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八章 步校 文 / 遠征士兵
事情果然就像張帆說的那樣，沒過幾天我們連就接到了進軍校學習深造的命令。
當張帆手裡拿著上級發下來的文件對戰士們念道：「考慮到二連屢立戰功，上級決定推薦二連全體指戰員進入第九高級步兵學校學習深造，為二連將來在戰場上發揮更大的作用打好基礎！」
「好！」戰士們一片歡呼，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他們當然知道這軍校並不是誰都可以進的，之前在工農兵大學生時代……這步兵學校就像所有的大學一樣，能進去學習的都得靠推薦，至於那被推薦的是不是真的工農兵骨幹……那大家心裡都清楚，更多的是要靠關係。
現在雖然是恢復了高考制度同時步兵學校也開始了第一批正常的招生（78年底軍隊第一次招生，79年入學），但那都是要考核才能進去的，而現在我們還能在這推薦與招生的灰色地帶憑著軍功進入步校，同時他們也知道這從步校出來那一般都能當上一個小幹部……這自然是讓戰士們欣喜若狂了。
我也覺得能進步校去學學還是不錯的。
首先我覺得戰士們在軍事素質方面需要一個系統的學習，就連我自己也不例外……我打仗的那一套大多都是來自老頭總結的經驗以及自己的隨機應便，現在能有這個學習加強的機會當然也是好的。
其次……這總比每天做報告應酬來得好，一支部隊特別是一支作戰部隊，絕不能鬆懈太久。有句話叫心似野馬易放難收，打仗也是這樣……這在和平時期放縱了一段時間，再上戰場的時候只怕都成了沒有心思打仗的老油條了。現在進步校學習一段時間正好可以把戰士們的心收上一收。
於是部隊很快就出發了，四輛解放牌大卡車把我們連隊一裝就帶著轟鳴聲朝東面駛去。
沒過多久就到達了目的地……看到的景像不由讓我有些失望。進了一扇鐵門後就看到裡頭一棟接著一棟的瓦頂磚房，到處都是「革命不分先後」、「高舉**思想偉大紅旗奮勇前進」的標語，沿路還看到幾個藍球場、跑道，一隊隊的軍人正在其中跟隨著口令走著正步……似乎跟基地裡就沒什麼區別嘛。
汽車剛停下就聽到一陣急促的哨聲，接著就是一聲凶巴巴的嘶吼：「二連集合！動作快點！」
見此身旁的戰士們不由一愣，紛紛把目光投向了我……
「看著我幹嘛？」我說：「集合啊！」
「哦！」
「是！」
……
戰士們這才反應過來。紛紛跳下了車排隊。
本來我是連長，應該站在隊伍前指揮，但很快就被張帆給扯進了隊伍，於是我就知道……自己的指揮權似乎在這一刻就被剝奪了。
「你們都給我聽著！」中年軍官帶著沙啞的聲音朝我們吼道：「我姓張，是你們的教官，從現在起你們就沒有連長、排長……就只有教官、教員和學員。聽明白了沒有？」
「聽明白了！」
「很好！」張教官叫道：「現在聽我口令，立正……向左正……跑步走！」
好吧……一上來就開始跑步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張教官這是色厲內荏……他的眼神裡似乎有些緊張，但表面卻要裝成凶巴巴的樣子……
後來我才知道自己猜對了，甚至還可以說……我們這個連要進步校還引起了不小的震動。原因是大家都是知道我們這支部隊是在戰場上跟鬼子拼過命的，而且還不只是一次、兩次，還是打過許多次惡仗的……於是乎，誰都知道這支隊伍難管、難教，搞得沒人敢當我們這個連的教官。
甚至還有人提出要把我們這個連拆了，這樣分散到各個學員班裡就不會形成一種勢力……但最終這種想法還是被否決了，理由是：這打過仗的兵，隨便只要十幾個人就可以形成一股強有力的勢力，這麼一分……好吧，全校所有的班級都別想有好日子過了。
於是最終還是決定派了一個最強硬的張教員上。而且還是好說歹說的給出了各種好處……這個據說是步校最凶的張教員才趕鴨子上架硬著頭皮上了。
這不……張教員還在用整新兵的老方法，想一來就給我們個下馬威滅滅我們的威風呢！
不過這一招似乎還真有點用……要知道我們在戰場上的兩個月其中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基本是在坑道裡蹲著的，之後雖然也有過幾天的休息時間讓我們鍛煉一下，但很快又是十幾天的火車接著又是做報告大吃大喝……這體力還沒來得急恢復呢，於是戰士們背著這全身的裝備沒跑幾圈就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的。
讓我有些意外的是，張帆跑得倒是不怎麼吃力……好吧，也許她是因為在這個環境下長大的，所以身體素質還差強人意。
這一來張教官就有些得意了，在一旁喊著：「你們不是從前線下來的嗎？不是英雄連嗎？這才跑幾步就軟蛋了！連個女兵都跑不過？」
我一聽張教官這話就知道要糟……要知道我手下的這些兵都是從死人堆裡鑽出來的，在戰場上就有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還會被你這個張教官給嚇倒？他們服的只有在戰場上帶著他們打勝仗的幹部，像張教官這樣的……只怕還不被他們放在眼裡！
果然就有幾名戰士當即反罵道：
「你他媽的說什麼？」
「說話客氣點！」
「老子打仗的時候你幹什麼去了？」
甚至還有人惡狠狠的盯著張教官道：「你信不信老子兩下就廢了你！」
……
這一來就把張教官給氣炸了，臉上那一陣紅一陣白的半天也不說話來。
我本來不該出聲，就像張教官說的……現在已經沒有連長、排長，就只有學員。但我卻知道現在不出聲已經不行了，於是朝戰士們喝道：「搞什麼名堂，都給我閉嘴！服從命令！」
「是！」
「是！」
……
戰士們應了聲就不再說話了，但還是個個都用挑畔加鄙視的眼神看著張教官……張教官自然知道這眼神的意思，只是又拿戰士們無可奈何，於是只能打掉牙往肚子裡吞。
「連長！」這麼又跑了幾圈後，讀書人就在身後提醒我：「教官都沒影了……」
「啥？」我停下來一看，還真是……張教官不知道什麼時候都已經離開了。照想是鎮不住我們覺得沒意思，於是就這麼走了。
我一停，戰士們也跟著停了下來大口喘著氣。
張帆一邊喘著氣一邊咯咯地笑著：「你看看你們……才剛來就把一個教官給氣走了，這樣下去誰還接這個燙手的山芋啊！」
「不接就不接唄！」王柯昌回答道：「大不了咱們回戰場去，也比在這受教官的鳥氣要好！」
「胡扯！」我臉色一變，就衝著戰士們叫道：「全體集合！」
戰士們一看我這表情哪裡還敢怠慢，立時就在我面前排好了隊。
「同志們！」我正色說道：「咱們的確是在戰場上打過仗殺過鬼子的兵，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正因為咱們上過戰場殺過鬼子，所以更清楚我們跟越鬼子的差距，更明白我們的部隊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傷亡！原因很簡單，越鬼子在練兵的時候，我們的同志就在種菜、基建，越鬼子拿槍的時候，我們就在抓鋤頭！這在戰場上的傷亡能不大嗎？」
頓了頓，我又接著說道：「現在，上級給了我們這次機會，一次練兵的機會，一次提高我們軍事素質的機會……可是你們卻不好好把握，處處以上過前線打過仗自居，以為自己比教官還行不拿教官當一回事……這能學好本領能提高軍事素質？你們也該想想那些犧牲的戰友，想想那些還沒臉熟就犧牲的補充兵！」
我這麼一說戰士們就都沒聲音了。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王柯昌說道：「連長……可是這教員都被我們給氣走了……」
「首先，我不是連長！」我說：「從現在起沒有連長、排長，只有教官、教員，教官的話就是命令！其次，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教官沒有下令停下就不准停下……繼續跑！」
「是！」
於是戰士們再次邁開了腳步繞著操場跑……這一回，我們不知道要跑多久，因為我們不知道張教官會不會回來並且下達讓我們停下的命令。我甚至都有些後悔了，這如果張教官不回來……我們難道還一直這麼跑下去？到時我該怎麼收場呢？我應該偷偷的派個人去通知張教官一聲的嘛！
不過好在這一切都沒有發生……一個多小時後，就在我們跑得幾乎都邁不動腳步的時候，張教官帶著一副吃驚的目光出現在我們的面前下了原地休息的命令。
後來我才知道，張教官這是去跟校長提意見說當不了這個教官了，可是在校長那邊說了半天什麼指揮不了之類的話，這回頭一看……那些兵還在操場上累死累活的跑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