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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2章 跪地北叩 文 / 西瓜大熊貓

    凌泉卿出自凌家名門,世代忠烈,在梁國亡國之後,由於凌家根在北地,並未遷離,梁廣顧忌到凌家在梁地的聲望,而且凌家並沒有做出出格的舉動,所以他僅只是將凌家上下貶為下民。

    昔日留下的隱患成了今日的禍根,凌泉卿在面對邊軍的橫徵暴斂的時候,向著凌家上上下下千餘人大問三聲:「生不能奮先出命,死如何重於泰山?」

    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

    凌泉卿慷慨陳詞,振聾發聵,一個人的聲音竟是蓋過了千千萬萬的聲音,凌家不乏苟且偷生之輩,也有忍辱負重之人,面對暴怒的凌泉卿,有資格說話的不說話,沒資格說話的不敢說話,眼睜睜地看著凌泉卿將家裡的糧食燒得乾乾淨淨。

    凌家世代名門,在北地影響深厚,由凌家做出表率,再加上邊軍在徵糧之際生出了許多是非,北地之民與邊軍的衝突在短短時間裡爆發開來,一發不可收拾。

    修者都有骨氣,匹夫一怒血濺三尺,把糧草燒了,跟邊軍拚命,當下民的日子,也受夠了。

    尤其是凌泉卿得到了周運通過文臣脈絡傳達的戰事消息,印證之前的血召之令,皇儲王者歸來已經是確鑿之事,大丈夫在此時此刻還不用命?

    凌泉卿的父親凌老侯爺,在衝突爆發之後,支撐著年老體衰的身軀,做出了最終的決定,他目光掃過凌家上下的時候,所有人只有信服。

    凌老侯爺壯懷激烈地說了一句話,讓凌家上下堅定了不遺餘力反抗的決心:「時機已到,今日起兵!」

    以凌傢俬軍為主力的反抗力量,在短短時間裡席捲北地,分散徵糧的邊軍遇到了前所未有的艱難,似乎舉目四望,遍地是敵。

    鮮血染紅了北地,奮起反抗的北地之民與邊軍戰得如火如荼,反正糧食都已經燒了,與其餓死,不如戰死。

    絕對的權力引發的是絕對的反抗,梁廣想要實施戰時軍管,組織反撲,終於讓飽受壓迫的子民在沉默中爆發。

    周運跪倒在一醉的腳邊,淚如雨下,昔日的白衣卿相哭得像個小孩。

    他已經得到了北地的消息,邊軍亂了,代價卻是成千上萬條鮮活的生命。

    如果周運沒有發勸降的國書,而是建議一醉即刻發兵,這些人就用不著死了,他本以為梁廣良心未泯,梁廣卻用橫徵糧草的行徑回絕了可笑的勸降,縱然本是聖人,在有了野心之後,做的事也只會千錯萬錯,自己那心中的希冀,鑄成了大錯,。

    「臣決斷失誤,釀成大錯,百死莫贖……」

    周運甚至想要請死,卻發覺自己真的是百死莫贖,北地千千萬萬人的性命,就貽誤在他一個小小的決斷之下。

    一醉心裡駭浪滔天,他不明白,是怎麼樣的一種精神,讓北地的民眾敢於和邊軍燒糧決死,而這僅只是在聽說了他歸國的消息,他們是想斷了邊軍的糧草,再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取更大的復國希望。

    捨生取義的事情不是沒有,但是一醉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可以見證一個國家的偉大,北地之民用他們的行動,感動了一醉,這份情,值得他銘記終生。

    依稀還記得,梁王在他幼時,給他講過國家存在的意義:國家是給子民提供庇護的力量,讓修者可以吃飽,可以穿暖,國家有修煉的功法提供給子民,讓所有人都能修煉,受災受難的時候,國家就會伸出救援的手,所以,國家是所有子民共同的家,值得付出一切守護的家。

    他這個時候,有些明白了國家的意義,守護自己的家,是每個人都願意自覺出力的事。

    一醉緩緩跪下,向著北地的方向,叩下了他的額頭,莊重而真誠。

    北地今日的付出,他,記下了。

    「錯的是孤,孤對不起北地之民。」

    一醉一口回絕了周運的懺悔,他在這個時候,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力量,讓他正視起了自己的身份,他是梁曦,今日的梁王,北地之民的死,為的只是他的正統之名。

    周運沒有感受到心中的解脫,一個勁地磕頭,現在看來,他真的太天真了,梁廣的瘋狂,就注定了悲劇的收場,他唯有用力地叩頭,才能減輕內心的傷痛。

    「揮兵北向,與梁廣決死於都城之巔!」

    梁曦站了起來,他拋去了「一醉」這個法號的枷鎖,這個時候,他才是真正的梁王,梁廣,必須受千刀萬剮!

    「君上,邊軍已亂,而且邊軍大多出自南地,只是在竊據梁地之後才北上戍邊,如今南地盡在掌控,若能利用,邊軍不戰自潰。」

    周運抹去眼中的淚,他還不能死,他還要看大梁重新崛起在大明界,在梁曦決定揮兵北向的時候,他就已經有了想法,梁廣手中的數十萬兵力大都出自南地,而長刀營和墨色鐵旅的意外突破,讓這些軍隊失去了他們的大後方,也許,他們的家人就在老兵們的刀鋒之下。

    「你知道的,他們也知道,不說出來,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大梁之內,從沒有蠢人。」

    梁曦的話,讓周運感到無地自容,他甚至感覺自己就是那唯一的蠢人,他知道,梁曦不是在生他的氣,而是因為北地之民燒糧決死的動盪讓梁曦心情不佳,說話就直了一些。

    皇儲殿下大智若愚,他周運能夠想到邊軍的家人在他們的威脅之下,那些邊軍自然更加能夠想到,恐怕這個時候邊軍更加人心惶惶了吧?

    凌泉卿公佈南面的戰況,並不僅僅是堅定了北地之民的決心,更重要的,還是讓這個消息變成了一把鋒利的刀,狠狠地扎進了邊軍的心裡。

    長刀營扛起了重擔,趕在了墨色鐵旅的前方,他們,才是梁兵,他們的家人,也許此時,正燒了糧食在跟邊軍拚命,他們同樣歸心似箭。

    南地之內,原本蠢蠢欲動的梁廣勢力最能感受到其中的變化,之前,戰部橫掃,確實侵略如火,但是攻城拔寨之後,沒有過多地殺戮,然而,當數股分兵的戰部扭成一股,老兵組成的臨時軍團開始接受周運的指揮,南地竟是出人意料地開始了鐵血的清洗。

    梁國的都城,梁王死後,給梁廣留下的便是一座空城,但是,都城的城牆、建築大體保存還算完好,梁曦揮兵北上的時候,就知道,如果真的決戰的話,梁廣肯定會選擇都城作為開戰之地,到時候就能依靠高大的城牆來抹平戰力上的差距。

    梁曦提著長刀,奔跑在何長青的旁邊,背後,就是長刀營的三千戰兵,墨色鐵旅在馬背上歇息,作為騎兵,要隨時能夠保存體力,還要學會體恤馬力,保持戰鬥力,作為騎兵中的精銳,墨色鐵旅就很好地做到了這一點。

    周運在勸降失敗之後,內心受了很大的打擊,所以跟在墨色鐵旅後面,統籌著梁地內的大小事端,由馬王爺帶著他,關鍵時刻,馬王爺也能保護他。

    馬王爺在隨長刀營出征梁地的過程中,一直沒有什麼值得期待的表現,混在人堆裡一點都不出眾,甚至都沒有向梁曦說過什麼,這很奇怪,但是梁曦相信,馬王爺不會背叛他,所以沒有深究,如果有什麼問題的話,還是到戰後解決好了。

    一路上,失去了最高指揮的梁兵,對長刀營都是退避三舍,他們有足夠的理由來為自己的退縮解釋,梁廣也不會指望他們一點人能夠阻擋長刀營的腳步。

    在沉默中前進,長刀營彷彿在積蓄力量,北面,已經在沉默中爆發,他們,只有在沉默中等待,前方,還有不止一場的戰鬥在等著他們,邊軍並不是最大威脅,胡國、魏國、顧國、齊國隨時可能出現的援兵才是他們心中的顧忌。

    何長青眼角的餘光瞥見面容漸漸顯得成熟的梁曦,心中又輕鬆了許多,有君上在,他只要勇往直前,就像梁王在時那樣!

    他的眼中,恢復了往日的風采,就好像梁王復生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他的心,累了這麼久,終於可以鬆一鬆了,他自認長刀營在他的帶領下,不僅沒有變弱,反而一步步地加強了,否則也不能像今時今日一樣,將普通軍隊視若無物。

    直到都城遙遙在望的時候,周運才驅馬上前,趕上了梁曦,北地的動亂,結束了。

    「君上,北地傳來消息,梁廣收縮邊軍,進駐都城,凌泉卿戰死,北地之民死傷無算。」

    周運報告結果的時候,心情很沉重,邊軍固然大受打擊,但是北地卻更加淒慘,甚至比起亡國那日,還要來得慘烈,這復國的第一站路,就走得如此艱難。

    「孤知曉了,凌泉卿追諡國泰,賜世襲千戶侯,周相認為如何?」

    「一切由君上做主。」

    周運躬身,不做反對,忠貞者必有回報,國亂中這份情更加難得,凌家可能有人為利益著想,就連那位凌老侯爺也可能只是為了凌家的未來才做出這麼大的犧牲,但是周運覺得,凌泉卿這個人,是一個真正的忠臣,他沒有依據,僅只是他心中的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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