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他要來了 文 / 葉闕
他要來了(3041字)
大元和燕國交界處有個地方專種罌粟,當地的人都知道這種花的威力,不會輕易去碰它,待罌粟花盛開的時候,將花賣給官府,再由官府統一送到朝廷的製藥監,作為藥用。同樣的,偶爾也會有官府之外的人去收購,當地百姓雖知道這些人不是好人,但為了高額的利潤,還是會偷偷的將花賣出去。這些花就會被製成阿芙蓉在市場流通,雖然數量極少,但貽害無窮。齊國知道的人不多,即使知道,也極少有人清楚的認識到它的危害性,只是沒想到今日齊賁竟然會將它用在自己的父親身上。
但齊珩監國多年,不可能對此一無所知,果然,在她提到這個名字後,他的臉色立刻大變!
「竟然是阿芙蓉!孤怎麼沒想到!」
「殿下雖然聽說這種藥,但不曾親眼見過,更不曾聞過它的味道,也難怪想不到。」裴容卿沉聲道,「如今殿下只有兩種辦法,要麼告訴齊帝這種藥的危害——但我想齊帝大約不會相信你,要麼找來這種藥,在齊帝犯藥癮時進獻給他,這樣既不會讓齊帝被齊賁控制,又可以等著齊帝被這種藥掏空而亡,到時殿下便輕鬆了。」
齊珩微微瞇起眼睛:「你覺得孤會怎麼做?」
「我不知道,也不大感興趣。」裴容卿淡淡一笑,「只是有點同情齊帝,自己不喜歡的兒子對付自己也就罷了,一直最信任的小兒子也這麼算計自己。殿下還不如別告訴他真相,讓他盡情吃著阿芙蓉吧,雖然這不是什麼好主意,但至少他精神是好的,不必如從前一般躺在床上苟延殘喘。」
「如果他能對孤公平一些,孤也想孝順於他。」齊珩臉色沉鬱,低聲道。
「殿下如果覺得自己問心無愧,那麼就沒什麼好自責的。」
齊珩看著她纖細的背影,默然不語。
**********
湮華宮雖然比不上東宮,但至少自在一些。
搬來這裡幾日,太子妃寧惜只來了一次,打著關心的名義,實際上卻是來質問她為何抹黑齊珩的,裴容卿和她打了幾句太極,便冷淡的吩咐送客。如今這宮裡宮外可都是齊帝的人,她可不能和東宮的人走的太近,相反,不僅不能走得近,還要表現出明顯的厭惡和冷淡,所以寧惜此刻的作為只會別人當成做戲,吃力不討好,因此吃了一次虧,她就再也不來第二次了。
雖然她的所作所為的確對齊珩的名聲有礙,但裴容卿相信這點小麻煩對他而言不算什麼,她現在更擔心的事元懷瑾會是什麼反應。
距離她去信已經過了七天,期間自己見齊帝時曾提出想把邵梓孺帶出風延宮,卻被齊帝拒絕,他的意思很明白,除非元懷瑾送來國書,否則他不會把這麼一個人質送回到她的手裡,裴容卿只有繼續等下去。
到了第十一天,承德宮來了人請她前去,齊帝熱情的態度告訴她,有消息了!果然,齊帝將蓋有元懷瑾私印的國書送到她面前,笑道:「元帝得知皇后娘娘還在人世,極為高興,直言不日就將抵達盛京!」
裴容卿按捺住內心的激動和莫名的喜悅,含笑接過國書,這封國書發於六天前,字裡行間滿是對此消息的喜悅和對齊帝的感謝,元懷瑾的態度顯然讓齊帝極為滿意,心裡對裴容卿所言又信了幾分。
「多謝齊帝陛下,讓本宮和皇上還有再見的機會!」裴容卿的喜悅恰到好處,讓齊帝更是信心滿滿。
「皇后娘娘放心,馬上朕就讓賁兒放人!」齊帝紅光滿面的揮手。
裴容卿指尖微顫,微笑頷首:「多謝陛下。」
回到湮華宮不久,裴容卿就等到了邵梓孺,他看起來精神還可以,身上的傷也開始結痂,並無新的傷痕,看來齊賁的確信守了承諾。
扶著侍從的手,他對她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皇后娘娘。」
從他口中聽到這個久違的稱呼,裴容卿心中一陣酸澀,只是臉上依然是得體的微笑:「邵公子無事便好。」
含煙帶著小水服侍他梳洗,很快,小水便扶著他出來,嚷嚷道:「娘娘,他身上的傷好嚇人啊!」
邵梓孺不自然的輕咳一聲:「不許亂說!」
「真的!」小水中氣十足的喊道,「背上都是傷!」說著她的神情忽然有些恍惚,接著茫然的甩甩腦袋,眼圈跟著紅了。
含煙看著不對:「小水,你怎麼了?」
她嗚咽:「都是傷,好多傷!好多……小水不想死……哇……」含煙嚇了一跳,忙安撫的拍著她的背,一臉無奈的看著裴容卿。
邵梓孺尷尬的鬆開她,自己坐在椅子上,衝著裴容卿無辜道:「我也不知道她怎麼突然這樣了。」
「人家小姑娘心疼你呢!」裴容卿挑眉笑道,「你居然不感動?」
「她哪裡是心疼我!剛才在裡面,我衣服還沒穿好呢,她就竄進來,還想摸我背上的傷,一臉驚歎好奇,這叫心疼!」想起剛才的場景,他一陣咬牙,「這哪裡來的小丫頭,怎麼一點男女大防都不曉得!可憐我的清白差點被毀了……」
裴容卿無奈撫額,這邊邵梓孺一臉委屈的絮叨,那邊小水還在痛哭,看起來傷心的不得了。
斂翠聞聲進來,「啊」了一聲,怒喝道:「娘娘在這裡!你哭什麼哭!天大的委屈也給我忍著!」
小水抽噎了一下,果然止住了哭,眼神不時的瞟向斂翠。
裴容卿不由的失笑,看來只有斂翠能制住這丫頭,她沖小水招了招手:「你剛剛想起了什麼?」
她捧著腦袋一臉茫然道:「不知道,忽然就覺得好傷心。」
大約是她五歲前的記憶,裴容卿輕歎:「好了,沒事了,下去休息吧。」
見小丫頭離開,邵梓孺不由的問道:「娘娘,這丫頭從哪裡來的?」
「楚飛闌查到她是從大元一路乞討過來的,只能說這丫頭以前極有可能是大元人,除此之外就沒什麼有用的信息了。」
「看樣子楚飛闌對她很是上心。」他說完,忽然一臉吃味的說,「他現在還是晚上來找您?」
裴容卿睨了他一眼:「現在專去騷擾小水了。」
「只怕他在這個小丫頭那裡討不到什麼好!」他說著鄙夷道,「連這麼個小丫頭都要下手,真不是人!」
「小水已經十五歲了。」
他一怔,聲音也低了下去:「如果我的妹妹還活著,也有十五歲了。」
「妹妹?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個妹妹?」裴容卿驚訝挑眉。
他苦笑:「曾經是有的,可是在她五歲的時候就被人害死了。娘娘,我一直沒有告訴你一件事,當初我之所以不肯入仕,不是因為我多麼清高,只是因為不想為元懷瑾賣命。」
裴容卿端著杯子的手一頓:「所以,我後來一請你就同意了?」
「我當時對你說的話,不是因為我有多麼大的野心,只是想利用娘娘您……除去元懷瑾。」他艱難道,說完甚至不敢去看她的臉色。
裴容卿卻沒有生氣,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你和他到底有什麼仇恨?」
他張了張嘴,忽然搖頭道:「那些腌臢事還是不說為好,我……」他猶豫了一下,將那日她跳下城牆時自己對元懷瑾的所作所為都說了,「娘娘,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卑劣?」
「可是他並沒有死。」她沒想到在自己昏迷的那些日子裡還發生了這麼多事。裴容卿想起原光大師所說,心中一沉,難道元懷瑾真的是自己選定的那個人,所以即使中劍中毒也能活下來?
「算他幸運!」邵梓孺沉著臉,咬牙說道。
裴容卿輕歎一聲:「邵梓孺,我要告訴你一件事,你別生氣才好。」
「什麼?」
「他要來了,為了救你。」她攤了攤手,一臉無奈。
他的臉色變得煞白:「為什麼?」
「我說了,為了救你。」裴容卿平靜的說了自己的計劃,「正是因為他的國書,齊賁才願意放人,否則,只憑我幾句話,他怎麼可能相信我的身份?」她自嘲一笑。
他震驚的連手邊的杯子都砸在了地上:「所以,為了救我,你要隨他回去,繼續做他的皇后,是不是?」
裴容卿怔了怔,無奈一笑:「我也不知道。」
「如果只是為了我,他怎麼可能願意親自來一趟?」他苦澀一笑,「你之前不承認自己的身份,拒絕了和他回去,他不曾勉強,如今……卻是你主動要求,他怎麼可能放棄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