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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五十一章 兩姓之好(一) 文 / 雁九

    十月二十,諸事大吉。

    沈瑞受了徐氏吩咐,隨三老爺、三太太一起往喬三老爺家吃喜酒,喬三老爺今日嫁女。

    沈家雖與喬家是雙重姻親,不過論起親疏來,今日沈玨這個喬家外甥本當不可或缺,不過他有孝在身,又不便了,就只有三老爺夫婦帶了沈瑞過來。

    十八那日,喬家添妝,去的是三太太與玉姐。

    沈家上下同喬家都不親近,不過畢竟關係在這裡,該出面的時候也要出面,否則落到旁人眼中,倒像是沈家勢利,誰讓現下喬家沉寂,家道中落。

    今日是嫁女之喜,可喬三老爺、三太太還在孝中,並未大肆宴請賓客,不過請了幾家族人姻親,擺了幾桌素酒。

    沈家幾人一到,喬三太太就將三太太迎進內宅去了。

    雖說徐氏沒有露面,喬三老爺、喬三太太都不大滿意,不過也曉得在這個上挑不出理來,這一年沈家對外的女眷應酬,多是三太太露面。徐氏一直抱病休養,本以為喬三老爺專程去了一遭,徐氏說不得會給個面子,誰曉得還是推辭沒來。

    喬家與沈家如今關係,已經岌岌可危,偏生與喬家牽繫最深的沈二老爺又不在京中。在沈大老爺與徐氏看來,如今沈家能出來長輩應酬,而不是只打發小輩過來露面,已經是給親戚面子。

    不過到底與喬三老爺的期望值不同,喬三老爺按捺住心中不快,面色溫煦地招待沈家叔侄;面對沈瑞時,尤其客氣三分,一口一個「恆雲」。

    沈瑞見狀,心中暗暗詫異。一年之前喬三老爺面對他們這些小輩時,可還是端著長輩架子,在沈三老爺跟前也姿態頗高。

    畢竟沈三老爺記嫡身份,旁人或許知曉的不知切,喬家是兩輩子姻親,自然是知曉的真真的。早年喬老太太在世時來沈家時,對待徐氏與三太太也是兩樣。喬家幾位老爺、太太不知是不是受喬老太太影響,對於沈家三房始終有些輕視怠慢。

    不過一年時間,喬三老爺態度變了不少。

    到底是嫁女這樣的大事,喬家大老爺雖沒過來,可大太太帶了兒子媳婦過來了,喬二老爺夫婦也過來。

    喬氏族人還有兩家過的,再有就是喬三老爺這邊的幾房姻親。瞧著稀稀落落地坐著零散客人,冷冷清清,絲毫不像是辦喜事。不過這也算是應有之義,也沒有父母還在重孝中,就吹吹打打嫁女的。

    沈瑞雖頂著尚書公子的光環,可畢竟是小輩,見過喬家幾位老爺後,又在喬三老爺的引薦下,見了幾個喬家姻親長輩,就由喬永善帶到偏廳,同小一輩坐著去了。

    「恆雲,聽說玨表弟身子不舒坦,到底怎麼樣?這幾日忙著家中瑣事,要不知曉你們回京,也當去瞧瞧。」喬永善道。

    他性子和善,對於沈瑞、沈玨始終保持善意,對於沈玨那便宜表弟還有幾分意趣相投的意思。

    「路上有些乏了,回來京裡又冷,就有些傷風,正在家裡養著。」沈瑞道:「母親便拘著他不讓出來,說讓養好了再出來給幾位表叔請安。」

    前兩日下雪,誘發沈玨寒症,這兩日確實在吃藥調理,不過哪裡就到出不了門的地步?只是不好大張旗鼓地擺出「守孝」來,就只能借口身體有恙沒來吃喬家喜酒。

    沈玨要是不出繼,當為族長太爺服「期年」,不過因出繼,實際上與本生親長都要降服或無服。是沈大老爺與徐氏感念族長太爺撫養沈玨一場的情分,也是為了寬慰沈玨,才發話讓他服喪。

    沈玨是為了本生祖父之喪才離京奔喪的,喬家又怎麼會不知曉此事?

    不過是寒暄客套兩句罷了。

    旁邊喬永德聽了,臉上就有些不好看,冷哼道:「是真病了?還是托詞不出做孝順兒孫去了?姑母病著,不見他去侍疾,倒是為了本生親長千里奔喪,這樣的孝順法還真是稀奇?」

    除了喬姓族人少年,坐上還有其他兩家姻親晚輩。

    因著沈瑞「尚書公子」的身份,加上他儒服裝扮,眾少年見了他都帶了拘謹。

    聽了喬永德的話,大家就都瞄向沈瑞。

    尚書府可不是一個嗣子,喬永德雖嘴裡說的不是沈瑞,可也有揭短之嫌。

    沈瑞皺眉道:「我沈家子弟如何行事,還輪不到閣下指教」

    喬永德見沈瑞神情冷淡,絲毫不客氣,豎起眉毛道:「那沈玨可不單沈家子弟,還是喬家的便宜外甥,喬家作為外家,自有管教之責既是捨不得骨肉之情,作甚還送上門與人做嗣子?」

    喬永善見堂兄口無遮攔,只覺得眼前發黑,忙望向喬永德,帶了祈求道:「五哥」

    沈瑞見喬永德跟瘋狗似的,旁邊諸少爺又隱隱幸災樂禍,覺得膩歪得不行

    要不是喬三老爺親自送了請帖過來,沈瑞也不會代表大老爺與徐氏露面。如今既是面也露了,喜金也送了,那再等著吃席也沒意思。

    沈瑞便站起身來,也不看喬永德,只對喬永善道:「今日與同窗有約,不好失言,小弟就先告退了。」

    喬永善忙上前,道:「恆雲……這、還是別走了……」

    他雖然不願意怠慢沈瑞,不過心裡也曉得有喬永德在,說不得兩下裡就要爭執起來,到時候就是徹底得罪沈瑞了,留人就有些遲疑。

    沈瑞笑了笑,對眾人拱拱手:「諸位且坐,沈某告辭……」

    早先看熱鬧的那些人,都站起身來,只有喬永德黑著一張臉,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沈瑞轉身出去,喬永善忙回頭告罪一聲,親自送了出去。

    有喬永善這個少主人在,沈瑞也就沒有再去尋喬三老爺當面告別,只道:「三表叔那裡,還請六表哥幫忙告罪……」

    雖說沈瑞不似發怒模樣,不過喬永善還是察覺出他的冷淡,忐忑道:「恆雲,堂兄是個混人,向來有口無心,我這裡代他給恆雲賠不是了……」

    不管喬永善心中怎麼嗔怪堂兄不懂事,到底兄弟兩個是一道長大的,護著的還是堂兄。

    沈瑞就是個護短的性子,倒不是見不得旁人護短,不過也可以看出來,喬永善自己處事再周道,對沈家兄弟再友善,也架不住他姓喬。

    瞧著喬永德高一人等的嘴臉,這還是在沈瑞面前,等到了沈玨跟前更是要「理直氣壯」。到了那時,表兄弟之間有了紛爭,不用說喬永善最終還是要站在自家人那邊。

    沈瑞瞥了他一眼,冷聲道:「既是玨哥不過是便宜外甥,那諸事就勞煩不到喬家長輩身上去……說起來二太太如今還在莊子上靜養,就是喬家不想做玨哥的便宜外家也不是沒可能的事」

    喬永善聞言,立時變了臉色,帶了幾分震驚望向沈瑞。

    他與沈瑞打了幾年交道,即便關係尋常,也知曉他不是狂妄的性子,可如今這樣大喇喇地說話是什麼意思?是姑母又有什麼事,讓沈家忍無可忍了?

    實際上,既去了莊子上「靜養」,二太太還能鬧出什麼動靜來?不過是沈瑞見不得喬家人站著「外家」的立場,大喇喇地提及沈玨罷了。

    喬永善不知喬氏犯錯詳情,喬家幾位老爺去年是知曉的,總要提醒提醒他們,省的都得了「健忘症」,自以為有著「舅舅」名分,就能對沈玨的事情指手畫腳。就算他們佔了名分大義,以前有資格過問沈玨的事,在喬氏折騰了一回後,也沒資格了。

    這會兒功夫,沈瑞已經大踏步繞過影壁,走到大門口。

    喬永善咬了咬牙,又跟在後邊。

    今日隨沈瑞過來的是長壽,正同旁人家的下人一道在門房這邊候著。聽到喬家下人過來招呼,長壽忙出來。

    雖說今日婚禮簡辦,不過「親迎」這一環是少不來的。

    等到長壽取了馬過來,主僕兩個上馬,離開喬宅沒幾步遠,就聽到胡同口傳來鑼鼓聲。

    花轎來了。

    沈瑞策馬避到路邊,讓開中間路,長壽見狀也如實。

    喬家三老爺夫婦在孝期,新郎那邊卻不是在孝期,這又是初婚,原配元嫡,自然也是大紅花轎來迎娶。

    沈琰進京雖不過一年,可架不住少年舉人的身份擺著,又因在南城書院的緣故,加上自身長袖善舞的性子,同僚、弟子也交了不少,湊趣跟著來迎娶的儐相還真不缺。

    南城書院不獨是寒門子弟多,鄉紳富賈子弟也多,體體面面地湊了八個男儐相,簇擁著新郎官坐著高頭大馬來了。

    胡同裡就這麼大地方,旁邊雖也有街坊頑童聽到動靜出來看熱鬧,不過沈瑞主僕穿著不俗,且彬彬有禮主動避讓,眾人忍不住忘了過去。

    「咦?恆雲?」儐相中一人道。

    旁邊人問:「是認識的人?瞧著年歲不大,已經有了功名了?」

    「去年的三元,,是我姑父的侄兒…」那儐相道。

    聽著這話,正是田家子弟。

    沈琰也認出沈瑞來,就在馬上拱手做禮。

    沈瑞也沒甚可避諱的,便也拱手道:「恭喜」

    倒是那儐相,既是三太太的侄兒,與沈瑞也算相熟,到跟前駐馬好奇道:「恆雲這是來喬三老爺家吃酒?怎提前走了……」

    沈瑞道:「家事有事,就先告罪出來……吉時將至,沈兄與田表兄你們快過去吧,莫要耽擱了吉時……」

    喬宅裡聽到動靜,已經有人迎了出來。

    沈琰便對沈瑞點點頭,策馬繼續往前。

    直到迎娶隊伍過去,沈瑞與長壽才又策馬,從胡同裡出來。

    長壽歎氣道:「沈舉人倒是可惜了……」

    沈瑞好笑道:「怎麼就可惜了?喬家嫁的雖是庶女,可卻是按照嫡女規格送嫁,聽說嫁妝預備了五十四抬,在外人眼中,喬家可是低嫁……」

    長壽道:「沈舉人長得斯文俊秀,不亞沈狀元要是運氣好,後年中了進士,還愁娶不著高門女?」

    沈瑞搖頭道:「考進士豈是那麼容易?不說旁人家,就說沈家各房子弟多以讀書為業,舉人出了不少,可真能熬到進士的又幾個?就是六哥那裡,當年也沒等到中進士後再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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