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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七章 內奸 文 / 酒壑盛人

    窗簾半掩著,把陽光切割成一細長的亮條。!!戎沁心坐在窗邊,有些呆滯的凝視著地上的亮條。她的左手搭在雙膝之上,右手則無力的下垂著。屋子裡十分寂靜,遠遠的就像一副被定格住的畫,只可惜畫中的女子卻有著禁不住的憂鬱。

    驀的,門被吱呀一聲推開,窗邊的女子只是眉眼一動,卻並未抬起頭來。直到她看見那雙熟悉的乳色皮鞋停在她面前時,她才緩緩的抬視。

    楓霓裳還是如一的美麗,只是輕淡的化了一個淺妝,便也是風姿卓越。女子身著一件及膝的暖色旗袍,簡單卻又含蓄。戎沁心看到她時,禁不住微微笑了笑,樣子有點無奈。霓裳彷彿要千言萬語,但一到嘴邊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她拉過一張椅子,坐了下來,目光卻並未離開沁心。

    「怎麼就光一個人坐在這?」

    楓霓裳神態溫柔,眸中仿有陽光。戎沁心搖搖頭說:「有點失落。」

    「我聽說了。」霓裳把目光投向沁心的那只殘手,眼神中竟有著止不住的悲傷。但也只是一瞬間,她便又強顏歡笑的安慰到:「其實這也沒有什麼,失落也是正常。沒有一隻手,以後也是一樣能過的好。」

    她拉起沁心的右手,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己的膝上。戎沁心的目光隨著她的動作,一路跟到她的懷裡。楓霓裳把沁心的手掌攤開,讓一綹陽光在她掌心停留,然後她細細的撫摩起她的指尖。

    「昨天,平西和我說的時候,我一個晚上都沒有睡好。我總在想,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女子一頓,哽咽了一聲,然後繼續說到:「但其實,這已經發生了。沁心,我知道這感覺很痛苦,很痛苦,所以,就算我說再多安慰的話,都於事無補。」

    女子任由她輕輕扯動著她毫無知覺的右手,她只是安靜的睨視著她低的幾欲看不見輪廓的臉。

    「不過還好,你和林作巖都沒有事,那些波折我沒肯讓平西告訴我。我想我要是知道了,一定會被嚇得不輕。你知道的,我膽子小啊,哪裡敢問的那麼詳細,我只是覺得都回來了,那就好,那就最好……」她破涕淺笑,卻始終不肯抬頭。

    沁心輕輕的蹙著眉,看著女子自顧自的說。

    「沁心。」

    楓霓裳驀然停下了手中摩挲的動作,她的身子一頓,像是在醞釀一股情緒。

    「謝謝你。」

    戎沁心蹙著的眉眼突的一鬆,清眸輕瞠。

    「真的謝謝你。」

    嗓音輕柔而細啞,女子的淚垂直滴落,一顆顆掉進沁心的掌心。戎沁心看見那紛紛落下的淚珠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璀璨奪人。

    「謝謝你把他完整無缺的帶了回來,謝謝你讓我再次見到了他,謝謝…謝謝…沁心…真的謝謝你……」女子細小的雙肩輕微顫抖,沒有人知道她的恐懼。沒有人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女子卑微的在日日祈禱,她枯坐在自己的屋子裡,腦子裡除了思念,除了擔憂,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事情。

    那些遙遠到她根本掌控不了的事情,卻像最尖銳的刀在剜著她的心肉。她不想再胡思亂想了,但卻怎麼也遏止不了自己,只能一遍遍的在心裡默念:

    林作巖,你在哪裡,你在哪裡?

    她的淚水越滾越多,在他面前,她根本不敢大聲哭泣。她是那麼小心翼翼,生怕一個過錯就能讓他完全忽略,厭惡自己。她知道自己是那麼低賤,對於他來說,根本一文不值,但她還是想看看他,想在某個角落裡靜靜的注視著他。

    戎沁心心疼的皺起秀眉,她感覺到自己的眼睛也開始變的酸澀。這些淚水,多麼珍貴,她此刻才真實的感覺到,面前的女子有多麼深愛林作巖。

    一個人的真心,真的很溫暖。

    一個人的愛,真的很令人心疼。

    「滴答——」

    又是一顆淚水,戎沁心的食指卻突的一動。滾燙的淚水,帶著它的溫度沁入皮膚,沁心徒然輕瞠瞳孔。

    她感覺到了溫度。

    ——

    回到富貴門的這幾日,林作巖可謂是忙的焦頭爛額。雖然平西一再勸說,養好身體才是當務之急,但林作巖自覺該處理的事務不能再耽擱,於是便不由紛說的工作起來。平西於是也不再多說什麼。

    又是一個寂夜,林作巖對著桌上一攤的文件,禁不住怒火連連。他一甩手中的文件,背過身去,踱了又踱。

    「這安慶生像是猜準了我不在上海,居然大膽成這個樣子!」

    這一個月中,浩幫像是知道了富貴門沒人撐腰了似的,對其名下的地頭,進行明目張膽的搶佔。而且浩幫的數眾也開始以成倍的增長,不少富貴門的兄弟也投靠他去了。突然的實力大增與頻繁活動,不得不讓林作巖有所猜想。

    他突的停下踱動的步子,緩緩轉過身來,目光深邃的看著身後的平西。

    「平西。」

    平西穩健的站在一旁,一聽見叫喚便上前一步,作應。

    「你跟了我有多久?」

    林作巖的腦袋裡突然浮現出那夜,在東芹山之上卓先生對他說的話。

    「我奉勸一句林公子,這夏馮乙可不簡單。你的一百箱鴉片走的是海運,可你之前可有放風聲,說是走的海運?再者,綁架戎沁心的想法,也是他提議的,這人對你富貴門可是瞭如指掌,你可懂我的意思?」

    富貴門裡有內奸,這一件事情林作巖基本上是可以肯定了的。但是,究竟又能是誰呢?鴉片的事情,知道內情的人少之又少。這海運的路線還是在裝貨前的一個星期才正式傳達下去的,為了就是以防走漏風聲。但事與願違,這貨還是出了問題。

    如果說鴉片的事情,還屬一般情報的話,那麼他對戎沁心情神意重的愛,便不是常人能得知的了。他也想過會不會是楓霓裳,畢竟她也是安爺的人,如她所說有一天她咬他一口,害死了他也不是沒有可能。但仔細想想卻漏洞百出,他林作巖對人均是有介懷三分。楓霓裳即使是清楚他對沁心的情意,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知道鴉片的事情的。

    能兩件事情統統知曉的人……

    「平西跟了巖哥有將近十年了。從巖哥還在上學時,就開始伺候了。」平西是林作巖還在學堂裡的時候,就開始陪伴他的人。林爺挑選他時,問了不下一百個問題,並且也經過了嚴格的體能訓練和心志訓練,他唯一想告訴平西就是,他就是為了林作巖而活。

    「嗯……」林作巖點了點頭,然後忽然湊近了幾步,平西徒的覺得氣氛有些微妙。巖哥很少談起這方面的事情,就算是談起,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特意提起。

    「那你覺得我對你,可還好?」

    「巖哥對我很好,平西很感激。」

    平西一直低著頭,不敢抬起,倒是林作巖卻挑了挑俊眉,瞇著眼,打量著男子。「感激指的是什麼?」

    平西一頓,像是有些噎住,這個問題他從來沒有想過。但也只是一時,經過思忖之後,他便坦坦蕩蕩的回復道:「感激就是,平西對巖哥對我的愛護,十分感激。即便是為了巖哥,去死,我也願意。」

    此話一出,林作巖突的手臂一伸,瞬間掏出了腰間的手槍,直直的就對上了平西的腦門。平西大驚,臉上愕然的表情一覽無遺。但即便是大驚,他卻沒有任何想要逃脫或者挪動步子的動作,隨著時間的小小推移,他的表情也變的深沉起來。

    對上林作巖沒有絲毫溫度的黑眸,男子竟連一絲害怕都不曾顯露。不避諱潭目的凜冽,他卻能毫不偏移的與之對視。

    許久之後,林作巖才緩緩的放下槍口,輕輕問到:「你不怕我殺了你嗎?」

    「巖哥不會的。」

    林作巖一頓,反問到:「為什麼?」

    「不會的,平西堅信。」

    所以他才一點也不害怕,他雖然不是那麼瞭解林作巖,但不知為什麼,他的心底卻百分百的信任他。所以即使他拿槍指著自己的頭,他也能堅定的相信,他不會殺他。

    林作巖輕笑,卻是真切。他是不會殺他,他雖然指著他的腦子,想要試探他。但當他把槍口指著他的時候,卻突然發現自己竟然全然沒有一絲殺意。

    原來,他也是如此堅信著他。

    「平西,你可知道,富貴門有內奸了。」林作巖別去眼神,終是把話說了出來。平西一頓,他雖是遲鈍,但還不至於太笨。又是丟貨,又是被綁人,一定是有人從中作梗,通風報信。但他卻並不能發覺到底是誰,能如此神通廣大,不僅對富貴們瞭如指掌,就是一向低調的巖哥也知之甚深。

    「平西知道有這麼一個人,但卻猜不出。」

    「我也在苦惱。」林作巖摸了摸自己健挺的下巴,眼神微瞇,「這個人知道很多的事情,就像你一樣。但是,又有誰像你一樣,待在我的身邊,我卻怎麼想都想不到呢……?」

    就在林作巖在富貴門的套房之內,與平西商討大事之時,戎沁心的房門卻被再一次敲響。此刻正是晚上七八點鐘,霓裳早在下午的時候便回去了。醫院裡除了富貴門的兄弟在外把守之外,並沒有其他人靠近。戎沁心下意識的以為是林作巖來看她了,但等到她開門迎接的時候,才發現進來的男子是畢方。

    「畢管家?」

    沁心有些吃驚。

    「是我,沁心小姐。」畢方一臉笑意,手裡還提著一個密封著的籃子。

    戎沁心對於逃婚的事情還是蠻介懷的,畢方曾經口口聲聲的稱她為卓小姐,但時至今日,雖然很多事情已經一去不復返,但終究見了面,還是會尷尬。

    「畢管家…你…你有什麼事呢?」

    「噢,是這樣的,我聽富貴門的兄弟們說,沁心小姐這次從江西回來受了很重的傷。畢方雖然是伺候少爺的,但沁心小姐在少爺心中可謂是舉足輕重。伺候沁心小姐,和伺候少爺就是一個道理,所以……」

    他把籃子放在桌上,一揭開蓋子,沁心便聞到了濃濃的湯香。她鼻子一動,突然覺得獨子又餓了。畢方看出她嘴讒,於是便添上了一碗,遞了過去。

    「沁心小姐,喝吧,這是很補的藥湯,對療傷恢復都有奇效。」

    畢方一臉誠懇,沁心也便不再推辭。她接過手來,小小的抿了一口。而畢方也適時的在一旁,開始詢問起來。

    「不知道這些日子,少爺是不是常來看沁心小姐?」

    沁心砸了砸嘴,說:「嗯,的確常來。」

    「少爺最近也都沒回林家,畢方還是挺想念擔心的,他在愈紡還住的慣吧?」

    「似乎這幾日很忙,平西說,他現在便直接住在了富貴門。」沁心一想到著,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忽略林作巖的健康。日夜操勞根本不是他現在應該做的,雖然他口頭上說,他並沒有做太多的事情,但平西卻什麼都告訴她了。心下想著,一定要趕緊讓他休息起來才好。

    「噢……」畢方自顧自的點了點頭,像是想到了什麼,又像是舒了一口氣。戎沁心覺得有些奇怪,便問到:「是不是畢管家有什麼事?」

    男子一聽,忙是擺手:「沒沒,畢方能有什麼大事。就是擔心少爺,擔心他。」

    沁心一聽,輕輕一笑,也便不問了。但隨即她想到了一件事情,正好畢方是個老上海人,他一定能為自己解答。

    「畢管家,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畢方一頓,深情古怪一絲,但隨即變燦笑道:「有什麼事,沁心小姐儘管吩咐。」

    「是這樣的,畢管家知不知道上海有一個地方叫…叫……福淵居的?」

    「福淵居?」畢方一楞,思吟一番後終是搖了搖頭,說:「這似乎是個地名,具體在哪塊地方,畢方還真是不清楚。不過聽上去,此名頗為閑雅,應該是雅致之地。說不定是間書屋,或者酒樓。」

    「書屋,酒樓?」沁心一疑。

    「這名字取的古雅,不像是租界裡的地方。如果要找的話,還是去華區裡找。如果沁心小姐有吩咐的話,畢方願為代勞。」男子像模像樣的說,但一提到要為沁心代勞的時候,沁心忙是搖頭擺手,說:「不用麻煩畢管家了,我自己去找就可以了。」

    「但沁心小姐現在的身體?」

    他支吾半拍,目光下移,直到鎖定了她的右臂。沁心感覺到他的目光時,下意識的伸出左手收了收右臂。

    「不知道沁心小姐,急於找這個地方,所謂何事?」畢方倒是不依饒,又是一問。但沁心卻又是敷衍到:「沒什麼事,小事而已,畢管家用不著上心。」

    畢方哦了一聲,忙有些悔惱的說:「是畢方多嘴了,是畢方多嘴了。」但事實上,他的心中還是泛起了不小的漣漪。

    福淵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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