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拿你的錢,打你的人 文 / 三江水
張金鼎給出了一人五千兩的代價,為的只是要蘇陽和另外兩個保鏢,護衛著他去城外取一批貨。
他家並不是沒有保鏢,只不過張金鼎一向認為沒有一丁點必要花大價錢一直養著一批高手,用的時候再雇才是最划算的。
如果從做生意的角度來說,他的想法或許不錯,只可惜這是江湖。
跟著張金鼎來到了城外樹林,樹林子裡有一間茅草房,窗戶裡有燈光透出來,張金鼎只咳嗽了一聲,房子的門就開了。
房裡已經有兩個人。
靠近門口的那個隨隨便便的坐在椅子上,第一眼給人的感覺就很不講究。
實際上他就是個很隨便的人,有好衣服穿,他就穿著;沒有好衣服穿,他就穿破的;有好酒好萊,他就猛吃;沒有得吃,就算餓三天三夜,他也不在乎。
就算餓了三天三夜後,他還是會笑,很少有人看見過他板著臉的時候。
現在他就在笑。他笑得也很隨便,有時候會皺起鼻子來笑,有時會瞇起眼睛來笑,有時候甚至會像小女孩一樣,噘起嘴來笑。
他的笑容中,絕對看不出有一點兒惡意,更沒有那種尖刻的譏誚。
所以無論他怎樣笑,樣子絕不難看。
這個人當然就是討人喜歡的丁喜。
而他的身後也站著一個人,很多人叫他『憤怒的小馬』。
實際上只要看見丁喜,通常就可以看見小馬站在後面。
因為他是丁喜的朋友。是丁喜的兄弟,有時甚至像是丁喜的兒子。可是他不像丁喜那樣隨和,也沒有丁喜那樣討人喜歡。這人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臉上好像帶著一萬個不服氣的表情,看著人的時候,好像總是想找人打架的樣子,而且真的隨時隨刻都會打起來。
除了這兩個人之外,房裡沒有任何看起來能超過一兩銀子的東西。
丁喜從桌子下面拿出來一根又粗又長的旗桿,旗桿旗桿是黑色的,旗面也是黑色的。旗上卻繡著五條白犬,一朵紅花。
這就是近來江湖中聲名最響的開花五犬旗。
五犬旗是鏢旗。
四大鏢局在半個月前已然合併,組織成一個空前未有的聯營鏢局。
五犬旗就是他們的標誌。
五條白犬。象徵著五個人:遼東大俠百里長青,神拳小諸葛鄧定侯,福星高照歸東景,玉豹姜新。還有一位就是中原鏢局中第一高手。振威的總鏢頭。乾坤筆西門勝。
走鏢的人視鏢旗幟為生命,而五犬開花無意是天下最大的一面鏢旗,居然會出現在這裡,看起來聯營鏢局的第一單生意就砸了。
丁喜笑了笑,旋開旗桿頂端的鋼球,只聽叮叮咚咚一串晌,如琴弦撥動,一連串落了下來。落在桌上。
龍眼大小的珍珠,找一顆或許不算難。但是找七十二顆相同的,簡直聞所未聞。
張金鼎的眼睛已經盯上了桌上的珍珠。
小馬卻一直盯著張金鼎,問道:「你好像太著急了?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張金鼎?」
張金鼎這才抬起頭,道:「你應該看得出,除了我之外,誰有我這一身肉?」
小馬冷笑道:「你這一身肥肉是從哪裡來的?」
張金鼎笑道:「當然是從你們這些人身上來的。」就在小馬握緊了拳頭的時候,張金鼎連忙道:「不過你莫忘記我是你大哥請來的客人,你若打了我,就等於打你大哥的臉。」
「看貨吧。」丁喜說。
張金鼎道:「你想賣多少?」
丁喜道:「一百萬兩。」
張金鼎搖頭道:「一萬兩。」
蘇陽差點笑出來,可是小馬已經跳起來了,揪住了他衣襟,怒道:「你是在說話,還是在放庇?」
張金鼎居然還是笑瞇瞇的,道:「我只不過是在做生意,漫天要價,落地還錢,做生意本來都是這樣子的。」
丁喜道:「九十九萬。」
張金鼎道:「三萬。」
丁喜道:「九十八萬。」
張金鼎道:「四萬。」
丁喜道:「好,我賣了。」
小馬又征住,就連張捨鼎自己都怔住,他做夢也想不到會遇上居然有人拿金子當破銅爛鐵,這簡直像是天上忽然掉下個肉包子來。
丁喜微笑道:「你不用奇怪,因為哪怕他出一千萬兩,我們都一個銅板也拿不到。」
「為什麼?」小馬問。
一直垂著頭站在張金鼎身後,打扮得像戲子一樣的花衣鏢客忽然笑了笑,脫下身上的繡花袍,摘下頭上的歪帽,用脫下的花袍子擦了擦臉。
於是這個戲台上的三流小保鏢,忽然變成了江湖中頂尖兒的一流大鏢客。
江湖中夠資格被稱作一流大鏢客的人,絕不會超過十個,神拳小諸葛鄧定侯當然是其中之一。
乾坤筆是用百煉精鋼打成的,此刻就斜插在另一個保鏢的繡花袍裡、緊身衣的腰帶上。
他的人也像這對筆一樣,瘦削、修長、鋒利,已經過千錘百煉,煉成了精鋼,這個人當然就是西門勝。
「當然還有我。」一直沉默不語的蘇陽忽然開口笑道:「其實你們如果只賣一萬五千兩,我可以保證你們拿得到。」
這次輪到丁喜問了:「為什麼?」
蘇陽一腳踹翻了張金鼎,從他的口袋裡摸出了幾張銀票,晃了晃,笑道:「因為他雖然黑心,但還是個商人,至少不敢欠我們這三個不要命的保鏢的錢。」
西門勝冷冷的問:「其中有一萬兩是我和諸葛哥倆的,你只有五千兩。」
鄧定候好奇的問道:「我們兩化妝成保鏢來找我情有可原。而你,快劍小蘇為什麼也會跟來?」
蘇陽指著已經不敢說話的張金鼎道:「因為我想要賺他的錢。有種人雖然不自己動手去搶,卻比強盜的心更黑。別人賣了命搶來的貨,他三文不值二文地買下來,一轉手至少就可以賺個對開對利。他恰好就是這個專門收黑貨的。」
丁喜也好奇道:「那為什麼你又要把已經賺到的錢送給我們?」
「我不是給你們,你們也不缺錢。」
「哦?」丁喜問。
蘇陽道:「亂石崗的沙家七兄弟都死在五犬旗下,留下的滿門孤寡,還有青風山和西河十八寨的人,就算他是罪有應得。他們的孤兒寡婦並沒有罪。這些女人孩子都有權活下去,要活下去,就得有飯吃。要有飯,就得要銀子。」
乾坤筆西門勝卻說:「但無論如何這些東西都是別人的,我們必須帶走。」
蘇陽道:「據說這些珠子是河南道上貪官潭清的?」
鄧定候無奈的搖搖頭:「保鏢的眼中只有客人,沒有貪官清官。你可以說這是悲哀。但卻是千年來鐵一樣的規矩,也正是因為有了這種規矩,鏢局才能繁衍至今。」
「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蘇陽笑了笑:「打吧,規矩是打出來的。鐵也是可以打裂的。」
「你要幫我們?」小馬意外道:「我們並不認識。」
蘇陽道:「我覺得你們沒有做錯,而我恰恰不太喜歡貪官,這個理由好像已經夠了。」
小馬重重的拍了拍蘇陽,道:「說的好!那你看我們應該怎麼打?」
西門勝插嘴道:「打架只有一種打法。打到對方躺下去,再也爬不起來時為止。」
蘇陽卻搖頭道:「這不好。我們有三個人,而他們卻只有兩個人。」
「那你說怎麼打?」丁喜也問。
蘇陽道:「據我所知。打架的法子有兩種,一種是文打,一種是武打。像兩位大鏢頭這種有身份的人,總不能像狗一樣咬來咬去吧。」
鄧定候也饒有興趣問道:「文打怎麼打?」
蘇陽道:「就這麼樣打。」
打字剛出口,他已一拳打在張金鼎的大肚子上。
張金鼎的肚子可沒有鐵鼎那麼硬,一拳就被打得彎下腰去,滿嘴都是苦水,眼淚、鼻涕甚至連小便都幾乎被打了出來。
西門勝怒道:「你怎麼能打他?」
蘇陽笑道:「我們三個人,你們兩個人,分成兩方,我們輪流打,一方派一個人出一拳,誰先把這位張老闆打得躺下去,再也爬不起來,誰就勝了,但卻只准用拳頭打。當然我們還是佔了些便宜的。」
鄧定候哈哈大笑道:「這個方法真不錯,我也試試。」他也一拳打在了張金鼎的肋部。
張捨鼎立刻倒了卜去,倒得真快。這個人看來雖然比牛還蠢,其實卻比狐狸還精十倍。
西門勝看著他,道:「你還爬不爬得起來?」張金鼎立刻搖頭。
西門勝抬起頭,向蘇陽冷笑,道;「他已爬不起來,你就算輸了。」這簡直就像是兩個人在唱雙簧一樣,一吹一唱,一格一擋。
這明顯就是在做戲,可蘇陽居然重重的點了點頭,說:「我認輸,你們兩呢?」
小馬的臉色已因憤怒而漲紅,誰知丁喜卻反而大笑了起來,道:「我也認輸,我本來就準備認輸的。」
然後蘇陽和丁喜、小馬就輸了,好不反抗的被鄧定候和西門勝點了穴道,壓著朝外走。
丁喜卻還在笑,他問蘇陽:「你為什麼也在笑?」
「我拿了張大胖子五千兩,還白打了他一拳,能讓張老闆做了次虧本生意,我幹嘛不笑。」蘇陽說。
更何況能用這種方式進入聯營鏢局,絕不會引人懷疑,這就更加值得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