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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天樞至穴,氣海頓翻 文 / 惟象

    麒瑄不知道的是,她當下並沒有昏過去,相反,在親眼目睹了魏王被殺的慘狀後,她依然不閃不躲的站在魏王面前,面對著那個穿透他身體的魔爪,只是誰也沒有發現,她微微瞇著的眼睛裡,一片血紅。麒瑄,是走火入魔了。

    這變故發生的太快,誰都沒有來得及動作。忽然裴世勳仰頭一陣怪笑,那只穿透魏王胸膛的手猛地一抖,快速收回,卻一步向前,直直攻向麒瑄!眾人在一片血腥之中尚不及動作,麒瑄卻已經橫起劍,擋過了裴世勳這一擊,同時劍鋒一抖,刺向了裴世勳的胸膛。與她的動作同一瞬間,裴世勳的左掌已經攀上了麒瑄的手臂。麒瑄一擊之下並沒有傷到裴世勳,見裴世勳攻來,連忙收回手臂。雖然這些動作快如閃電,但麒瑄的手臂依然被裴世勳的指甲劃出了深深的劃痕,很快,鮮血就湧了出來。但麒瑄卻好像感覺不到疼痛一般,閃過裴世勳之後,飛身便躍起,寶劍直直砍向裴世勳的腦後,正對著的,正是他的延髓!

    裴世勳卻詭異的哈哈一笑,竟由著麒瑄用寶劍將他的延髓砍個正著!

    只聽「光當」一聲,麒瑄這一擊,竟像是砍在了石頭上!

    而等不及麒瑄閃開,裴世勳已經狠狠一拳,擊在了麒瑄的胸口上!「噗」一大片鮮血從麒瑄口中噴出,噴了裴世勳滿臉。青色的面皮和獠牙上被血染紅,尖利的大笑聲從他口中發出,裴世勳此時像極了一個剛吃完人的魔鬼。但奇怪的是,沒等裴世勳笑多久,四肢卻突然開始痙攣顫抖起來,竟抱著肚子痛苦的弓著身子。原來,裴世勳的「七寸」與別的中蠱之人不同,不在腦後延髓,而在肚臍兩側的天樞穴,此時,他只覺得最先是被麒瑄的血染到的臉部如幾千隻螞蟻在啃咬一般又脹又痛,緊接著天樞穴竟腫痛無比,連帶著向下的氣海穴也疼痛起來,這在他吃了人蠱已經刀槍不入之後,著實怪異。裴世勳雖然不解,但也知道這不是好事,捂著肚子強撐著欲躲進屍兵們的身後。但早已失去神志的麒瑄卻不依不饒,毫不顧忌已經被裴世勳打得身受重傷,舉劍挽起一陣劍花,便將裴世勳圍了進去。

    裴世勳心中又急又惱,一隻手捂著肚子,一隻手直接去抓麒瑄的劍。但偏偏麒瑄武藝超群,劍術更是獨步天下,裴世勳這回也吃了些虧,卻依然沒能抓到劍,反而被麒瑄舞起的劍花掃中了天樞。雖沒有擊破天樞,但也讓裴世勳狠狠疼了一下。裴世勳一驚之下,顧不得其他,兩手索性根本不去顧及那鋒利的寶劍,仗著渾身難以刺破的硬甲,穿過寶劍,一隻長著尖銳指甲的手,從麒瑄的下顎到脖子,狠狠的劃下四道深深的血口子。麒瑄卻猛的睜開眼,兩眼佈滿鮮紅,怒目狠狠盯著裴世勳。

    裴世勳竟被麒瑄這狠狠一盯怔住了。

    麒瑄哈哈一笑,迅速雙手握緊寶劍,從裴世勳頭頂由上到下狠狠一揮!裴世勳倒沒有懼怕,沒有把頭移開,只是向後一躲護住了天樞。這一下動作太過明顯,讓麒瑄看出了破綻,接下來便直直攻向裴世勳的腹部。裴世勳一聲厲吼,猛地躍起,竟雙腿直直的從麒瑄頭頂越過!因這二人斗的難解難分,周圍眾人根本無法插手,只得一邊抵抗黑壓壓衝過來的屍兵,一面分出心思來留心麒瑄的安危,如今眼看裴世勳異於常人的動作和攻擊,都為麒瑄提起了心,李黑和鍾離惜更是一左一右來救麒瑄。麒瑄也急忙閃身,險險的躲過了裴世勳這一擊。但緊跟著裴世勳卻就勢翻倒,飛起一腳直掃麒瑄下盤,麒瑄兩腿直分,以劍相攔,裴世勳手掌一撐地,又直直躍起,這一次,尖銳的手狠狠地在麒瑄的肚子上抓出一個血窟窿,頓時,麒瑄腹部一片血肉模糊。但隨著麒瑄晃動的身子,原先身上的傷口濺出血來,好巧不巧,飛進了裴世勳的眼睛。

    頓時,裴世勳只覺得左眼一陣刺痛,似乎有許多四竄的小蟲想要從他的眼睛裡爬出,「哇」的一聲尖叫,踉蹌的閃進了那些屍兵的身後,口中卻嗚嗚的怪叫,引得那些屍兵的攻勢更加兇猛。

    麒瑄卻如同被抽去了力氣,只覺得全身的血都往頭上湧,眼前一片血紅,手臂似乎也沒有舉劍的力氣了。

    李黑和鍾離惜一眾人同所有的瀚海士兵一樣,身上都佈滿了傷痕,就在麒瑄覺得渾身發軟快沒有力氣的時候,卻在一片血紅裡看到正直視前方奮力拚殺的鍾離惜背後,一個屍兵正向她撲近!麒瑄大叫一聲,欲提劍相救,卻幾乎動不了身子,險險的格開那個屍兵,卻只聽到鍾離惜一聲慘叫,麒瑄回頭,便看見一個屍兵從另一個方向撲向了鍾離惜,生生扯斷了她的左臂!

    麒瑄只覺得腦子裡嗡的一聲,虛弱的喊了一聲「分頭撤退」,視野就被紅色覆蓋,直直的扎倒在了地上!直到這時看到麒瑄眼中流出的鮮血,眾人才知麒瑄之前早已走火入魔!

    這一戰,瀚海十二萬大軍,以血肉之軀,生生毀了二十多萬的屍兵,但付出的代價卻是全軍覆沒!除了麒瑄身邊的五千多個將士,其餘人都沒有能夠活下來,包括魏王和飛禪。這一戰,漠南台那位富有傳奇色彩的女汗王卓,也不知所蹤。在兩百多年後,在這片大漠上,當風沙吹起,還有人見到過這場戰爭留下的白骨,足見此役之慘烈!

    麒瑄被寒月救回後,無懷大師便施內力為麒瑄救治,隨著內力在麒瑄體內越深入,無懷大師心中便越是後怕。麒瑄這次走火入魔,是因眼見魏王為救她慘死而起,經脈在急火攻心之下錯亂,內力隨著錯亂的經脈在體內遊走,因著人的本能與裴世勳進行對抗。雖然因為內力不受控制的聚集到一處,才使得麒瑄一時能抵擋得住裴世勳,但正因為內力過於集中,威力過大,竟把麒瑄的氣海毀了。練武之人氣海被毀,基本上功力就被廢了,而麒瑄體內的內力在氣海被毀之後無處安身,便只能在她體力四處亂竄,再這樣下去,只怕會連全身經脈都被毀掉。無懷大師手貼在麒瑄後背,麒瑄體內洶湧的內力在他的引導下,漸漸平息了下來,隨著經脈緩緩運行,可是這股內力沒了氣海去存放,又該引向何處?這讓無懷大師犯了難。

    暫時將麒瑄的內力封住,無懷大師將這件事告訴了寒月等人。寒

    月心中焦急但卻毫無辦法,若是連無懷大師都沒了主意,又有誰能救麒瑄呢?

    這時,李黑開口道,「女皇陛下,無懷大師,屬下,屬下知道,隱逸門門下的天極宮,運功之法與中原武功不同,是將內力經由任督二脈儲於百會。我想,若陛下氣海被毀,可以先用這個法子。」說到這裡,李黑卻搓搓手,欲言又止,寒月道,「還有什麼,你儘管說出來,不必擔心。」李黑點點頭道,「其實天極宮修煉內力的路數與陛下內力的屬性不同,他們的內力走的是『柔而無蹤』的路子,內力會於百會時,不會對身體有什麼不好,反而還可以有助於練功。但陛下的內力是渾厚剛勁之派,百會是人之根本,屬下擔心萬一承受不住怕會對陛下有不好的影響。」

    寒月一聽,急忙問道,「會有什麼不好的影響?」

    李黑卻吞吞吐吐的答道,「屬下也不肯定,只怕陛下若再急火攻心,一時血氣上湧,怕會,怕會神思錯亂。」

    寒月大驚,看向無懷大師,「師父,這可怎麼辦!」

    無懷大師卻雙手合十,念了一句佛號,又看向李黑,「築氣於百會,你有把握嗎?」

    李黑點點頭,「屬下幼年曾跟隨門主,」提到李廷山,李黑的聲音暗了暗,「跟隨門主遊歷雪鸞山天極宮,在天極宮學過十年的內功。屬下的內功,便是走的天極宮的路子。所以,將陛下內力牽引打通任督二脈之後,屬下便能將這內力築於百會。」聽他這麼說,無懷大師笑了笑,「正好老衲在此,打通瑄兒任督二脈之事,就交由老衲吧。」說完,無懷大師看向寒月,「月兒,眼下瑄兒的情勢,別無他法,然老衲自信瑄兒不是那福薄之人,此法於瑄兒,也是緣法,不如安心一試。」

    寒月心中牽掛麒瑄,只覺得心如刀割,心知無懷大師說的對,只得點點頭,強忍住淚說道,「好吧,就用這個法子吧。」說完,又深深一歎,「已至山窮水盡之地,總該迎來柳暗花明了。」心中卻早已默念了無數遍「求菩薩保佑」。

    這無斷絕的苦難,到底什麼時候結束。

    這些天裡,鍾離惜的斷臂處褪掉了血茄,並得到了慕容非煙無微不至的照顧,甚至連如廁,慕容非煙也非要扶著她。這若是放在以前,只怕是鍾離惜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可是如今,卻讓她開始躲著慕容非煙了。飛禪死了,麒瑄昏迷不醒,胡遠留在鎮南都護府,連小虎這個小孩子都不在身邊,鍾離惜只覺得從未有過的孤獨。這一日,慕容非煙去看了麒瑄回來後,就發現鍾離惜不見了。心中暗歎一聲。這幾日鍾離惜的刻意疏遠她又怎會沒有察覺?想鍾離惜一向自視甚高,如今卻斷了一隻胳膊,對她是多大的打擊,不光是身體上受的痛讓慕容非煙心疼不已,想到鍾離惜心裡的苦,更讓慕容非煙恨不得替她受這份苦。搖搖頭,慕容非煙走向大營外,她知道,向西一百米有一個小土包,鍾離惜一定在那裡。

    果然,不一會兒,就看到了鍾離惜瘦削的背影。背景是一片荒涼的大漠,灰色的天和灰色的地,廣袤的像要把那個瘦削的背影吞噬掉。慕容非煙的眼淚忽然一下子就掉了下來。

    像是被心裡的什麼東西驅趕著,慕容非煙忽然大步跑了起來,鍾離惜錯愕的轉過身時,就迎上了一個溫軟的懷抱。慕容非煙狠狠的,緊緊的抱住了鍾離惜。忽然就放聲起來,嚎啕大哭。哭的鍾離惜的眼淚,也掉了下來。

    「你不要,不要離開我,好不好,我求求你,不要離開我。」慕容非煙的眼淚砸在鍾離惜的脖子上,砸進了她的心裡,心也跟著酸了起來。空蕩蕩的袖子被大漠的寒風吹著,飄著,鍾離惜忽然覺得自己真可憐。笑了笑,抬起右手,撫上慕容非煙因哭泣而顫抖的背,嘶啞著開口,「煙兒,我現在連一個完整的擁抱都不能給你,你還留著我這個廢人做什麼啊。」慕容非煙聽她這麼說,卻只覺得心裡更疼,哭著喊出來,「我可以抱你啊,我可以抱你一輩子啊!鍾離惜!我不需要你永遠保護我,我也可以保護你,我要你留下來,是作為愛人留下來,只是愛人,是看到你就會笑,想到你心裡就發甜,十指緊扣就想和你一輩子都這樣走下去的愛人啊!」

    鍾離惜聽著耳邊夾雜著風聲的這些話,忽然覺得心裡有些什麼東西又回來了,慢慢變得很暖,暖的發燙,燙得讓人流淚。緊了緊右手,鍾離惜把眼淚藏進慕容非煙的衣領,「好呀慕容非煙,這可是你說的,我這人最愛記仇啦,我會把你這些話,記一輩子的。」

    慕容非煙看著鍾離惜的臉,第一次主動的,把唇印了上去。

    過了許久,兩人的身影漸漸變小,只能遠遠的看見,鍾離惜賴在慕容非煙的身上,懶懶的嚷著,「我就不起來,你剛說了要保護我,翻臉就嫌棄我了,女人可真是善變!」

    而另一邊,離娘和離鳳也坐在一起,商量著如何對付裴世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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