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九章 生死絕地(二) 文 / 酒壑盛人
晨曦之光灑在沁心的側臉上,她覺得眼睛很是酸澀,半睜開來,她瞧見了男子凌亂的衣領。!!林作巖徹夜未眠,他把身子當作戎沁心最堅固的依靠,不偏不移,這才讓疲憊不堪的她稍微入睡。戎沁心支起身子,把男子眼中的多出血絲收入眼底,她皺了皺眉道:
「林作巖,你累不累?」
男子不回答,只是深刻的望了一眼沁心。女子心疼的努努嘴,像是有些埋怨。
「你就不會挪一挪,靠在櫃子上?」她瞥了一眼不遠處的櫃子,如果昨夜他動動身子,把木櫃作為支點,他會輕鬆許多。
林作巖搖搖頭,說:「你好不容易才睡著。」
戎沁心望了他一眼,然後癟著嘴笑,不倫不類,帶著些哭腔。
「你怎麼變的這麼笨來了,氣死我了。」她明明很感動,卻喜歡口是心非。林作巖的話依舊沒了下文,他稍微勾了勾薄薄的嘴角,眉眼輕彎。
戎沁心不再看她,她把目光轉向窗外。東芹山頭的太陽爬了上來,在茂密的山林中,灑下初晨清爽的陽光。只可惜,這美好的春色陪不上好的時景。戎沁心現在是水深火熱,她企圖聽聽門外的聲響,但卻一無所獲。
「看天色,應該是6點多了。」林作巖淡淡啟聲,沁心回頭,說到:「這次怪我,我又給你惹麻煩了。要不是我執意來看蘇嬸,也不會中了卓先生的計。」
「不能怪你,怪只怪我把他看輕了,把事情想簡單了。」潭目一深,林作巖知曉自己的缺點,他太過自負,自傲。
戎沁心看他又蹙起眉,神色間愈加幽深,心裡就為他擔憂。男子好看的眼眸裡,血絲參半,她料想這一夜,他定是想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林作巖,別再多想了,事情到了這步田地,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你躺一躺,我把膝蓋給你做枕頭,好不好?」她挺直身,把膝蓋併攏,林作巖稍顯驚訝,楞了楞。昨夜她還哭的那麼淒涼,但今天她卻像很有朝氣一般,樂觀。走一步算一步,在如此危險的情況下,她還能擺出一副視死如歸,愜意的模樣,倒是令自己釋然許多。林作巖是想了很多,想了改如何逃脫,猜測了事情的始末,當然,她卻不知,他還擔心她的安慰。
不是自己的,若是只有自己,他不會憂心忡忡,滿目血絲,因為她也危險著,所以無論如何都安心不了。
第一次,有一種東西,排在自己前面,而且理所當然。
「靠一靠吧,嗯?」沁心很有底氣,眨了眨眼。她就是一個這樣的人,會在別人覺得失落,覺得不安的時候,眨眼打氣。儘管她自己也地底氣不足。
林作巖把眉宇間的陰霾稍稍收斂,他緩慢的靠了上來,頭觸到女子柔軟的大腿時,他突的覺得全身放鬆。像是有什麼瞬間卸了下來,疲憊感在水中散開,瀰散遠去。
他不知道,原來在最危險,最不應該放鬆的時刻,因為有了這個女子,他也可以很輕鬆。
——
門外有騷動,一些凌亂不齊的腳步聲愈演愈烈。戎沁心一驚,她淺眠的清眸徒然睜開,有意識的瞧了一眼林作巖。男子並未有動靜,但他的身體有一瞬間的緊崩,沁心知道他並未入睡。門外的響聲越來越大,摻雜這叫罵聲。似乎是有一個男子被拖拖拽拽的往他們的方向送,沒過多久,房間的門被霍然踢開,那被推搡的男子狠狠摔在地上。
幾個人高馬大的男子讓開身,迎著頭帶氈帽的卓先生入屋。
「二位昨夜可有睡好?」他笑的假惺惺,沁心瞪了他一眼,並不搭話。卓先生看這屋內兩人情意綿綿的靠在一起,頓時覺得好笑,並且警惕放鬆。
林作巖從容不迫的立起了身,縱然手腳被縛,卻絲毫不顯難堪。
「睡的還算不錯。」
卓先生沒想到林作巖倒會接下他這句連客套都算不上的問候,一時表情有些僵。但只是一會兒,他便有輕蔑的扯了扯嘴角,大有小人得志的意味。他蹲下身來,靠近地上被聳倒的男子,很是客氣的要把他扶起來。
「這位兄弟,剛才卓某的弟兄不懂事,得罪您了。」
那男子很是機警,瞪著眼躲開卓先生的手。他撇過頭,沖這林作巖喊了聲巖哥,沁心定眼一瞧,才認出他是昨夜被卓先生逮住的富貴門人。
林作巖面無表情,冷冷看著。卓先生睬了一眼他,然後仍舊死心不改的把地上的男子扶起身來,一邊說到:「林公子的人,就是卓某的朋友,一輩子的兄弟。卓某肯定得罪不起,林公子,卓某想通了,我和林公子你無怨無仇怎麼能兵刃相對呢?」說罷,他一揮手,那幾個虎背熊腰的男子便過來粗魯的解下了林作巖和戎沁心的繩子,沁心頓覺疑心,這姓卓的怎麼會突然這麼好心?
林作巖森冷的看這他,瞇了瞇眼道:「卓先生當然也是我林作巖的朋友,昨夜不過是場誤會,我相信卓先生是有心與林某結好的。」這話應是很客套入心,但從林作巖冰冷的口氣中說出,卻不免變了味。卓先生依舊笑意不減,他頷首表示同意,隨即他又是一個眼神吩咐,手下一人遞上一紙一筆。
「是這樣的,卓某覺得昨夜林公子與戎小姐定是一夜威眠,不甚好受,所以,今天命了人把房間掃好,被褥鋪好,讓二位補補眠,好好休息一下。」他上前一步,眼光始終落在林作巖身上。
沁心一聽,皺了皺眉。
「噢?卓先生想的太周到了,我很感激。」林作巖輕扯嘴角。
「不敢不敢,這是我交朋友的誠意。」他裝做謙虛的搖了搖頭,然後把紙遞上。「林公子與戎小姐要休息,那麼有些小事,就可以差人去辦,例如昨天夜裡林公子說的一些話。」
「如何?」
林作巖故作不解。
「拿錢這些小事,當然是讓手下小的去辦,我想就不勞林公子千里迢迢的去取了。正好,林公子的人也在這,不妨就由他代勞,我派些手下隨他而去,帶上林公子的信箋,事情自然簡單的很。你覺得呢?」
戎沁心這才恍然,她昨夜還以為今天卓先生為了錢,定也會冒著危險帶這自己與林作巖前去城郊,哪知他狐狸心思玲瓏,居然一步陷棋都不願意下。由這富貴們的人代替林作巖去取,分明是不想放過自己和他。
這姓卓的是錢也要,命他也要。
他果然不會放過自己和林作巖。
戎沁心氣血上躥,覺得面前的白面男子甚是可惡,但卻瞧見一邊的林作巖卻依舊面容森俊,波瀾不大。難道他沒發現姓卓的歹心?
「卓先生說的在理,我也認為小錢也用不著我出面。」
「不不不不。」卓先生搖了搖腦袋,笑意更濃,「不是小錢,我卓某人又改主意了,我覺得五萬塊大洋,對於我來說的確很多,但卓某手下這麼多兄弟,分下來,卻餬口困難。所以……」
林作巖不以為意,打斷道:「你想要多少?」
卓先生停了一拍,瞟了一眼林作巖此刻的臉色,然後伸出一根手指。
「十萬?!」戎沁心忍不住喊出聲。
「不,一百萬。」
「你瘋了你!」戎沁心脫口而出,義憤填膺。卓先生卻只是淡淡掃了一眼,又諂媚的看向林作巖。男子深深的望了他一眼,道:「簡單。」
「哈哈哈哈!」卓先生笑的爽朗,大為開懷,「很好,林公子不虧是上海灘上最有氣魄的男子,爽快至極!哈哈!」他把紙一抖,清脆的嘩啦一聲,把筆送到林作巖跟前。「那麼,就請林公子白字黑字,給卓某做個保障,也是憑據,好讓小的們送去。」
林作巖毫不猶豫,捻起筆來便寫。卓先生伸著脖子看這那一行行的墨跡在紙上揮開,他的笑容更甚。
筆鋒收住,卓先生迫不及待的扯了過去,然後帶上地上一聲聲喚著巖哥的男子,和身後一群保鏢弟兄們,退出了房門。他斷然不會記得,他說的給他們已經鋪好床,鋪好被的承諾。戎沁心一待他離去,便覺得惱怒不已,她走上前去,沖這林作巖擺出架勢。
「你是真的變傻了還是不想活命了!」
林作巖望這她,卻沒說話。
「你以為你給他一百萬他就會放過我們?恰恰相反,他把昨天的事情好好想過了,他肯定不會想你林作巖在拿前之後會放過他。所以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獅子大開口,然後拿錢要命。反正我們都要死,他要的越多越好,你知道嗎,他要害死我們呀!」
一口氣把自己所想盤出,戎沁心捶胸頓足的看著一言不發的林作巖。林作巖先是不溫不熱的睨視這她,但一看到她氣惱紅臉的模樣,又覺得可愛。他歎了口氣,說:「傻丫頭……」
沁心一頓。
「你說的我當然知道,只是我們又能如何?」男子挑了挑俊眉。「與其與他在此盤旋,不如就隨他。他說要一百萬,我還真是開心。若是要的少,他在城郊與富貴門人碰頭時,或許富貴門人還能湊的出。但一百萬畢竟不是小數目,在江西一時半會兒是湊不出來的。依照姓卓的個性,他死等也會等到那筆錢湊齊,但這些時間他自然不會回來,我們的勝算才會大。」
戎沁心聽他娓娓道來,清目輕瞠。她沒想到,在短短的幾秒鐘,幾個空檔間,這個男子便已然做出了最準確與明智的抉擇。彷彿這些是他的天性,並不需要思考,他就知道怎麼做,怎麼說才是最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