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永不消失的奏鳴曲 文 / 妖嬈血花
緒方知道麻生圭二承受了十二年的孤寂,但是死者已逝,生者卻要受到牽連,眼前的麻生誠實那張臉上,沒有了最開始見到他時那份淡淡的微笑,而是難以形容的冰冷和苦楚。
「我有辦法讓你見到死去的父親。」緒方沉默了良久,他第一次答應外人,通過媒介捕捉到這種特殊的存在,因為他想成全這對父子。
麻生誠實一怔,驚訝的望著緒方,聲音顫抖,有些懷疑道:「這不可能,我是一名醫生,這個世界上」
「當你相信的時候,就有了。」緒方淡淡的鬆開自己的手掌,海風迎面拂動著他的頭髮,腳下的沙礫被微微撥動,站在對面的麻生誠實搖搖顫顫,如同隨時在海浪中翻船的一葉孤舟。
「不要做傻事,你父親如今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希望,就是你能夠好好的活下去。」緒方平靜的對麻生誠實說完以後,走向了臉色發白,喝了好多海水,差點淹死的川島。
川島即便是活了過來,臉上還保持著驚恐,緒方很清楚,當年麻生圭二的死和他脫不了干係,所以才心存惶恐畏懼。
「咳、咳、咳」被緒方扶起來的川島,不斷的乾嘔,臉色微微緩解,呼吸變得勻稱起來。
緒方阻止了一場兇案,他知道川島活了下來,他順利的將麻生誠實從一個邊緣拉了回來,望著這個孤苦的小子,他帶著一抹笑容說道:「走吧,見你的父親。」
聞言,麻生誠實渾身一顫,當年的一切歷歷在目,如今已經是天人永隔。
緒方知道,縱然川島活了下來,他也不會冒然的去報案,因為他本身就是罪人。而等麻生誠實和他父親見過以後,自己會為十二年前的事翻案
一路走,一路沉默,緒方和麻生誠實宛若兩個世界的人。
「謝謝你。」忽然,一直不說話的麻生誠實輕聲說道。
緒方報以一笑:「不用謝,就算是為了我們兩個都是醫生吧。」
「我差點忘記了,你是一名法醫。」麻生誠實抬起頭,看向身旁的緒方。
緒方笑著說:「所以你真的犯案了,能夠負責驗屍工作的人,並不是你。」
說著,兩個人回到了擺放著那架鋼琴的房間裡,感受著那一團凝聚的戾氣,緒方對麻生誠實緩緩說道:「閉上眼。」
「嗯。」麻生誠實覺得自己的心臟跳動的很快,整個人有些脫力,他在閉上眼睛的一瞬間,世界暗了下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相信這個叫做緒方的法醫,他只知道自己已經十二年沒有看到父親。
緒方在麻生誠實閉上眼睛以後,同樣咬破了自己的手指,鮮血滲透以後,他用詭異的手勢,像是一種結印,手指與手掌的配合轉換間,那滴血印在了他的眉心。
這樣的媒介只能夠維持十分鐘的時間,所以他立刻說:「可以睜開眼睛了。」
在麻生誠實這張秀麗的臉孔睜開眼眸的一瞬間,他的世界變成了十分濃艷的紅色,而在這彷彿幕布一樣的紅色當中,那渾身發顫,彷彿蒼老了許多的身影,就這樣站在十二年後的他面前。
「爸爸」麻生誠實很艱難的開口,剎那間,他已經無法壓抑十二年來的痛苦,眼淚頃刻間掛滿了他的臉。
麻生圭二激動的大哭大笑,他走到麻生誠實面前,想要抱住他,但是那虛幻的不真實的影像,卻直接穿透了後者的身體。
「誠實,不要哭,爸爸還在,爸爸一直在。」麻生圭二望著已經長大的兒子,當年那個吵鬧著要學習鋼琴的小鬼,已經停留在記憶深處。
麻生誠實做夢都不會想像,自己真的有一天,能夠與父親重逢,能夠像是孩子一樣,訴說著這些年的感受。
緒方像是一個路人,他望著這對父子,人世間的一切變化,都難以磨滅思念與親情。
「誠實,不要去報仇,爸爸已經放下了,現在只希望你能夠好好的活著。」麻生圭二十分高興。
麻生誠實猶豫了一下:「可是他們」
「我已經死去了,這是不可挽回的結果。我死去的十二年裡,遊蕩在這裡,就是存在著奢求,想要和你說幾句話,如今已經心滿意足了。」麻生圭二歎了口氣,他真正的放下,因為放不下會很累很疲憊。
麻生誠實望著父親,難受的說:「我會好好的活著,爸爸那首月光,我已經學會了,現在彈給你聽。」
「嗯,現在就讓我來感受一下我們家誠實的演奏實力。」麻生圭二笑著想去拍一下麻生誠實的腦袋,可是手掌已經穿透而過,一切雖然那麼熟悉,卻已經隔世。
緒方看了一眼影像已經漸漸變淡的麻生圭二,他這個級別的鬼魂,戾氣還不夠充盈,所以很容易因為情緒的劇烈波動,而使得本體潰散
望了一眼走過去坐在鋼琴前面的麻生誠實,緒方有心阻止,因為這裡距離正在辦法事的大廳只有幾間房的距離,而以鋼琴的演奏旋律,肯定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但是在麻生圭二離開人世的最後一刻,緒方已經沒有打算阻止這一切的想法了。
當麻生誠實的五指搭放在鋼琴鍵的一刻,麻生圭二痛苦的閉上雙眼,他已經失去了彈琴的能力,一切的感受都從月光奏鳴曲的旋律中,悠悠蕩蕩的婉轉蔓延
月光奏鳴曲是緒方十分喜歡的一首鋼琴曲,但是麻生誠實將十二年的情感全部寄托在旋律當中的時候,不管是緒方,還是麻生圭二,都如同穿越了一切障礙,來到了他的內心深處。
有冥想的柔情,悲傷的吟誦,也有陰暗的預感。雖然伴奏,主題和力度的變化不大,但仍通過和聲,音區和節奏的變化,細膩地表現了麻生誠實在彈奏過程中每一次心靈的波動。
鋼琴的旋律很容易勾動人的情緒,緒方聽到了十二年裡,麻生誠實離別父親的感傷。
帶著安慰的笑容,麻生圭二站在一旁,慢慢的傾聽著,隨著旋律的變化,他讀懂了更多,也看到了更多,一切都已經放下,一切都已經結束,或許是新的開始
緒方知道,麻生圭二已經漸漸的消散,他保留在這個世上最後的一份眷戀,隨著這首月光奏鳴曲,而隨風消逝。
影像慢慢的虛化,而麻生圭二卻始終帶著笑容,看著麻生誠實彈奏下去,因為他答應過自己的兒子,一定會聽他彈完這首『月光』。
緒方察覺到,房間外的走廊,傳來了許多人的腳步聲,他知道鋼琴的聲音,肯定引來了正在舉辦法事的那些人。
「緒方先生,請你幫我照顧他,謝謝。」麻生圭二那已經若隱若現的影像忽然鞠了一躬,聲音有些飄散的說道。
緒方點了點頭,麻生圭二在鋼琴曲進入第二樂章的那一刻,像是空氣中一絲絲一縷縷薄薄的煙,慢慢的蒸發掉,當房門被人推開,鋼琴曲激烈婉轉的時候
「滴答」一抹淚水,安靜的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