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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5章 空前危機 文 / 寂寞劍客

    槍聲驚動了蘇州河北岸的日軍,也對著這邊胡亂開火,不時有子彈拖出一道道耀眼的曳光從天上掠過,好在兩下相隔極遠,真要是被千米開外的流彈給打中,那你就只能感歎自己點太背了,就是躲在戰壕裡也沒用,因為那子彈是從天上砸下來的。

    徐十九沒有理會小日本的流彈,只是凶狠地瞪著十九大隊的官兵,然後訓斥。

    「一個個的都長本事了,安?是不是前些天打小日本還沒打過癮,所以又拿自己人操練上了?行,既然你們還有這心氣,我不攔著,都他娘的給老子站出來,這就給老子泅過蘇州河去接著跟小日本干,幹完算逑!」

    自然沒人站出來,蘇州河北岸駐紮著小日本好幾個野戰師團呢,更別說小日本還有凶殘到不像話的重炮群,就十九大隊這麼幾百號人,還不夠給小日本塞牙縫的,再說大伙豈能聽不出來,大隊長也就發發火,訓斥幾句就完了。

    「怎麼,剛才不挺能的麼,現在就成慫包軟蛋了?」

    有浙江藉老兵忍不住說道:「大隊長,那些廣東佬說話太難聽。」

    「我們說什麼了?蔣光頭根本不懂打仗,還盡他媽瞎指揮,剛說完撤退,轉眼又說要死守,這他娘的算個什麼事兒?這不玩我們麼?老子再不為這狗屁領袖打仗了。」那浙江藉老兵話沒說完,立刻招來了十幾個廣東藉老兵的反唇相饑。

    這傢伙,別的浙江藉老兵又不幹了,眼看局面又要失控,徐十九當機立斷一腳將離得最近但一句話都沒說的二瓜踹翻在地,二瓜傻眼了,心想我沒說什麼呀,剛才也沒動手,還被別人在背上踹了兩腳呢,大隊長幹嗎還踹我?

    這委屈的,二瓜嘴巴一扁就默默哭上了。

    徐十九沒有理會二瓜,瞪著那些廣東老兵罵道:「都給我閉嘴,光頭長光頭短的,領袖終歸是領袖,你心裡不認可,起碼的尊重終歸要吧?」頓了頓,又道,「還有,你們打仗是為了領袖嗎?不是,是為你們的妻兒老小打仗,為你們的同胞,是為他們!」

    十九大隊的官兵們紛紛回頭,順著徐十九手指的方向望去,離他們陣地不遠便是一條公路,星月慘淡的夜色下,隱隱可以看到公路上絡繹不絕的行人,由於公路上太擁擠,兩側泥濘的田野上也有行人,扶老攜幼、推車擔雛,好不淒惶。

    淞滬會戰爆發後,國民政府就開始有計劃地將上海的工廠、學校、機關撤往武漢、重慶等相對安全的大後方,不過上海市民以及郊區的百姓都沒有走,他們都自發地留下來幫助**抗擊侵略,也對守住上海抱有極大的信心。

    當然了,故土難離也是他們不願意走的原因之一。

    不過大場失守後,戰局急轉直下,既便是再樂觀的人也知道上海已然是守不住了,所以最近這幾天出現了逃離上海的難民潮,數百萬上海市民從公共租界以及法租界出滬西,沿著滬松公路、滬杭鐵路倉皇嘉興、昆山。

    剛剛還憤怒不已的官兵們一下就沉默了。

    難民們走得很急,很倉皇,不時有老人摔倒在地,還有走散的孩子躑躅在大路邊,無助地喊著姆媽,也有年輕的母親在人群中悲愴、絕望地呼喊著自己孩子的乳名,甚至還有人被日軍胡亂射來的流彈打死,親人們哭成一片。

    整個逃亡的場面混亂、喧囂,叫人心碎。

    徐十九從難民身上收回視線,咬著牙道:「我知道你們心裡在想些什麼,是啊,撤退到國防線上至少可以暫時保住性命,留在這個無遮無掩的蘇州河邊卻只能是死路一條,誰他娘的不想活,誰他娘的想死?婁蟻尚且貪生,我徐十九也不想死!

    可是你們想過沒有,如果我們逃走了,他們又該怎麼辦?!」

    徐十九猛然一指公路上的難民,聲音陡然變得高亢起來:「為了支持我們抗戰,他們把家裡僅有口糧都捐了出來,他們寧可自己餓肚子也要我們吃飽;為了多買幾盒藥品,為了多救幾個傷員,他們把家裡的存款全都捐了出來,他們自己有病卻只能硬撐著。

    還有,為了給部隊補充兵員,多少年邁的母親把自己的孩子送上了戰場?

    為了抗戰,為了國家,為了民族,他們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現在上海要輪陷了,你們卻想一走了之,然後把他們留給日寇,讓日寇肆意屠殺他們、欺辱他們,你們難道就不覺得臉紅,難道就不覺得羞愧嗎?」

    無論浙江藉老兵、廣東藉老兵還是湖北藉新兵,全都羞愧地低下了腦袋,徐十九的話就像一把利劍戳進了他們的心臟,又像一面雪亮的鏡子照出了他們心中的自私,剛才叫得最凶的十幾個廣東藉老兵更是感到臉上火辣辣地燒。

    「今天我把話摞在這裡。」徐十九雙手死死扣著腰間武裝帶,厲聲大吼道,「只要上海的百姓還沒有撤完,我就絕不離開滬西,就是死,也絕不後退半步!」

    八百多官兵的神情逐漸變得肅穆,片刻後,老十九路軍出身的廣東藉老兵紛紛放下了手中的背包,原警衛營的浙江藉老兵紛紛返回戰壕,湖北藉的補充兵也紛紛抄起工兵鎬,開始加固工事,一切又回到了撤退命令下達前的時候。

    跑來看熱鬧的友鄰部隊的老兵們也都回去了,他們來的時候心裡充滿迷惘、憤怒,不過走的時候卻已經變得無比平靜,徐十九不僅給十九大隊的驕兵悍將們上了一課,也給這些友鄰部隊的老兵上了一課:軍人,就應該有軍人的擔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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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徐十九終歸只是個上校大隊長,他再會帶兵也只能影響自己麾下的八百多人,在徐十九的影響下,十九大隊的八百多官兵是想通了,可淞滬戰場上有八十五個師,整整五十多萬人呢,這麼多官兵卻不是徐十九所能夠影響的。

    蔣委員長的朝令夕雖然沒有釀成大規模的嘩變,可小規模的鬥毆滋事卻不少,這個惡劣的影響是留下了,整個士氣也是一落千丈。

    而小日本可不會因為**的士氣低落而手下留情,因為蔣委員長的戰略失誤,一場空前浩劫正向淞滬戰場上的五十幾萬**將士悄然逼近。

    民國26年(1937年)11月5日凌晨,日本海軍航空兵出動數百架次轟炸機,攜帶五百公斤級重磅航彈對金山衛展開了地毯式轟炸,與此同時,新編成的海軍第4艦隊的幾十艘軍艦百炮齊射,將**的灘頭陣地炸成了一片火海。

    炮擊兩小時後,日軍第6、第18師團分別從金山衛東西兩側強行登陸,登陸前,第十軍司令官柳川平助召集各師團主官開會,這個凶殘成性的老鬼子在會議上說了一句話,一旦登陸,山川草木,皆是敵人。

    言下之意就是,無論軍人還是百姓,沿途所見統統殺光!

    因為柳川平助的這一句話,第十軍自金山衛登陸之後,一路西進一路燒殺劫掠,打進南京之後更是製造了駭人聽聞的南京大屠殺,十萬**戰俘和二十多萬手無寸鐵的無辜百姓慘遭殺害,小日本犯下的罪行皆直謦竹難書。

    此時,負責杭州灣防務的右翼軍群已經將轄下僅有的四個主力師投入滬西戰場,而且右翼軍總司令張發奎認為日軍既便不在獅子林登陸,也會在瀏河以北的長江沿岸登陸,對於日軍會在金山衛登陸是萬萬沒有想到的。

    所以,當時的金山衛只有62師的兩個連和地方上的保安隊駐守。

    日軍第6、第18師團很輕鬆就上了岸,用參與登陸作戰的日本兵的話講,這簡直比演習還要輕鬆。

    消息傳到南京,蔣委員長是大吃一驚!

    南京統帥部的高參們攤開地圖一看,壞了,日軍自金山衛登陸後,就可以往西北直插松江,松江一旦失守,上海跟杭州之間的公路、鐵路交通就被全部切斷,那麼此刻還在滬西死守的幾十個師就只能往昆山這一條退路擠了!

    這還不算,還有更壞的,根據藍衣社提供的情報,日軍同樣在策劃長江沿岸登陸,一旦另一支日軍從瀏河以北的長江沿岸登陸,然後往南直插太倉、昆山,那麼整個淞滬戰場的八十五個精銳師就要被日軍一網打盡了!

    這樣的嚴重後果是國民政府斷然承受不了的!

    蔣委員長急眼了,一邊跟陳誠通著電話一邊在地圖上尋找部隊,最後發現剛從華北調過來的吳克仁第六十七軍就在松江附近,吳克仁第六十七軍是東北軍,因為看不慣華北戰場上各派系間的互相傾輒,主動要求南調。

    第六十七軍裝備精良、人員整齊,戰鬥力還是很強的。

    於是蔣委員長給吳克仁下了一道命令,命令第六十七軍至少要在松江堅守三天,為什麼是三天而不是五天、七天甚至更久?這是因為兩天之後也就是11月7日,九國公約就要在比利時首都布魯塞爾開會討論中國事務了。

    最後第六十七軍真的在松江守了三天,代價是全軍覆滅,軍長吳克仁也壯烈殉國,他也是淞滬會戰期間陣亡的軍階最高的**將領。

    按說有了這三天時間,足夠南京統帥部做出統籌安排,也足夠滬西的絕大部份主力師撤出戰場了,然而讓人遺憾的是蔣委員長卻再次出ど蛾子了,這三天時間他愣是沒有下令讓滬西的幾十個主力師撤出戰場,而是白白錯失了最後的機會!

    為什麼?因為蔣委員長始終對九國公約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殘酷的現實最終給了蔣委員長沉重一擊,九國公約最後只是口頭譴責了日本幾句,這樣的結果甚至比不開會還要糟糕,不開會日本政府多少還有些顧忌,可這個會開過之後,日本政府就摸到了九國公約的底線,行事就再沒什麼顧忌了。

    此後淞滬前線的師團長們一再突破日軍大本營設定的終止線,一步步地將戰火燒向中國的首都南京,跟日本政府摸清了九國公約的底線是有直接關係的,否則,借小日本倆膽也未必敢放任前線的師團長們胡來。

    11月8日,松江失守,守在滬西的八十幾個師已經失去了撤退的最佳時機,正面臨著空前嚴峻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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