:「支那領袖蔣一貫如此。」

    下野一霍又道:「師團長,我彷彿可以看到成千上萬的支那軍已經放下武器,向大日本皇軍投降了,本來,這些支那軍若是死守南京與皇軍打巷戰,皇軍既便佔領南京,只怕也會付出無比慘重的代價,不過現在,南京卻是唾手可得了

    谷壽夫得意地道:「據說第18師團、第9師團在紫金山和光華門都不太順利。」

    下野一霍微笑道:「看來首陷南京的潑天大功,還是得落到咱們第6師團頭上。」

    下野一霍話音還沒落地,前方卻忽然響起了激烈的槍聲,遂即有作戰參謀跑過來,向谷壽夫報告道:「師團長,賽虹橋方向遭到支那守軍頑強抵抗,步兵第45聯隊攻勢受挫,神田大佐請求野炮聯隊緊急炮火支援。」

    「納尼?」谷壽夫難以置信道,「賽虹橋還有支那守軍?」

    下野一霍和剛趕過來的步兵第36旅團旅團長牛島滿也是面面相覷,都這時候了,賽虹橋的中**隊竟然還不撤?也沒有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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