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五章 搗蛋的小孩 文 / 冰心明月
這幾日來,接近年關,天氣越來越寒冷,我也不再吵著鬧著要出門,風也時時來看我,只是每次逗留的時間都不長,而且臉色也不是很好,見了我,總會扯出笑容,只是那笑容牽強而憂傷,看得我心痛。
我知道出去尋藥的鷹騎已經回來,那得來不易的天山雪蓮也已熬成湯藥,日日喝下,幾日來,我的身體已經好多了,不再那麼畏寒,有時還能披著紫狐裘在院子裡走上兩圈。
園裡的荷花湖已經結冰了,荷花也早已凋謝,看著厚厚的冰面,真想穿上溜冰鞋去暢快溜上幾圈。
南方長大的我哪見過這麼這麼大的雪這麼厚的冰層,平日裡溜冰都是在五光十se人流擁擠的地下溜冰場溜,人多不說,地方又小,光線又暗,溜得心裡憋屈。
府裡的下人們一看見我就會遠遠躲開,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有擔憂,有嫉妒,還是……恨!有兩個長得恨清秀的小丫鬟,看我的眼神那是恨之入骨,我不知道為什麼,問叮叮噹噹,她們也不清楚,或許她們是知道的,丫鬟裡的那些小事情,哪能瞞過她倆呢?只是她們不願意說,我也不想追問。
今日風早上來過呆了片刻,餵我吃過藥便離開了,過幾日便要過年了,我想送風一件新年禮物,還有爹爹娘親,大哥大嫂,叮叮噹噹,還有魅,我想送她們新年禮物,這是我到這個陌生的時空的第一個新年,我想給這些愛我疼我照顧我的親人們一件小小的禮物。
我裹著紫狐裘,大搖大擺的從大門走出去,護衛見是我,也沒敢阻攔,魅一直跟在我身邊,片刻也不離開,我只好帶著他逛街了,更何況,我還需要有人幫我提東西呢。
進了綢緞莊,老闆一看見魅,便馬上迎上來。
「公子,您前些日子定做的那些東西,小店都已經做好了,公子您請看看。」老闆諂媚的笑著,拿出一大盒東西。
我仔細看了看,做得還真不錯,便讓魅付了餘下的錢。
老闆這才知道我才是正主,趕緊對著我媚笑,「這位小姐,這些東西的式樣真新穎,用著也實用,請問小姐,小店可不可以照著您的式樣做些東西賣給客人?」
「可以!不過……」
「小姐如果有條件儘管提!」
「所得來的利潤我要四成!」
「啊!小姐,小店是薄利經營,並無多少利潤,小姐這不是為難小店嗎?」
「五成!」
「小姐,只是用了您的式樣而已,用不著……」
「六成!」
「小姐,您別加了!再加下去,小店就要虧本了。」
「你不要,我可以把我的專利賣給其他綢緞莊,反正我想你對面的宏記綢緞莊會感興趣的!聽說最近宏記和貴店搶生意搶得恨厲害啊,據說有超越貴店的趨勢了,若不是貴店有金剪刀坐鎮,恐怕早已經被人踩在腳下了……」
「小姐,你真是……好,四成就四成吧!」
「掌櫃的,我想你聽錯了吧,四成是剛開始,現在本小姐要六成!」
「小姐,您這不是……」
我不再聽他囉嗦,轉身往外走,「魅,我們去對面找宏記的張老闆聊聊!」
「小姐,您先別走啊,還可以再商量商量啊!」
我懶得理他,大步繼續往前邁。
「得了!六成就六成!」老闆一咬牙,終於做出這個無比正確的決定,心裡後悔得要死,早就該答應,以為這小姐不過是年輕姑娘家,什麼都不懂,才想佔點便宜,沒想到現在還要多出兩成,哎!
其實我什麼都沒做,就畫了幾個手套圍巾圍脖,帽子加厚絨靴的圖樣而已,就狠賺了一筆,先進科技先進理念先進設計的價值真不是一般的高啊!
「每個月記得把利潤的六成送到宰相府,……」
「宰相府?那小姐您是……?」
「廢話!我當然是宰相大人唯一的千金啦!」
「小人……見過王妃娘娘……不知是王妃娘娘,小人多有冒犯,罪該萬死……」
「好啦好啦!一大清早說什麼死的死的!」
大清早?現在好像快到晚上了吧?掌櫃的頭上冒了個大大的問號。
「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了,我也不跟你囉嗦了,記得每月按時把利潤的六成送到宰相府,別給我拖欠,如果周轉不靈經營不善之類的,可以跟我商量,如果敢欺騙我,我就叫王爺封了你的店!」我一臉正經的說,看著掌櫃戰戰兢兢,點頭哈腰臉上堆著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的樣子,心裡老想笑,憋得我都快內傷了。
「找個人幫我把這些東西送到宰相府吧!」再不走,真的要憋出內傷了。
「是是是!小人一定……」我腳已經跨出大門了。
「王妃慢走,下雪路不好走,王妃您小心……」看著那遠去的女子,掌櫃不由自主的鬆了口氣。
哎……
很久沒出門,我興趣濃厚的東瞧瞧西看看,看到賣冰糖葫蘆的,就買了兩串,遞給魅一串。
魅驚異的看著我,遲疑片刻才接了過去,卻沒有放進嘴巴裡。
靠!還怕我毒死你啊!我賭氣似的一口咬下一個紅艷艷的冰糖葫蘆,那個酸啊那個甜啊,那個又酸又甜啊……
我不禁開口唱起歌來:「都說冰糖葫蘆酸,可它酸裡帶著甜,都說冰糖葫蘆甜,可它甜裡帶著酸……」
魅遲遲疑疑的咬下一顆冰糖葫蘆,慢慢咀嚼,片刻之後,臉上換上歡喜不已的神情:「想不到這東西還真好吃!」
我驚異的看著他,「你沒吃過冰糖葫蘆嗎?」
魅搖了搖頭,繼續咬下一顆冰糖葫蘆。
我的心忽然就想落淚,看著魅,他以前過的是怎樣一種生活啊,童年時,被人當成殺人工具訓練,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每天只能想著練劍練劍再練劍,才能在無情的殺戮中活下來,腳下踩著同伴的屍體,衣服染滿同伴的鮮血,不能哭不能笑,不能害怕不能退縮,那時候的魅心裡該是多麼恐懼多麼絕望啊!
好不容易熬過那段可怕的童年時光,長大了,就成了別人的殺人工具,不能憐憫不能心軟不能反抗,只能服從殺人命令,即使面對無辜的孩子,老邁的老人,懷孕的婦人,也要殺!殺!殺!
一串小小的冰糖葫蘆就讓他如此歡欣,平常人的點點幸福他都沒有,他只有無盡的殺戮,午夜夢迴時,他是否也害怕,自責,內疚?
「小諾小諾?」魅的呼喚讓我回過神來。
「啊?怎麼了?」
「你看你吃得滿嘴都是。」魅溫柔的用衣袖擦去我嘴角的糖漬。
「你還不也一樣!」我笑著,輕輕擦著魅嘴角邊的那一小塊糖漬。
「小諾——」魅輕輕握住我的小手,溫暖源源不斷的從掌心傳來看著我,魅看著我,眼神忽然變得好溫柔,深情,迷離,像一汪多情的深潭,閃動著愛戀的波光,我也看著他,依然英俊冷峻,稜角分明的臉,依然高高挺立,如墨般濃黑的劍眉,依然薄如蟬翼,性感誘人的唇。
我有多久沒有像這麼仔細的看過他,他還如當初一樣讓我心動,迷戀,冷峻,可是那雙眼睛,沒有殺氣,沒有冷意,沒有堅拒,只有溫柔,深情,愛戀,那溫柔似溪水流淌,緩緩的流過他的心裡我的心裡,那深情就像滿了的潭水,滿得溢出來,不顧一切的撞到我的心上,我的心忽然就慌了,亂了,忘記了跳動,陷入了他的溫柔深情裡,撥不出來。
空氣忽然就停止了,他的眼裡閃著迷離,性感的薄唇緩緩靠近,我的心更慌亂了,害怕著,卻又期待著,忘記了閉上眼睛,看著他的唇一點點靠近,我的唇也不由自主的抬起來,嬌嫩欲滴,似等著他品嚐的櫻桃。
「就是她!」一個童稚的聲音帶著憎惡突然響起,驚了陷入迷情的倆個人。
魅忽然抱起我轉了個圈,「砰」一聲過後,空氣裡飄蕩著讓我噁心得想吐的臭雞蛋味。
我蹲下腰在一邊乾嘔著,眼前黑影一晃,魅已到了那個調皮的小男孩面前,帶著殺氣的一掌揮出。
「不要!」魅聽到我的驚呼,揮出的掌勁硬生生轉到男孩邊上那棵大樹上。
「轟」重重的一掌拍在樹幹上,碗口粗的樹幹被強悍的掌力生生震斷。
「魅,你幹嘛啊,人家只是一個小孩子!」我衝過去把小孩護在懷裡,大聲質問魅。
「他想殺你!」魅的語氣有些急切有些冰冷。
「他只是扔了一個臭雞蛋而已,再說啦,又沒扔到我身上,你該不會是因為自己被一個小孩子的臭雞蛋打中,覺得很沒面子,怕被江湖中人恥笑,才會想殺人滅口吧?」
魅無語的看著我,額頭上畫了三條黑線。
「小弟弟,你有沒有受傷啊?哪裡傷著了?姐姐帶你去看大夫。」我笑得那叫一個燦爛啊。
小男孩愣了片刻,傻乎乎的搖頭,忽然想起什麼似的,一把把我推倒在雪地上,惡狠狠的瞪著我,小小的手指指著我,「你是壞人!是你害死爹爹的!你是壞人!」
我呆住了!什麼跟什麼啊?
忽然,那小孩撲到我身上,對我又打又鬧:「你是壞人!你把爹爹還給我!把爹爹還給我!」
「我不認識你爹爹啊,怎麼把你爹爹還給你啊?」我護著臉嘀咕著,不讓他打到我如花似玉的臉,我還要靠這張臉吃飯呢。
我都不認識這小男孩,也不認識他爹爹,這麼會害死他爹爹呢?嗯?他爹爹死了?怎麼死的?被誰殺的?拜託!我連只蟑螂都沒殺過,怎麼會害死他爹爹呢?冤枉啊!
咦!怎麼不打了?拿開護著臉的手,才看見小男孩已經被一個長相清秀衣著樸素乾淨的婦人抱在懷裡。
「這位姑娘對不起了,小兒調皮,沒傷著姑娘吧?」婦人的聲音很溫柔,神情雖然安詳,卻掩不住眼底的悲傷。
「沒傷著,沒關係的。」我赫然看見婦人的臂上纏著黑紗,看來小男孩的爹爹真的……
「娘親,她是壞人!她是壞人!是她害死爹爹的!」小男孩又開始大叫大嚷,引來不少路人圍觀。
別叫了,好不!別人還以為我是殺人兇手呢!
「俊兒不得胡說!」婦人大聲呵斥兒子,轉而對我歉意的笑,「真是不好意思,姑娘,小兒實在太調皮了,稚子之詞,還望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娘親,真的,她是壞人!就是她害死爹爹的!」
「俊兒,不要胡鬧!快給姐姐道歉!」婦人大聲呵斥小兒。
「我不要!我幹嘛還要給她道歉!她就是壞人!就是她害死爹爹!」小男孩哭著撲到我身上來,對我又打又踢,「你這壞人!把爹爹還給我!快把爹爹還給我!」
丫的,還真痛,想不到這男孩不過五六歲的樣子,倒有幾分蠻力。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聽話?」婦人惱怒的一巴掌打在小男孩的屁屁上,「爹爹不在了,你這麼不聽話,要娘親這麼操心,你再這麼不聽話,娘親就不要你了,隨爹爹去。」
婦人說著說著,眼淚就出來了,小男孩一見娘親哭了,忙伸手去擦婦人的眼淚,「娘親不哭,俊兒會乖的,俊兒會聽娘親的話,娘親不要不要俊兒!」
稚嫩的聲音聽得我心裡很難受,心裡亂亂的。
婦人擦乾眼淚,對我行了個禮,「剛才小兒胡言亂語,衝撞了姑娘,還請姑娘別放在心上。」
「俊兒,快,給姐姐道歉,對姐姐說聲對不起!」小男孩一動不動,惡狠狠的看著我。
「俊兒,快,跟姐姐道歉!」小男孩還是不吭聲,一臉倔強的看著我,好像我真的是十惡不赦的壞人!
「俊兒,你怎麼又不聽話了?」婦人狠狠的一巴掌打在小男孩的屁股上,小男孩吃痛的哭出聲來,指著我,哭著說:「娘親,她真的是害死爹爹的壞人,我親耳聽見綢緞莊的掌櫃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