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174米 恐怖的過往! 文 / 姒錦
二十四年,那幾個男人……
冷梟話落,寶鑲玉的目光已經失去了色彩。
目光訥訥地望著冷梟,感受著他渾身罩滿的冷氣兒,她呆愣了好幾秒,神色木然而蒼涼,聲音卻氣若游絲,「老二,什麼幾個男人……?你不要開玩笑……」
冷梟從哪裡來的風聲?
二十多年前,他才幾歲啊。更何況,那時候的他一直在做自閉症的康復訓練,整個人從早到晚都封閉在他自己的世界裡,從來不知道家裡有些什麼樣的變化,包括送走寶柒到鎏年村,他都完全不知情,或者說完全沒有感覺。
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冷奎沒有任何人知道了,知道的人都死了!
不對,冷奎也死了。
除了她自己,絕對不會再有一個活人知道了。
「大嫂!」目光沉沉地望著她,冷梟的聲音涼透入心,「不要多想,我只是想替寶柒找到她的親生父親,絕不是逼你。」
寶柒的親生父親?
心裡抽痛一下,看著冷梟堅定的眼睛,寶鑲玉的視線裡模糊了一片。不堪的搖著腦袋,她像進入了一個蜂蜜加工廠,耳朵裡灌滿了『嗡嗡嗡』的蜜蜂飛舞聲音,說出來的話有些沙啞破碎。
「老二,你不想再說這事兒了。我不想替小七找什麼父親,在我的心裡,她的父親只有一個,就是你大哥冷奎。而且,也沒有什麼幾個男人……沒有,從來都沒有!」
「大嫂!」再次加重了語氣,冷梟視線比冰還涼,臉色更是不太好看,目光死死鎖定在她臉上,夾雜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冷漠和寡淡,冷峻的五官裡陰沉無比,「不會有人嘲笑你,更不會有人指責你,我只想聽實話。」
實話……
脊背一片冰冷,寶鑲玉手心有些汗濕,僵硬的身軀微微地顫抖了起來,不由自主地咬著下唇,她手指圈著面前茶杯的邊沿兒,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啞著嗓子輕輕地問:「老二,你怎麼會知道的?」
冷冷一哼,冷梟看著她沉默了幾秒,一雙本就陰鷙冷冽的黑眸裡,平添了一層不可化開的寒冰。不過,他沒有回應她的問話,而是沉著嗓子習慣性的反問。
「大嫂,你在害怕什麼?」
「老二……」
心裡一揪,一口涼氣從心尖衝入喉間,寶鑲玉面色蒼白地看著他,嘴唇囁嚅著,聲音發顫。
冷梟危險地瞇目,聲音帶著盅惑人心的力道。
「說吧!我在聽!」
說吧……
說吧……
在他複雜的目光盯視裡,寶鑲玉腦袋轉著圈兒,像要炸裂來了一般,反覆迴響的,就是他的兩個字——說吧!
已經過去二十四年了……
隨著回憶的回放,那個令她恐懼了二十多年的畫面再次浮上了腦海。氣息,感受,聲音,一切一切都讓她疼痛,身體比寒冬時赤腳行路還要冷得徹骨徹心。不過一瞬之間,她的四肢百骸都像被針尖活生生串過,心痛得她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如果,從來沒有過那天晚上,她的生活會是天堂。
可是,從那晚上之後,她的生活便成了永恆的地獄——永遠得不到救贖的地獄,地獄裡就關了她一個人。她是她自己的囚犯。
將蒼白的臉再次埋入了掌心裡,她想哭卻又哭不出來,聲音沙啞地喃喃自述。自述是從一個搖頭的動作開始的,破碎,零亂,甚至有些語無倫次。
「……當時我很害怕,我看不清楚他們,我尖叫著,哭喊著,求他們饒了我,他們是惡夢,哈哈大笑著撲過來,然後,我便沒有了意識。等我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我知道,一切都晚了。我到處看,我身邊沒有人,一個人都沒有了……
我不知道他們是誰,更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哭了很久,回到家的時候,我又鎮定了,我告訴自己,其實什麼都沒有發生……沒有……我不敢告訴冷奎,更不敢報警壞了冷家的名譽,也不敢對任何人說起。我很自私,我很害怕,我選擇了隱瞞,我什麼都不說……因為,我不能失去冷奎,不能失去剛剛開始的美好生活。
我就把它當成一場惡夢,對,惡夢。沒有過的惡夢。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白天可以沒事兒的人一樣,晚上卻沒有辦法平息自己的心情,常常整晚整晚地睡不著覺,或者在噩夢裡尖叫著醒過來。我有愧,我內疚,我覺得自己髒了,所以,我不敢再冷奎他靠近我,讓他碰我,整整一個月沒有過夫妻生活……我也不想的……
那時候我就安慰自己,過一段時間,我就會忘記了。實事上,我真的慢慢就說服了自己,那都是假的,假的,它從來沒有就發生過的……可是,命運沒有饒過我。就在我準備好好生活的時候,我卻懷孕了……
老天它是要毀了我啊,我不僅懷孕了,最可悲的還是,我懷孕的事還是冷奎發現的。我當時心力交瘁暈倒過去……醫生說我有了,冷奎他欣喜若狂,我卻頓時如墜寒潭……」
回憶裡有天堂,回憶裡也有地獄。
寶鑲玉的聲音說得非常的蒼涼,那是一種夢碎之後再也無法拼湊出來的蒼涼和滄桑。
冷梟靜靜地聽著,一直沒有說話,目光平靜也無波。坐得像一個沒有情感的雕像。不過,寶鑲玉心裡卻知道,冷梟有耐心聽她說,便是他最直接的情感表達方式了。
喝了一口水,她雙手有些虛軟,連放茶杯的力氣都像是被人給抽掉了一樣。撐著自己的額頭,嘴唇顫動了好幾下,眼睛早已濕潤得一踏糊塗了。
她從來沒有想到過,第一個剖析心裡的人,竟然會是冷梟。
有些事情藏在心裡太久了,久得她的心臟都發霉生蛆了。
每說出一個字來,每回憶起一個畫面來,她覺得自己都彷彿要消耗掉全部的力氣和勇氣,說不出來了,她再次陷入了回憶。
茶館悠揚的古風韻律下,氤氳的光線將她照得像一個遲暮的老人。
「然後呢?」冷梟淡聲問。
沒有抬頭看他,寶鑲玉繼續沉默著。
接下來,彷彿一個世紀那麼長的時間,她才再次啟開了唇角。
「我懷孕了,冷奎激動之下,第一時間就告訴了老爺子。老爺子聽了也很高興,說冷家的第一個長孫就要出生了。因此,他還刻意從部隊趕回來給我們慶祝。看到他們父子都沉浸在喜悅中的臉孔,我想說的話再次嚥了下去。不過,我的心裡卻非常的清楚的知道,這個孩子不能要……因為,我完全不知道她的父親到底是誰……
我想要流掉她,千方百計的想。可是,知道我懷孕了以後,冷家把我保護得比以前更好了,不管衣食住行都有專人照料和打點,每走一步都有人跟著。冷奎自己更是一有時間就陪著我。一天二十四小時,我的身邊就沒有斷過人,我找不到機會下手。肚子漸漸的大起來了,眼看胎兒快要四個月了,我不能再拖了……終於,有一天,我趁著別人不準備,故意滑倒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說到這裡,她再次捂緊了臉,抽氣著泣不成聲了。
冷梟的眉頭擰成了一團。
滾下去了!
他心裡想到的是那個時候在寶鑲玉肚子裡不到四個月大的寶柒,還是一個小小胎兒的寶柒,就已經被人為滾過一次樓,放棄過一次生命了。
命運多舛的小女人……
攥著手心,他全身繃緊。
寶鑲玉吸了一下鼻子,不知道在哭還是在笑,肩膀聳動著,說起那些染過淚水的往事來,像是被拆開了靈魂進行再次的重組。
「老二,人的命就有那麼奇怪。我從那麼高的樓道上滾了下去,中途還故意腹部使勁兒撞地,小七她竟然沒事兒,她一點事兒都沒有,她好好的,你說說她,多賤的小命兒啊……後來,我無數次回憶,如果那次她摔沒了,她就那樣摔死了,就再也沒有了後來那些痛苦了……
她沒有事兒,我的事兒卻來了。我沒有想到,我故意滾下去的動作竟然被冷奎給看到了。他瘋了一般衝過來,把我送到醫院,追問我,罵我,吼我。我心裡痛苦,卻又不敢說出來事情的真相。於是我又自私地選擇了逃避。我告訴他說,我不想要孩子,還不想生孩子。
你無法想像他當時的眼神兒,像在看一個怪物,像在看一個冷血的女人。因為他沒有辦法去理解一個女人怎麼會狠心得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我能理解他,他卻不能理解我。我們倆大吵了一架,他打了我一個重重的耳光,摔門走了,再也沒有出現在醫院裡……」
撕心裂肺的回憶,拉扯著寶鑲玉刻意埋藏的記憶。
淚水一點一點從她的指縫中滑落了出來,彷彿又一次經受著那種波折和痛苦,她不敢更多地去想像她當時的絕望。一種從精神到**,全部被生活給傷得體無完膚的過程,一個毀滅掉了她整個人生,愛情,理想的過程。
冷梟一言不發,只是伸手替她添上了滾燙的茶水。然而,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呼吸似乎都夾雜著涼意。
捧著茶杯,寶鑲玉再次潤了泣喉嚨。
動了動嘴皮,說不出來。
又喝了一次茶,她覺得該夠了。可是嗓子眼兒還是又乾又澀,乾澀得她像是再也發不出音兒來了一般。放下茶杯,她揉著自己的額頭,帶著哭腔的聲音,哽咽得有些斷帶。
「……我出院了以後,冷奎他有些變了。他不怎麼回家,不怎麼跟我說話,但是他的人對我的保護……或者說對我的監視更加嚴密了。我知道,冷家想要這個孩子,老爺子要孩子,他也要這個孩子。我有苦難言。我們倆開始了第一次冷戰,一見面,便像兩隻刺蝟般互相用冷漠來傾紮著對方,相愛相殺,那時候年青的我,還不懂……自到有一天,他再一次喝醉了酒回來,我發現了他身上不僅有女人的香味兒,還有女人的頭髮……」
時間在她的回憶裡,好像翻到了那一章。
在她嗅到香水再看到頭髮的那一秒,她覺得世界崩潰了。
一種說不出來的郁氣從腳尖升起,一點點壓在她本就薄弱的心臟上,封堵住了她的喉嚨,輕輕拿起那根兒頭髮,深呼吸了一口氣,憋著心痛輕輕搖晃著他。
「冷奎。」
「嘔——」搖了搖頭,冷奎喝多了酒犯噁心了,衝進衛生間裡吐了出來腦子才清醒了不少,查覺到她的臉色不好看,又看了看她手裡那一根不屬於她的長卷髮,他沒有說話,更沒有否認,甚至都沒有為自己辯解過。
「鑲玉,對不起。」
那一刻的寶鑲玉說不出話來,目光無神地望著他,腦子和神經全部都麻木了起來,唯一的感覺,就是淚水濕透了面頰。
「對不起——」一把抱著她,冷奎再次說了對不起,用自己的手給她擦淚。他沒有辦法向她解釋什麼,更沒有辦法為自己的行為開脫。
微垂著眸子,寶鑲玉避開了他的目光,沒有辦法指責他。
心痛,難受,她恨不得去死,卻說不出半句譴責他的話來。因為她深深地知道,在這事情上,並不完全只是冷奎的責任。
他有什麼錯呢?他沒錯!
甚至於她更相信,沒有一個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妻子不讓自己碰,還要殺掉自己的孩子。換作是她自己,恐怕也沒有辦法去原諒。可是,如果要讓她現在清清楚楚的告訴冷奎,因為她被人幾個男輪、軒之後懷的孩子,所以才不想要的——她說不出口。
對於女人來說,說出來這個經歷需要比自殺更大的勇氣。
於是,她笑,訥訥地問:「冷奎,你愛上她了麼?」
她不吼不鬧,只哭不嚷嚷,這樣的舉動讓冷奎慌亂了,內疚了,忙不迭地抱緊了她,回答得斬釘截鐵,「不愛!我只愛你一個人。」
臉上動了一下,她又問,「多久了?」
「十來天!」
「做了幾次?」
垂著眸子,冷奎看了她一眼,神色緊張了,「有過幾次。」
雖然他的語氣盡量平緩溫和,盡量說得雲淡風輕,可是這席話聽到寶鑲玉的耳朵裡,仍然比鋒利的刀尖兒還要更加的尖銳和刺耳。沒有再多說什麼,她覺得自己大概心裡疲備了,盯著他的面孔看了半晌。
「你要和我離婚嗎?」
「不,不可能離婚,想都不要想!」冷奎面色一變,抱著她態度激動不已,低聲請求,「鑲玉,我們不鬧了好不好,好好過日子吧?我們從頭來過,你看現在孩子都有了,你到底要我怎麼辦?不要再冷著我了,好嗎?」
在這樣的柔情之中,想到肚子裡的孩子,寶鑲玉身體顫抖著,咬著牙齒,鼓起了事發之後的第一次勇氣。
「冷奎……我……孩子……」
「別說了,鑲玉,我不怪你了。其實我早就不怪你了,你不想要他我可以理解。過去的事情,我們就不要再提了好嗎?忘掉它,一切重頭來過。」拉著她的手,他輕輕將它貼在自己的面頰上,眼眶裡的淚水打著圈兒,同樣濕透了一片。
從頭再來,她難道不想嗎?
閉了閉眼睛,她再次平靜地問:「那麼她呢?你打算怎麼處理?」
喉結滑動了一下,冷奎沒有遲疑,堅決地說:「我會處理好的,我會給她一筆錢。」
他的低聲細語就在耳邊,他在談他對另一個女人的處理,寶鑲玉眼眶有些泛酸,不過心情反倒比以往任何時刻更加平靜了。這樣不是很好麼?非常的公平,他做了對不起她的事,她反倒還有了能和他好好生活的勇氣。
略皺一下眉,她微微一笑,「好。」
「鑲玉!」冷奎有些激動,彷彿穿越了一條長長的黑暗甬道再次迎來了愛情的曙光,他激動不已地抱緊了她,視線落在她微微攏起的肚子上,臉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真好!鑲玉,真好!」
寶鑲玉也笑了。
如果可能,她多麼希望那一刻的笑容能夠永恆。
實事上,笑容一直持續了六年。
冷奎是個負責的男人,他說到做到,真正就譴走了那個女人,兩個人的關係,再次恢復到了蜜月期,甚至更進了一步。整天如膠似膝地在一起,備產,待孕,擁抱,接吻,一切都是那麼美好,美好得差不多她都忘記那些傷痛。
寶柒呱呱墜地,雖然是個女孩兒,冷奎還是很高興,視若珍寶。冷老爺子雖然有些惋惜,但是那時候的他還沒有抱孫心切到變態的程度,只是歎了歎說下次再生一個孫子。
整整六年的光陰,一直充斥著快樂,兩個人相濡以沫的生活,美滿得比她所知道的任何一個童話都要完美。
然而,童話總是虛構的。早晚會被殘酷的現實給衝撞得不堪一擊。
就在寶柒六歲的那年,發生了許多事情。
那些事兒,一件又一件,糾纏在她的記憶裡,讓她在敘述的時候都有些喘不過氣兒來了,雙手揪著手心,指甲幾乎陷進肉裡。
那個消失了六年的女人竟然找上門來了,而且她還給冷奎生了一個女兒。寶鑲玉驚呆了,冷奎也驚詫了。他可以不愛那個女人,可是他的責任心在那兒,卻不能不管他的親生女兒……寶鑲玉的心慌亂了,她害怕了……
一切,為什麼又回到了原點。
一個嘗起大悲大痛的女人,太想要抓住眼前的美好了……
說到此處,她停頓住,再也說不下去了。
「接游天良夫婦的車,是你動的手腳吧?」
冷梟涼颼颼的聲音劃破了她的記憶,冷冽感直扯她脆弱的心臟。寶鑲玉窒了窒,脊背上汗濕了一片,雙手來回扣動著坐下的椅子,她抬起頭來,目光像見了鬼一般,垂著眼淚看著他。
下一秒,她搖手,搖頭,慌亂地辯解。
「不……不……不是的……」
「大嫂!」冷梟的聲音有些冷淡,「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心裡『撲通撲通』狂烈的跳動著,寶鑲玉狠狠地蠕動著嘴唇,十根手指頭急切地去捧住面前的茶杯想要讓自己鎮定。可是,她拿了一下,顫抖著手又再次放下了,來來回回做了幾次這樣的動作,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太可怕,冷梟太可怕了!
他為什麼會知道?什麼都知道?
冷梟依舊直視著她,陰沉的目光冷如堅冰,像在陳述一陣既定的事實:「你殺了游天良夫婦,又覺得虧欠了游念汐。因此,你一直照顧她,供她讀書,供給她一切的生活來源。甚至對她比親生女兒還要好。因為你良心不安!」
呯——
寶鑲玉手裡的茶杯掉在地下了。
茶杯,碎掉了!
惶恐地瞧著冷梟如同嵌了冰塊的臉,她蒼涼的臉頰上,晦澀得皺紋又深邃又陰鬱,頭皮一陣陣發麻,心跳速度極快,聲音卻又小如蚊蟻。
「老二……老二……你……你……你還知道什麼?」
坐在她的對面,冷梟陰鷙冷冽的眸子,微微淺瞇著,一聲兒都沒有吭,可是斧鑿般的輪廓卻如同沉寂在黑暗裡的撒旦。他不需要任何的聲音,更不需要任何銳利的語言,就憑著這樣的氣勢就可以將自己強烈的壓迫感傳遞給別人。
「老二……」
「老二……!」
身體輕顫著,寶鑲玉垂下了目光,不敢再與他對峙。
她想,他真是什麼都知道了!
沉靜著的冷梟,冷川般凝結的俊臉上沒有一點波瀾,看著她,幽暗的冷眸裡黯芒四溢。
下一秒,在她的驚恐聲裡,他『噌』地一下站起了身來,身體緊繃著拿過旁邊的軍帽利索地往腦袋上一扣,再次沉沉睨她,像一頭壓抑著心底嗜血意念的野獸,轉過身去,逕直走了。
他為什麼不說?
為什麼啥也沒有說?
寶鑲玉心底的狂風暴雨湧動著,席捲了她全身每一個細胞。眼睜睜看著他大步離去時的凜然背影,心底那根隱藏著的弦兒被他拉斷了。
轉瞬,她又軟倒在沙發上,像是鬆了一口氣。
他到底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
天黑下來了。
寶柒等了許久冷梟都沒有回來,心裡有些慌亂。一時不停地琢磨著今天醫院裡那兩個女人,怎麼都無法安定下來。對於這一場她親手導演的戰爭,更是覺得有點兒收場乏力的感覺。
兩個懷孕的女人,都有可能,到底誰呢?
嘖嘖嘖……
搖了搖頭,她坐在沙發上啃著蘋果,想著那個說『一切有他安排』的男人,心裡不由又放寬了一些。對哦,有了二叔在,她怕什麼呢?
吃過晚飯,她和格桑心若聊了一會兒,洗漱好自己便擁著大被子縮到了床上去。天兒已經涼下來了,屋子裡的暖氣開得很足,然而沒有二叔的溫暖,她覺著不論被子被拉得多嚴實,手足都是冰冰涼的。
等待……
繼續等待……
還是有著心事兒的等待……
真真的,折熬了人!
一邊撫著肚子,一邊想著孩子,一邊思念著男人火爐般溫暖的胸膛,她一心多用的心臟雜亂無章。眼睛澀著不一會兒打起了呵欠,慢慢地就迷糊了過去。
午夜十二點多。
恍恍惚惚的半睡眠狀態中,臥室的門把『卡嚓』一下響了。警覺性已經被鍛煉得十分高強的她,心裡咯登一響,抬起了手來便打開了壁燈。
接著,便愣住了!
昏暗的燈光下,男人抿著涼薄的冷唇,高大的身軀上冷氣兒十足,俊朗的面上陰氣沉沉。雖然看上去和平日裡沒有什麼區別。但太過熟悉他脾性的寶柒,幾乎第一時間就已經感覺到了他竭力掩飾下的心煩和意躁。
「二叔,你怎麼才回來呀?」
「嗯。」
「今兒部隊很忙麼?」
冷梟銳利的視線掃過她紅撲撲的臉,點了點頭,接著又皺起了眉頭,「怎麼還沒睡?」
揉了揉半瞇的眼睛,寶柒打了個呵欠,嘟著嘴直賣萌。
「等你唄,還能怎麼的,你都沒有回來,我又哪裡能睡得著啊?」
冷梟沉默著走了過來,藉著壁燈並不太明亮的光線,脫掉了外套掛在衣架上,將被子裡蠶蛹般的女人裹了裹,「傻妞兒!」
「二叔……」慢慢地直起身來,寶柒仰著頭,「我有事兒要告訴你,詭異的事兒,天下第一詭異大事兒!」
揉了一下她的腦袋,冷梟勾唇:「行,我先洗澡!」
「哦!好吧——」乖乖地點頭,寶柒就勢捏一把他的手臂,「快去快回啊,我等著你來八卦,還有取暖。哦喲,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時候,我冷得都要不行了!」
這話不是她在拍馬屁,絕對是她的真實感覺。冷梟這個人基本上就是冷的代名字,人冷,聲音冷,外表冷,性格冷。可是吧,他的身體卻火熱火熱的舒服,大冬天的靠在他身上,她完全不需要任何的取暖器。
爽!
微瞇著眼睛,美美地等著他,她不停地打著呵欠,不太平穩的心臟也落回到了實處。因此,等男人洗了澡出來掀開被子的時候,她便主動又極快地竄了過去抱住他,小貓兒般嗚咽著喊了一聲兒。
「二叔,我想死你了……想死了……」
撒嬌時的寶柒,可愛得像個小孩子!
男人暗自喟歎一聲,大手伸出來將她的身子攬進了懷裡。
「有沒有好好吃飯?」
輕輕『嗯』了一下,寶柒點著頭挺享受地偎在他身上,深深吸了一口氣,感受著他溫熱的氣息柔柔地噴入脖頸,撓啊撓啊,脖子癢癢,身上癢癢,心裡更是癢癢。
「二叔……」
「嗯?」鐵臂摟著她縮到自個兒懷裡,冷梟憐愛地撫著她的臉,上下滑動著,任由她撒嬌地在自己身上蹭來蹭去,「你要說什麼詭異八卦?」
對哦!
男色一到,她差點兒忘了正事。
想到自己的好色,她睫毛不由得輕輕一抖,思緒轉那茬兒事情上了。一想到那兩個女人。寶柒就特別來勁兒了。
再次揚著上半身,她小臉兒微微抬起,將今天在醫院裡遇到那件無比詭異的事情竹筒倒豆子一般告訴了冷梟。一個是周益家的小姨子,一個是名門閔家的千金小姐,兩個都有嫌疑。
「二叔,你要是老爺子,你會選哪個來代孕?」
男人視線涼颼颼地瞄她,陰鬱之氣散了些許,聲音沉沉,「這還用問?」
「當然啦,咱這會兒不是在猜測麼?」
「一個都不選。」
茫然了半秒,寶柒看著他的臉,突然想到自己這問題好特麼傻呀。這個,有點兒腦筋急轉彎的性質哦。要他是老爺子,肯定是他一個都不選啊。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兒。她水眸掠過他的眉眼,笑著就去捏他的臉。
「冷梟同志,你太不厚道了。就知道和我繞彎。好吧,我現在直接問你,你說這兩個女人,到底哪一個才是?」
「狗咬狗,一嘴毛!」
「啊?狗咬狗?」
「周益的老丈人,是閔老鬼介紹給老爺子的!」
「啊哦——他們的圈子真玄妙!難道……互相算計?」
眸色黯了黯,冷梟捏了捏她的小臉兒,沒有反駁,陰鷙的視線鎖定著她的臉,冷峻的臉上表情沒有改變。可是,她卻總覺得多了點兒什麼不同的味道。
寶柒發愣了。
「二叔,你是不是出啥事兒了?」
「沒有!」
「那你怎麼對我這個樣子啊?嚴重地警告你,我不喜歡!」
揉了一下額頭,冷梟心裡的波濤比任何時候都要洶湧。一想到寶柒的身世,他心裡那點兒激盪,說不出來的撓心撓肺。這樣子的寶柒,讓他恨不得把全世界最美好的東西,一股腦全都塞給了她,用來彌補她的受過的苦。
一念至此,他低頭,斂眉,大手穩穩地扣住她的後腦勺,視線無比專注地看著她,然後在她唇上印了一吻,嚴肅地說。
「寶柒,等著,一個月,我要給你和寶寶驚喜。」
又來了!
一會兒驚喜,一會兒厚禮,他這是搞哪樣啊?
寶柒好笑地勾了勾唇,對這個難得說這麼動情話的男人有些琢磨不透了。不過,心底裡還是甜絲絲的味道多。回吻了他一下,她軟趴叭地靠在他的身上,沒有再追問,鎮重的點頭,右手撫著肚子。
「好勒,那寶寶咱們就等著吧?爸爸一定要給大大的驚喜哦!」
「乖!」冷梟大手放緩,勾她過來,沿著她反s的曲線熟稔地探測她身體的秘密,手指越來越輕浮,氣息越來越粗重,彼此的身體熨貼得越來越緊密。
「小七兒!」
「嗯,我在啊。你今天真奇怪!」肩膀被他喊得一抖,寶柒同志這會兒幸福得心尖尖都在打顫,想了想,似乎又意識他什麼意思了,「你又想了?」
又?又個屁啊?
十指交織著她細密的長髮,摩挲著,撫觸著,冷梟看她時的表情深了一些,濃郁得幾乎要滲出水來。黑眸微瞇著,他輕輕在她小巧的耳珠子上憐惜地舔弄著,聲音沙啞又低沉,帶著十足的誘惑力。
「我的書櫃裡,你親手簽下的字條,忘了?」
呃……
寶柒默了!
關於那個什麼協議?什麼一週三次……
老實說,自從她簽了它,一次都還是為他服務過。開始還小小的擔心了一下,結果這個男人吧,也不過就是說說罷了,哪裡又真捨得那麼為難她呢?
不過,這會兒麼……
即便他不要求,她也樂意為君服務了。
淺笑一聲,她紅著臉兒,半開著眼睛抬頭。與男人狼氣幽幽的目光對視了幾秒,心臟敲著鼓兒,唇間輕輕哼唧一句,「官人,現在就伺候你」,手足並用,說完便熟悉地和他糾纏了起來。
四片帶著渴望的火熱唇瓣,緊緊地交接在一起,彼此的舌尖兒同在一個頻率上歡快地舞蹈了起來。捧著她的頭,男人今天有些反常的激動,貼著她,緊著她,親了一會兒,一隻手下移到她隆起的肚子,安撫了一下孩子便急切地撩她衣服……
下面的動作,繚亂不堪。
突地——
在他懷裡亂扭亂摸的小女人停住了。
「唔……二叔……」
冷梟低頭,見她臉色都變了,難受地扭曲著小臉兒死死捧著肚子,身體像是受不了般輕微地掙扎了起來,額頭上一層細汗浮動。
「怎麼了?發作了?」
心裡抽搐著,冷梟那些亂七八糟的旖旎想法全部就沒有了,緊張地扼緊了她的手指,撐著身體扶她:「咱們現在去醫院!」
肚子有些抽痛,一下一下沒有規律和節奏的抽痛。
寶柒喘著氣兒,狠狠瞇了一下眼,控制著痛苦的難受,輕輕地呻吟了一下,點著頭配合他替自己穿上外套,「不會吧……還一個月預產期呢……按理不該啊……」
「不要說話!」
冷梟比她還在緊張,黑眸睨著她緊咬的唇瓣兒,心裡比她還痛。扶好了她,他又飛快地穿好自己的衣服,直接將她一百好幾十斤地身體橫抱了起來,蹭蹭蹭地衝下了樓去。大聲吆喝著,一邊兒讓陳黑狗趕緊備車,一邊兒又叫蘭嫂兒準備點兒衣服,緊張得快要不行了。
「二叔……二叔……」
「二叔,二叔啊……」
一路上,寶柒不停地哼唧著。
她也不想這麼沒臉皮兒地叫喚,可是肚子痛得不急氣,她沒有辦法不喊出來。雙手顫抖著攀著他的脖子,她害怕了,「千萬不要有什麼事兒啊?」
「乖,不會的,忍一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