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7章 血火中成長 文 / 寂寞劍客
等蔡仁傑大概說完奪取羅店的戰鬥過程,馮聖法、張鏡明的臉色頃刻間黑了下來,何凌霄更是連肺都快氣炸了,一個主力團圍攻小日本區區一個步兵中隊,傷亡了六百多人,最後竟然還讓一百多日軍突圍而去,這打的什麼仗?
「童亞僕呢?」何凌霄怒吼道,「他在哪?」
如果童亞僕在眼面前,何凌霄搞不好真會控制不住槍斃了他,日軍守住了橋頭,你就不會派小分隊迂迴包抄過去,就非得要一個排一個排地從正面衝鋒?直到一個營拼光,最後也沒能轉過這個彎來,什麼死腦筋?
蔡仁傑囁嚅道:「童營長受了傷,現在還沒醒呢。」
「哼,他傷的還真是時候。」何凌霄餘怒未消,馮聖法卻揮手制止了他,說道,「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羅店這一仗,344團的確沒打好,不過打不好不要緊,要緊的是要認真總結經驗,從中吸取教訓,然後革新戰術。」
說到這裡,馮聖法下意識地回頭看了徐十九一眼。
早在八十八師進攻虹口時,馮聖法就已經發現中央軍的基層軍官雖然勇猛有餘,機變能力卻嚴重不足,在實戰中通常只知道一味的猛衝猛打,哪怕撞得頭破血流也不回頭,結果戰果往往很有限,自身傷亡卻很大。
當然,中央軍的中高級軍官表現更加拙劣。
難怪有些西方武官取笑說,**擁有一流的士兵,卻只有二流的軍官,三流的將軍以及不入流的最高統帥。
真嚴格說起來,這個其實也不能怪中央軍的軍官,因為他們以前的對手不是北洋軍就是地方軍閥的雜牌軍,戰鬥力有限,戰鬥意志更是薄弱,通常情況下,中央軍只要一通猛衝猛打就基本解決戰鬥了,久而久之,就養成了這個風氣。
現在對手換成了意志堅定、裝備精良的日軍,可中央軍的作風卻一下改不過來。
淞滬會戰中,中央軍上到軍、師長下到連、排長,仍然還沿用著以前打北洋軍或者地方軍閥的那套戰術,譬如黃維這個書獃子師長,竟然親自擔當敢死隊長率隊衝鋒,又譬如第一軍軍長胡宗南,一個軍幾萬人馬都快拼光了,他還在大白天打反擊。
白崇禧這個頂著「小諸葛」美譽的桂系名將就更不用提了,居然讓桂軍王牌、素有鋼軍美稱的第七軍三萬老兵排著隊、喊著口號集群衝鋒,結果只一天就讓日軍打垮了,上萬敢死老兵幾乎全部戰死,光旅長就死了六個!
不能說這種猛打猛衝的作風就不好,但他們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遇到了一個錯誤的對手,結果就吃了大虧。
直到淞滬會戰結束,中央軍完全熟悉了日軍的作風和戰術,基層軍官才逐漸開始轉變作風,廣大高級將領也在殘酷的大會戰中鍛煉出了戰術指揮能力,不過遺憾的是,那個時候中央軍已經沒剩下多少老兵供他們揮霍了。
淞滬會戰的時候,十幾個德械師就能在開闊地形跟五個日軍常設師團拚個旗鼓相當,可是等到打徐州會戰、武漢會戰,**幾十個師圍攻日軍一個二等師團都異常吃力。
馮聖法是少數幾個頭腦清醒的將領之一,他已經看出中央軍的作風存在很大的問題。
反倒是老十九路軍出身的**十九大隊,戰術運用靈活,實戰表現可圈可點,如果由十九大隊擔綱主攻羅店,再輔以一兩個主力營,那麼結果絕對不會像現在這麼慘烈,日軍也絕對不可能從羅店突圍而去。
馮聖法剛說完,張鏡明便附和道:「師座說的對,是應該好好總結。」
何凌霄、吳繼光兩個旅長也是連聲應和,這也算是失之桑榆、收之東隅了,344團在羅店作戰不力、傷亡慘重固然讓人扼腕,不過這一戰也打擊了張鏡明等人的氣焰,間接幫助馮聖法整合了軍心,也算是個意外收穫。
過了沒多久,348團傳回來消息,日軍援兵撤了,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駐守羅店的日軍殘部已經突圍,援兵也就沒必要繼續向前進攻了,日軍在白天擁有絕對的火炮優勢以及海空優勢,才不會傻到在晚上跟**死磕。
馮聖法旋即命令344團、348團就地構築工事,轉入防禦,並且特別提醒蔡仁傑和周力行,防禦工事的縱深要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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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同時,和知鷹二也在聯隊部召開了戰術檢討會。
最近這三天,步兵第44聯隊在五斗涇、顧家宅、羅店鎮連續失利,傷亡近兩千人,儘管派譴軍司令官松井石根還給予了口頭嘉獎,師團長山室宗武也給步兵第44聯隊補足了兵員,但和知鷹二知道,他的確應該認真檢討、總結經驗了。
都說日本人呆板、死腦筋,日軍戰術僵化,其實大謬不然,日本人其實非常善於學習,日軍軍官也非常善於總結經驗,然後革新戰術。
副聯隊長木下秀吉首先提出了自己的見解,說道:「在五斗涇和西線橋,皇軍連續兩次遭到了支那軍的伏擊,足見支那軍對聯隊長的釣魚戰術已經非常熟悉,所以,繼續在前沿擺放少量部隊引誘支那軍主動出擊,已經非常危險了。」
和知鷹二對此也是深以為然,這次守羅店的吉野中隊雖然得以僥倖突圍,主要是因為中**隊戰術不當,如果再有下次,日軍就未必可以全身而退了,屆時釣魚不成,反而有可能被中**隊吃掉香餌。
損失一個步兵中隊不算什麼,可如果每天晚上損失一個步兵中隊,四天就能損失一個步兵大隊,十二天就能損失一個步兵聯隊,一個半月就能損失一個師團,只要三個月,登陸上海的第3師團和第11師團就不復存在了。
這個,是大日本帝國斷然無法承受的。
當下和知鷹二點頭道:「木下桑說的對,對面的支那軍正變得更狡猾、更難對付,釣魚戰術已經難以奏效,再在前沿擺放少量部隊無異於送羊入虎口,今天開始,聯隊的戰術應該做出革新,適當加強前沿的守備兵力。」
木下秀吉又道:「聯隊長,最近三天,支那軍的一個跡象正變得越來越明顯,那就是他們加強了夜間攻擊,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今後支那軍的攻擊將更多的選在夜間,白天則龜縮防守,皇軍是否需要發動針對性的夜戰?」
「不,這個沒有必要。」和知鷹二對此卻有不同的看法,說道,「皇軍擁有絕對優勢的炮兵以及海軍航空兵,而只有在白天才能將炮兵及海軍航空兵的優勢發揮到極致,因此與支那軍進行針鋒相對的夜戰可謂揚短避長,兵家所不取。」
木下秀吉雖然不太贊同,卻也沒有繼續反駁。
不久,東方天際就露出了魚肚白。
遂即日本海軍第3艦隊的艦炮群,第11師團所屬山炮第11聯隊,上海派譴軍直屬重炮兵第10聯隊,**重迫擊炮第4大隊,外加日本海軍的木更津航空隊、鹿屋航空隊便對羅店展開了排山倒海的大轟炸。
值得慶幸的是,這次周力行、蔡仁傑再沒有掉以輕心,而是聽從馮聖法的命令加大了陣地縱深,348團、344團兩個團,佈置的陣地縱深竟然超過了方圓兩公里,既便是作為整個防禦支撐的鎮區,344團也只擺了一個排。
58師的主力更被馮聖法擺在了正寬超過五公里的防線上,其左翼與李樹森的67師右翼相挨,右翼更是與王耀武的51師無縫銜接,充當全師預備隊的兩個補充團更將防禦工事修到了嘉定城東,第十八軍軍長羅卓英為此還專門打來電話,詢問馮聖法是不是打算放棄施相公廟防線?馮聖法免不了在電話裡好一通解釋。
擴大防禦縱深的好處顯而易見,那就是日軍的炮火被極大稀釋。
小日本大口徑艦炮的威力是大,一炮就能打出直徑幾十米的大坑,只要處在大坑範圍之內,無論人畜,那絕對是有死無生;小日本重磅航彈的殺傷力更恐怖,250公斤甚至500公斤的航彈砸下來,一炸就是一大片!
不過,小日本大口徑艦炮和重磅航彈的殺傷力是大,奈何數量有限,像出雲號重巡洋艦的8英吋主炮,備彈也就一百發,像500公斤級的航彈,每架次飛機基本只能攜彈一枚,小日本有幾艘重巡洋艦,又能出動多少架次轟炸機?
說到底,小日本只是個資源極度匱乏的窮國,像鋼鐵、橡膠等戰略資源,九成九都要依靠海外進口,經不起揮霍,所以每次扔到**頭上的炮彈撐死也就一兩萬發,其中大口徑炮彈以及重磅航彈更是只有區區兩三千發。
兩萬發炮彈往方圓幾公里範圍一攤,烈度也就沒那麼可怕了,至少跟後來朝鮮戰爭中美軍動輒往一個方圓百十來米的小山頭上扔上十幾萬發炮彈沒法比,就那樣的烈度,志願軍都堅持了下來,此時的**自然也能堅持。
大家同為中國人,同樣是炎黃子孫,雖然時代不同,能吃苦耐勞卻是一樣的,說到不怕死,此時的**也未必會比十多年後的志願軍表現要差。
日軍的大規模轟炸持續了兩個鐘頭,整個58師的陣地連同友鄰51師設在顧家宅的的陣地都被炸了個底朝天,昨天晚上搶修的工事基本上被犁了個遍,硝煙散去,陣地上到處都是燃燒的火頭,散落的槍械零件,還有陣亡將士的斷肢殘軀。
耳朵裡,也儘是受傷將士發出的哀嚎呻吟,極盡淒慘。
不過,九死餘生的**將士並沒有被日軍的炮火嚇倒,當一隊隊的日本兵在坦克的引導下出現在陣地前沿時,**老兵便紛紛從戰壕裡坐起身來,對著日軍舉槍射擊,待日軍離得近了,便果斷上刺刀,反衝鋒,還有老兵抱著一捆捆的手榴彈去炸坦克,前邊死了一個,後面馬上就頂上,再死,再頂上,前赴後繼、無休無止……
一整天激戰下來,58師、51師便陣亡了兩千多人,受傷更多,可謂是血流成河了,但七十四軍的血性就是這樣一點點打出來的,打完淞滬打南京,打完南京打蘭封,打完蘭封再打德安,七十四軍就這樣一點點從中央軍中的雜牌打成了頭號主力、不敗虎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