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敦子 文 / 妖嬈血花
不只是太田勝,角谷弘樹也記得那段日子,想起了那個沉澱在記憶深處的女孩子,或許正是因為她的死,給那段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畫上了休止符。
敦子的葬禮上,大家最後一次聚在一起,但是再也找不回那些說笑打鬧,為了一部社團拍攝的電影可以拚命宣傳和籌錢的興奮和激動,只剩下為了工作各奔前程的離別傷感
緒方看著敦子,和這些與她經歷了大學四年的同窗好友,那種簡單純粹的感情。或許只有經歷了波折和辛酸,才會懂得其中的珍貴。
三年前。
「敦子,你在忙什麼?」角谷弘樹看著正在社團角落裡,用鋼筆在在筆記本上努力寫著東西,腦海中似乎浮想聯翩,忘記吃飯的女孩子。
女孩子身材較瘦,頭髮很短,一張精緻的娃娃臉,一雙靈動的眼睛裡面,似乎裝著很多東西。
聽到角谷的話,她沒什麼反應,直到角谷帶著苦笑,用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才將她的魂叫回來。
「角谷,什麼時候來的?」敦子抬頭看向和哥哥一樣親切,辦事成熟穩重的角谷。兩個人是在電影認識的,前者喜歡琢磨自己的東西,而後者是個性格開朗的男生。
角谷不由苦笑:「早就到了。果然大家都去吃飯,只有你一個人躲在這裡刻苦努力。」
「我突然有了靈感,要刻畫一個我覺得很有趣的角色。這麼一寫。就不知不覺忘記了時間。」敦子帶著笑容,開心的說道。
角谷看著她當做寶貝一樣。捧在雙手之間的筆記本:「敦子,做編劇很累的,而且想要成為業界公認的好編劇,真的很不容易。但是我支持你！咱們是一個電影社團的夥伴！」
嗯！敦子看著角谷,振奮道:「我始終相信,我和知佳子會成為非常厲害的編劇,而角谷你會成為最厲害的攝影師,高橋則是專業的道具師。太田和綾子是優秀的演員！」
「沒錯,我為了這一天,同樣在努力！」角谷指了指自己隨身攜帶的包,裡面裝著的,正是和敦子手中的筆記本一樣,對於他來說,極為重要的攝像機。
夢想！每次聊到這個炙熱發燙的話題。寫在角谷和敦子臉上的,都是興奮和期待,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怎麼?不和我一起去吃飯麼?」角谷見敦子到了吃飯時間,還不離開,關心的問道。
敦子輕輕的搖了搖頭,指著自己的筆記本:「我覺得這個時候很有感覺。應該能寫很多的文字來編成故事,所以還是晚一些再說吧。」
「哦。」角谷走過去,拍了拍敦子的肩膀:「不要太辛苦,我先去找他們了,如果想吃什麼。給我打電話。」
「好。」敦子乖巧的點頭,目送角谷離開。
在整個社團回到安靜的氛圍時。她繼續動筆,將腦子裡面過濾了一遍的內容通通寫到筆記上,藝術家需要靈感,而編劇同樣需要。
從小到大,敦子就生活在一個經濟不算寬裕的家庭,家裡還有一個姐姐,比她優秀,比她性格開朗,早在兩年前就找到了一份銀行職員的工作。
父母希望她和姐姐一樣,在大學畢業以後,去找到有著穩定收入的工作。但是她很清楚,自己不夠外向,不會用言語交流來討得別人的喜歡所以她想要在大學畢業的最後一年,完成自己的作品。
她憧憬的生活,就是能夠依靠自己設計出的劇本,使得自己整個人都發光發彩。
「先歇息一下,等會在寫吧。」雖然知道自己有些不時候,但是看到敦子瘦弱的身體,他還是猶豫著開口說道。
敦子看到的是一張熟悉的臉龐,戴著眼鏡,和她一樣不怎麼說話的高橋。
「敦子,我給你帶的。」高橋帶著笑容,將自己從食堂打回來的飯菜遞給敦子。
敦子笑道:「又麻煩你了,高橋。」
「沒關係,我知道我們的大編劇很忙。」高橋靦腆的笑著,道具師雖然辛苦,但是在人前表現的機會很少,能夠和他聊得來的,不是熱情開朗的太田勝,而是總會在角落裡面寫著東西的敦子。
敦子伸展了一下腰,拿過高橋遞過來的飯菜:「高橋,馬上就要畢業了,你說我們還會像現在一樣,再聚在一起麼?」
「嗯,肯定的！因為我們是好朋友。」高橋看著敦子的眼睛,十分確信的說道。
上次大家聚會喝酒,慶祝辛苦了大半年在忙活的話劇收穫了不錯的反響,醉醺醺的大夥兒相互攙扶的情形歷歷在目,每個人都在暢聊著自己的理想和喜歡的對象,那種感覺是無論如何都替代不了的。
距離大學畢業的最後一個月。
敦子仍舊在角落裡寫著自己的劇本,還差最後一篇結局,就可以找相關的電影劇組,看看誰願意投拍這部她付出了全部精力的劇集。
「敦子,我上次有看過你寫的劇本,真的很棒！」知佳子坐在敦子身邊,因為她也是編劇,所以兩個女人之間總有說不完的話題。
敦子投去感謝的目光:「嗯,有知佳子的話,我更有信心了！」
「太田和角谷他們這些男人根本不懂得欣賞,而綾子還在忙著升學的事情,所以只有我最懂你！」池田知佳子笑道。
敦子和知佳子說笑間,問道:「知佳子,你的劇本還有在寫麼?」
「早就放棄了。」知佳子搖了搖頭,無奈的歎了口氣:「我哪有你的耐性,我想這個《清屏戀人》的劇本佔用了你平時的所有閒暇時間了吧?」
敦子點了點頭:「但是我很滿足。馬上我的《清屏戀人》就會收稿完結,就差最後一步了。」
「找肯投資拍攝的劇組?」知佳子瞭解的問道。
「嗯。聽說很少有電影投資公司肯用我這樣的新人作品。」
知佳子卻笑道:「你難道忘記了,我有位叔叔,正是搞電影投資的?如果敦子你放心的話,可以將手稿交給我,我去找叔叔商量一下。敦子的劇集這麼好看,肯定會大受歡迎的。」
「真的?」
敦子感激的看著知佳子,第一次感覺夢想距離自己如此接近。
晚上回到家中的敦子覺得自己興奮死了,手稿已經被知佳子帶走拿給她叔叔去看。自己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知佳子口中的好消息。
「喂,高橋麼?」敦子給高橋打去電話,大學四年,兩個人都屬於很難表露心事的人,所以在交換彼此的想法以後,有什麼開心或是難過的事情都會打給對方。
高橋的聲音透過電話傳來:「怎麼了?敦子?」他很少聽到敦子的聲音這麼激動過。
「知佳子答應我。會幫我聯繫電影投資公司,我的作品很有可能變成劇集,呈現在電視上。」敦子相信知佳子,因為她和自己一樣,是不斷努力的編劇,也是無話不說的朋友。
「太好了。敦子你的夢想,就要實現了,我其實早就知道社團中你最用心,所以一定比我們會更快的成功。」
「嗯,謝謝你高橋！」
「謝我做什麼?」
「我太高興了。一時間卻找不到可以聽我說這邪的人,而你是我唯一的聽眾！」
高橋在電話一頭。笑道:「從前是,以後也是！」
在畢業禮的前一天。
「高橋嗚」接起電話的一瞬間,高橋原本臉上的笑容凝固,因為敦子在哭,她從來不會哭泣,而這種哭泣近似絕望,透過聲音,可以在腦海中生成畫面。
「怎麼了！?」高橋良一覺得手掌冰涼,腦子裡面有些亂,他顫抖的問道。
「對不起,對不起」
電話的一頭,一直重複著。
「敦子,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高橋輕輕的抿動著嘴唇,擔心的追問。
敦子慘然的回答他:「對不起,也許我的夢想不能夠去實現了,也許我不能夠做到,讓聽眾成為觀眾」
「高橋我要離開了,因為這裡,對於我來說,變得有些陌生和孤獨。」
高橋良一睜大了眼睛,電話的一頭傳來忙音。
嘟、嘟、嘟,就像是某種讓人心情墜入谷底的旋律。高橋一路奔走,朝著敦子的家裡跑去,他告訴自己,不能夠失去她。
因為除了朋友,
她還是自己喜歡的女人！
大學就此結束,那些熱血的青春,在冰冷的秋天改變模樣。
渾渾噩噩的眾人輾轉畢業典禮,到眼前的葬禮祭奠現場。
一頭利落短髮的太田勝驚恐的看著墓碑,角谷弘樹望著墓碑上清晰入目的「敦子」兩個字,感覺眼睛被刺痛
鈴木綾子哭泣著,其他同學在一旁安慰。池田知佳佳子用紙巾擦拭自己眼角的淚珠。
高橋良一看著墓碑,墓碑對著他,耳邊響起的是那令人絕望的哀鳴。敦子的姐姐和父母淚流滿面,親戚和好友勸說著不要悲傷。
大家都沉重的來參加這次的祭奠,因為她會選擇自殺,是任何人都沒有想到的。
有人猜測是她沉浸在自己的作品當中,最後沒辦法面對現實,才會這麼做。也有人覺得是她的性格太過沉悶,總是一個人在角落裡忙著創作,麻木了對自己存在的意義。
「高橋,敦子的死,不要太在意。」有人安慰著他。
「哦。」高橋良一木訥的回答著。
那一天,當他趕到的時候,敦子已經離開了人世,正如電話裡面她對自己說的,離開了這個孤獨而又可怕的世界。
敦子打給他的電話,是留在這裡最後的一段話。留給了她最寶貴的聽眾。
當所有人都離去,沒有哀樂,沒有哭泣,不再喧囂
高橋良一跪坐在墓碑前。
安靜,壓抑,崩潰。
緊握著拳頭,任由泥土粘在他黑色的西裝上。
「敦子我愛你。」
整個祭奠都沒有流過淚的高橋良一,看著照片裡那個還在笑的女孩子,淚水順著臉頰不住的流淌。
「高橋,你會成為最棒的道具師。」
「我還要再努力一些,才能夠成為一個好的編劇。」
「我們都有夢想」
高橋沒辦法控制淚水滑落,因為他知道,這一刻的自己,同樣失去了夢想。
他的夢想,並不是成為如何厲害的道具師。
而是墓碑上,這個足夠自己一生去留戀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