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姒鸞之花(六) 文 / 脂墨
他沒有多餘的力氣再去點燃蠟燭,只是覺得這樣的黑暗挺好,可以讓自己有一個安靜思考的時間。他在黑暗中摸索著,只能藉著那偶爾劃過的閃電,終於走到了床榻邊。
蜷縮在床榻之上,他並膝埋首,黯然神傷。腦子裡面除了花宸,還是花宸。
就連自己也記不清楚究竟是幾年前了,那時候他還只是一個街邊的小乞丐,本來就是被父母遺棄的孤兒,根本從來沒有感受別人對他的關懷。他只是希望圖一個衣食溫飽就足夠了。
他從來沒有理想,沒有包袱,只是挨過一天是一天。今天偷了這家的糧食,每天的飯便又沒有著落了。有時候運氣不好,還會被人發現,接著便是一頓毒打,即便是渾身都是傷,疼的他滿夜都睡不著覺,也從來沒有一個人肯向他伸出雙手。
這樣的日子,過去了一年又一年,那個時候,他最怕的就是冬天,因為冬天的日子長,而且非常冷。他是沒有衣服的,因為太冷,又沒有力氣出去討飯,只能窩在自己的方寸天地之中,和狗狗搶食。
有一天,他餓的實在是沒有了辦法,肚子正疼的厲害,他縮在街道的角落,看見了有一個婦人正準備要買那一籠屜當中熱騰騰的肉包子。
他什麼都不想的就衝上前去,一把將那個婦人撲倒在地,搶過了她手裡的包子,哪怕被周圍的人拳打腳踢,他還是護著包子一口一口的啃完了。因為跟疼痛比起來,飢餓要難受的多。
可是,就在他被打的快要是去意識的時候,卻迎面走來了一男一女,男子穿著月白色的衣衫,站在雪地之上,顯得是那樣的高貴優。
身穿紅衣的女子拿出佩劍便趕跑了對他拳打腳踢的那些人。
男子奇怪的打量了他一下,隨後向他伸出手,那露出的那抹微笑,比夕陽餘暉還要漂亮。那一瞬間,他竟然鬼使神差般的握住了男子的白皙的手,跟他相比,自己竟然顯得那樣的骯髒不堪,於是他便羞愧的地下了頭。
這是頭一次,頭一次有人肯幫著他,每每這種場景發生的時候,人們都只是在旁看熱鬧,那眼神沒有絲毫同情,就像是在看待一條野狗一般的嫌棄。
可是這個人,卻沒有。男子還給他買了包子,給他找了醫館包紮傷口。最後那兩個人跟他道別的時候,他再也忍不住,緊緊的抓著男子的衣襟邊不肯放開。
「帶他走吧,怪可憐的。」那姑娘在一旁替他求情的。
這個時候,他呆呆的看著那男子的表情,好像這一瞬間他可以拿自己的壽命來做抵押,只要能換得男子的同意。
終於,那男子點頭了,並且還摸著他的髒亂的頭髮:「跟我們走吧。」
他承認,這是他前所未有的開心。並且,他有了名字。
「花姒鸞,你以後便叫這個名字吧。」
花宸,花媚娘,花姒鸞……
十幾年來,這是第一次讓他有了家的感覺。
花宸教他認字,教他武功,還跟他說了很多他從來沒有聽過的東西。在那花萼樓之中,他每天都過得很開心。
而重要的是,除了他一直祈禱的想要的衣食無憂的生活以外,他還有了對生活的希望。只是在那不久之後,花宸和媚娘跟他說了一個驚天的秘密,這讓他手足無措,同時也非常擔心。
但是,身為前朝太子的花宸,肯把這樣足以威脅他性命的事情告訴花姒鸞,卻讓花姒鸞覺得心裡很暖心。
即便是在那不久之後,花宸讓他當細作去王宮,收起情報的時候,他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因為那個時候,對他來說,只有花宸是他活著的希望。只要能為他做些什麼,死,他也願意。
他在王宮生活了幾年,只要花宸回信誇他做事很好的時候,花姒鸞便能開心很長時間。花宸承諾過,只要復國大計完成了,便可以永遠的在花宸身邊。
為了那樣一個美好的憧憬,他也在努力。他同樣也知道,花宸走的每一步都很煎熬,所以他盡可能的幫著花宸。
「公子,我花姒鸞一定會為你辦成最後一件事情的……」
花姒鸞無力的倒在床榻上,目光呆滯著望著天花板。
花宸唯一的,也是最終的目的就是要除掉齊國,從而自己掌握天下命脈,所以他現在在為自己慢慢地鋪橋搭路。
「一定有什麼捷徑,可以讓公子快速的達成目標的……」
他喃喃著,心思百轉千回。終於在很久之後,他的腦中敲定了一件事情。
如果齊王死了,天下就會打亂,這樣,花宸便又機會從中起義。這樣,花宸也就不會為了整天應付官員而苦惱了。
「對,就是這樣,只有這個方法,只有齊王死了,才能真正的幫到花宸……」
一夜,渡過的非常漫長,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升的高高的了。花姒鸞的頭疼的厲害,並且因為百里蘭陵那一掌原因,讓他渾身都酸疼的很。
他勉強撐開視線模糊的雙眼,走到了案桌邊,取來筆墨開始寫道:「公子,對不起,我竟然會聽信了別人的讒言兒開始懷疑你,姒鸞知錯了,我知道我不配待在公子的身邊,所以公子才會派遣我去王宮的。可是公子不必擔心了,姒鸞一定會為公子做出一個驚天動地的事情,保全公子的周全。——花姒鸞,訣別。」
這是花姒鸞最後寫給花宸的信,所以,他也顧不得時都有人監視,白天是否會安全的問題了。
雨過天晴的天氣,格外的晴朗,雖然不見彩虹,卻也是晴空萬里,他放飛了那只白鴿,眼神直勾勾的盯著它撲騰飛走的方向,如同視死……
「把那個奏折拿給本王。」
「是。」
齊王今兒個批閱奏折,還是花姒鸞在他身邊。花姒鸞見齊王有些睏意,覺得這便是一個大好的機會。他立在一旁默不作聲,認真地觀察著周圍的士兵,兩個在裡面,四個在屋外候著。其中有一個是帶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