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0】勢如水火 文 / 達西夫人
勢如水火(2056字)
半晌,他朝身旁的陳律師說:「不好意思陳先生,讓您笑話了。」
陳邵東過去打的遺產爭奪案不說上千也有好幾百,各式各樣爭名奪利、家庭糾紛的場面早就司空見慣。此刻他十分知情趣的說:「既然紀老先生還有事沒和家人交代,那我先走了。您想好了,隨時可以打給電話給我。」
紀明德點點頭,交代了傭人送陳邵東出去。
然後他抬起頭,目光掃過面前的一圈子女,最後落在了哭的泣不成聲的徐穎身上。凝結了會兒,然後歎了一口氣。
「穎穎,你過來。」
徐穎愣了一下,似乎沒有料到他會這樣叫她。這麼多年了,這還是他第一次……
在兒子的鼓勵下,徐穎走了過去,紀明德將她拉坐到身邊,安撫性的拍了拍她的手。
遲疑了好久,他說:「當年的事,對不起。」
徐穎又一愣,眼淚更是滾滾而落。
儘管極細微,喬暖卻敏感的注意到了身旁周曉蓉臉上,滑過的一絲嫉恨。
紀明德說:「東俊的死,當年真的很對不起你。只是我至今也查不出到底是誰做的……後來你產後抑鬱,我卻因為正與大哥爭家業,就忽略了你的感受,真的對不起。」
這麼多年的委屈如今終於發洩了出來,徐穎伏在了丈夫的膝蓋上,哭的聲嘶力竭。
喬暖站在一邊,旁觀著這一家人的悲歡離合。說實話,她猜不出誰說的是真話,誰又在撒謊。此刻她所能感覺到的,只有兩個字——寂寞。
她身為安止水的寂寞。儘管她肚子裡有與她血脈相連的孩子,身旁站在她孩子的父親。縱然這世界上有千千萬萬個人,但她彷彿是一個人,被遺棄在了荒涼的角落裡。
所有人都稱呼她為安小姐,可掩藏在安止水軀體下的喬暖,卻無比的寂寞。
其他人縱使再委屈,身旁終歸是有親人相伴的。而她的親人,又在哪兒?
「不好意思。」喬暖朝紀南弦說:「我有點不舒服,想上樓休息。」
紀南弦剛想回答,周曉蓉卻插進來:「我陪你上去吧。」她說的很急,似乎並不想面對眼前這夫妻情深的一幕。
喬暖猶豫了一下,「謝謝婆婆。」
周曉蓉扶著她的手,剛走了兩步,身後的徐穎卻忽然發難:「既然大家今天要攤開來說清楚,有些人又何必急著走?」
周曉蓉唇顫了顫,轉過身:「太太想攤開來說什麼?」
徐穎說:「難得今天一家人聚的這麼齊,以後北笙、南弦各忙各的,西妍學校事又多,只怕也很難再有這樣的機會。老爺的身體不好,以後會發生什麼也很難說。不如今天就選一個合適的方法,將紀問的繼承問題交代清楚了也好。」
「老爺身體還朗健著,你竟然說這樣的話!你這不是咒老爺嗎?」周曉蓉憤然。
「周曉蓉你何必裝!你不是最希望老爺……。」
「大媽,你說話放尊重些。」紀南弦冷聲打斷她,扶住孱孱欲倒的母親。
「咳、咳、咳、咳……。」或許是被剛剛徐穎的控訴與眼淚震動了,面對此刻的針鋒相對,紀明德竟意外的沉默了。
喝下傭人送上的一杯熱茶,他靠上了身後的沙發,深深地吸了兩口氣。
「交代清楚了也好。」他緩緩說。
簡單的一句話,卻立刻令現場所有人心中的警鈴大震。大家都齊刷刷的看向他,空氣中彷彿繃著一根緊緊的弦,充斥著劍拔弩張的不安。
紀明德睜開眼,不過五十多歲的年紀,頭髮已經灰白了一大片。眼角邊橫豎叢生了許多皺紋,看上去十分的滄桑疲憊。
他目光朝面前的一圈人掃視了一邊,最後落在了一旁的喬暖和悅溪身上。凝視了幾秒,似乎陷入了某種沉思。
「明德……。」徐穎叫他,他這才像是驀然驚醒了一般。
他收回目光,看向紀北笙,說:「北笙,雖然你這次做的事實在有些混賬,但——我看在你枉死哥哥的份上,就不跟你計較了。」
紀北笙一怔,徐穎趕緊說:「愣著幹什麼?快謝謝你爸爸啊!」
紀北笙別彆扭扭的說:「謝謝爸爸。」
喬暖在身下捉住紀南弦的手,然後握住。他拳心繃得很緊,彷彿用盡了全力一般,一片冰涼。
她當然明白他的不甘心。這段時間他為了搜集紀北笙的證據,辛苦的一兩個星期都未曾好好合眼休息。好不容易就快要成功了,卻不料被徐穎一招苦肉計徹底翻盤。
不僅報不了杜浩的仇,還使得母親惹火上身。真真是始料未及。
「至於紀問的繼承問題,我也已經想好了。」紀明德說:「如今我年紀大了,也沒多長時間好活了。年輕的時候總是很有衝勁,想幹一番大事業。可真到了老了的時候才發現,一家人團團圓圓,才是最重要的事。」
「……。」
「悅溪和止水都懷了孩子,估計生產的時間也差不多,我也不想再費心挑了。到時候誰先生下長孫,我再來決定紀問的繼承權。
「什麼?」紀北笙不可置信的朝前走了一步。他怎麼也沒料到,自己父親竟會以這樣草率的方式來決定紀問的歸屬?他們兩家勢如水火了這麼多年,到頭來的成敗竟要用一個孩子來決定?這也太可笑了!
不料徐穎卻拉住他,笑容很深:「全憑老爺說的做主。」
紀明德看向周曉蓉:「你們覺得呢?」
周曉蓉剛想說話,紀南弦卻拉住她:「我們沒什麼意見。」
紀明德神色舒展開,難得的露出了一抹輕鬆:「那好,今天的事就先到這兒了吧。大家估計都累了,各自回房休息吧。」
一進房間,喬暖跌坐到床上,臉色慘白,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
紀南弦倒了一杯熱茶給她,笑問:「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喬暖抬頭看向他,張張嘴想說什麼,卻又忍住沒有說出口。他卻很快就猜到了她的想法:「是不是覺得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