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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1章 新兵連 文 / 寂寞劍客

    老娘舅正在戰壕裡叭嗒叭嗒地抽著旱煙,他已經正式被朱俠調到十九大隊,這會兒剛剛跟十九大隊的新兵蛋子們費了半天口舌,教他們怎麼躲炮、躲機槍。

    二瓜湊到老娘舅眼面前,涎著臉道:「老娘舅,再跟我們說說大隊長唄?」

    附近的新兵蛋子聞言頓時來了精神,只是擔心成為日軍飛機的轟炸目標,他們沒敢圍上來,卻一個個全都支起了耳朵。

    「你們大隊長啊?」老娘舅瞇著眼睛,淡淡地說道,「這話說起來可長了,記不太清那是民國六年還是七年,有一回我上街採買,看到城門口躺著一個白鬍子老頭,老頭已經餓得只剩一口氣了,身邊還坐著個虎頭虎腦的娃兒。」

    二瓜忍不住問道:「這娃兒就是我們大隊長吧?」

    「對,就是你們大隊長。」老娘舅的眸子變得越發的柔和,接著說道,「那個老頭是他爺爺,也是當時他活在世上的唯一親人了,一大家子十幾口人從漢中逃難到廣州,就活了爺孫倆,老頭跪下來求我,可你猜你們大隊長他當時說了句啥?」

    沒人插話,二瓜也聽得聚精會神,老娘舅的眼神漫無焦點,已經完全陷入對往事的回憶中,接著說道:「你們大隊長對他爺爺說,爺,你甭求人,我去碼頭扛大包,我養活你,呵呵,當時他才是個六七歲的孩子啊。」

    二瓜笑了,鼻子卻有些酸酸的,他其實也是個孤兒。

    「剛說完,他爺爺就嚥了氣了,我就把他帶回軍營當了個小伙頭軍,那個時候廣東還是陸大帥的地盤,後來陸大帥跟孫大炮打,孫大炮又跟陳大帥打,再後來就北伐了,汀泗橋之戰,我們**團打得最苦,伙夫都上了,阿九當時只有十五歲,也跟著上戰場了。」

    二瓜便有些訕然地低下了腦袋,他想到了虹河路橋之戰,此前的幾次戰鬥二瓜都排在進攻序列的最後,基本上是湊個熱鬧,虹河路橋之戰1中隊卻拼到了最後四個人,那是二瓜第一次直面死亡,卻出了大糗,讓小日本給嚇尿了。

    老娘舅笑了笑,接著道:「這第一次戰鬥呀,你們大隊長的表現可不咋的,北洋軍大炮一響,他就撲過來抱著我的大腿嗷嗷地哭,漢廷當時還只是個連長,當時就給了他一記大耳括子,這記耳光之後,每次戰鬥你們大隊長總是沖在頭一個。」

    聽了老娘舅這話,二瓜心裡便舒坦多了,看來勇敢並不是天生的,瘋子哥、狗子哥頭一回上戰場時都出了糗,沒想到大隊長第一次上戰場也這樣,都說老兵是鐵打的,可是再勇敢無畏的老兵也都是從新兵過來的。

    二瓜還想再問問徐十九在北伐戰爭中的事跡,前邊忽然喧嘩起來。

    老娘舅、二瓜還有附近的新兵蛋子聞聲抬頭,只見前方不遠處已經升起了一個巨大的球形物體,並且還在冉冉上升,此時天氣還算晴朗,可以看清楚球體底下似乎懸著只籃子,只是由於距聞太遠,看不太清楚籃子裡有沒有裝啥。

    「這是什麼東西?」二瓜和新兵蛋子們瞪大了眼睛。

    老娘舅的臉色卻沉了下來,說道:「這是小日本的觀測氣球!」

    「觀測氣球?」二瓜和新兵蛋子們茫然不解,「是幹啥用的?」

    「是用來引導炮兵射擊的。」老娘舅沉聲道,「看見底下那籃子沒?那裡邊站著小日本的炮兵觀測員,他通過觀測設備再經過圖紙計算,就能夠準確地標定射擊諸元,五年前的一二八上海抗戰,我們就曾吃過它的大虧。」

    二瓜頓時變了臉色,悚然道:「那我們豈不是要吃大虧?」

    話音未落,前方剛剛升起的觀測氣球上忽然騰起了黑煙,遂即迅速癟落,又從高空上疾墜而下,二瓜和新兵蛋子們便紛紛歡呼起來,老娘舅也舒了口氣,如今的第9集團軍可不是五年前的第五軍了,高射機槍有了,高射炮也有。

    就在這個時候,刀疤大步流星進了臨時駐地。

    「起來,趕緊起來,該你們上戰場了,快點!」刀疤一邊大吼,一邊用腳猛踢橫七豎八坐在戰壕裡的新兵蛋子。

    二瓜猛然翻身坐起,問刀疤道:「刀隊,咋了?」

    刀疤替二瓜正了正腦袋上的德式鋼盔,聲音裡透著金屬般的森冷:「小日本想在丁家巷架浮橋,守丁家巷的警察兄弟快頂不住了,參座剛下來命令,讓咱們新兵連頂上去,不惜一切代價阻止小日本從丁家巷強渡泗涇。」

    二瓜輕輕哦了一聲,操起步槍便加入了隊列。

    此時二瓜並不知道,他很快就將面對又一次的惡戰!

    昨天,也就是8月23日凌晨,日軍突然在張華濱大舉登陸,只有警察總隊一個排駐守的張華濱火車站很快失守,所幸61師新任中將師長鍾松反應快,急令183旅一個營就近從西張華濱向南迂迴,堪堪搶在日軍前面佔據了泗涇鐵路大橋。

    日軍從張華濱火車站強行登陸得手之後,遂即兵分兩路,一路沿淞滬公路直撲蕰藻濱大橋,另一路則沿淞滬鐵路直取泗涇鐵路大橋,在這兩個方向日軍均遭受了頑強阻擊,激戰至天亮時分,日軍竟然只向前推進不到五百米!

    日軍第3師團師團長騰田進一看情形不對,便分出一個步兵大隊迂迴海關碼頭,試圖從側翼包抄泗涇橋守軍的身後。

    然而鍾松也不是吃素的,海關碼頭那邊槍聲一響,他便馬上判斷出了日軍企圖,正好**營也就是**第十九大隊在上海新市區的周宅整訓,鍾松急令十九大隊中止整訓,前出堵截從海關碼頭迂迴過來的日軍。

    刀疤當即帶著基本由老兵編成的1連馳援海關碼頭。

    十九路軍有個優良的傳統,打仗愛動腦子,刀疤也不例外,他並沒有重蹈胡家驥團攻打匯山碼頭的覆轍,直愣愣地將有限的兵力往海關碼頭上填,而是迅速搶佔了碼頭外兩棟鋼筋水泥結構的大樓,這裡是美英煙草公司的物資倉庫。

    通過日俄戰爭,日本已經在國際上展示了自己的獠牙,可是面對美英等老牌列強,日本終究還是底氣不足,為免打出國際事件將美英也拖入戰團,日本軍艦的大口徑艦炮沒敢炮擊美英煙草公司的倉庫大樓,飛機也不敢轟炸,這就苦了日本陸軍。

    十九大隊憑借堅固的工事以及精良的德械裝備,死死鎖住碼頭出口,從海關碼頭登陸的日軍騰挪施展不開,結果空有一個步兵大隊的兵力,卻被刀疤百十號人堵在彈丸之地,雙方在海關碼頭激戰一晝夜,日軍竟不得寸進!

    騰田進惱羞成怒,急令工兵從丁家巷架設浮橋,試圖從中路打開缺口,丁家巷處於海關碼頭與泗涇大橋中間,中路失守,**就有崩盤的危險,刀疤接到命令後,便將海關碼頭的防守交給了獨只手和獨眼龍,自己則帶新兵連來丁家巷堵槍眼。

    泗涇是條寬不過三十多米的小河濱,跟上海市絕大多數河濱都差不多,河道中淤泥堵塞異常嚴重,已經根本無法行船,徒步涉水過河更是困難,所以要想在上面架設浮橋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刀疤帶兵趕到時浮橋還沒架好。

    負責丁家巷警戒的是上海市警察總隊的一個排。

    刀疤帶著新兵連趕到時,警察總隊的這個排已經打得只剩下不到十個人,而且已經被日軍給逐出了丁家巷。

    不過新兵連一趕到,日軍就縮了回去。

    刀疤將警察總隊的排長叫到跟前問道:「現在什麼情況?」

    警察總隊的這個排長姓丁,丁排長道:「長官,小日本的浮橋才搭了半拉子,所以大部隊一下還過不來,只有半個小隊的鬼子涉水強渡過來。」

    強渡過來的鬼子兵居然只有半個小隊?這仗還有得打!

    當下刀疤將新兵連的二十幾個骨幹老兵叫到了跟前,新兵就是新兵,既便參加過軍訓也還是新兵,如果沒有骨幹老兵帶著,根本形不成戰鬥力,二瓜參加過虹河路橋血戰,也算是個老兵了,高大全、高慎行也在其中。

    「小日本正在前面河濱上架浮橋,情況有多緊急我就不再多說了,一旦讓日軍把浮橋架好,那就什麼都完了!」刀疤冷冽的目光從二十來個老兵的臉上掠過,又道,「好在強渡過來的鬼子只有半個小隊,仗還有得打。」

    說著,刀疤又用刺刀在地上畫了個圈,又沙沙沙在圓圈的南邊劃出三個箭頭,然後對著圖案說道,「我帶1排從正面強攻,高瘋子你帶2排從左翼包抄,高慎行你帶3排從右翼包抄,記住全速突擊,衝上去跟小日本白刃戰!」

    「是!」高大全、高慎行面無表情,聲音裡卻透著金屬般的冷冽。

    刀疤將刺刀回鞘,又掏出大鏡面匣子往前一撩,二十來個老兵便迅速分成三撥,旋即各自引領三五十個新兵,從三個方向朝丁家巷同時發起了衝鋒,守在丁家巷裡的十幾個日本兵當即猛烈開火,機步槍子彈嗖嗖尖嘯著四下亂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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