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廿六章 再表意情(1) 文 / 清若七
陸景候將我抱上了馬車,直身站著,朝北邊遙遙望了一眼。
北邊便是皇城,是掩蓋了無數殺戮與熱血的上京城,他眉目清冷,看不出是什麼心思。
山風拂過,他衣袂緩緩而動,我道,「走罷。」
他低身進得馬車來,又朝外頭道,「將我們送到滄州便是,快馬加鞭,務必今日晚上趕到。」
車伕在外喏喏應了,陸景候眉目一低,注意到我手中一粒佛珠,問了我道,「這是何物?」
我將這個舉到他面前,緩緩道,「此為我師父交付於我的,往後,我自是要與青燈古佛常伴,了卻餘生。」
他眉眼一跳,似乎要拿過這粒佛珠,我不動聲色放下了手,將佛珠收在了衣間,靜靜一笑,「萬物皆空,這個道理我日前參透。與其日日受凡塵之苦,還不如度往般若大境,早獲解脫。」
車內寂靜,只聽得車簾一陣顛晃的聲音,良久聞得他一聲歎息,「都依你。你做什麼,我都依你。」
我側過臉,閉眼要睡下,他將自己衣袍解了,傾身要蓋在我身上,我睜開眼問他,「做什麼?」
他雙眉蹙了極久,我以為他待發火,卻是沒料想,他將衣袍自顧自往我身上一罩,離我坐遠了些,臥倒了道,「怕你著涼。」
我閉了目,卻是復又坐起身,將外袍掀了,往他身上丟去,「別弄得我和你關係又有多熟了一樣,你自己的衣服,你自己蓋,我不睡了。」
他接住我往他面上擲去的袍子,雙眸幽幽地看著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倒教我心中異樣萬分。
我道,「我與你一齊回溯州,你依舊回你的陸家老宅,我自己回去木雪島等我姐姐找我,你救我一命,我會報答你,你只說出要求,我傾其所有也會滿足你。」
「在那崖底都是說的好好的,」他一雙墨眸依舊緊緊盯著我,「你不是說了會原諒我麼?怎麼又忘了?」
「這個不用你提醒,」我心緒浮躁,把這些日子熟讀吟誦了無數遍的佛經忘得個乾淨,「原諒你便原諒你,只是我木雪島,還是不能讓外人踏足得好。」
「你方才又是說,萬物皆空,普天之下應都是佛光映照之地,便沒有區別了罷?」他膚白勝雪,在幽暗的車廂內閃著一層淡淡的螢光,「還是說,你其實只懂那佛理的皮毛,其實在內裡,也是不願遁入空門安心潛佛的。」
他見他眉眼之間,隱隱似有幾絲笑意,倒像在看我的笑話一般,我心火一起,拍了身邊的座位道,「你別與我說話,煩也不煩?!」
「習讀佛經之人,最忌癡妄怒嗔,你這樣做來,可不是破了戒?」
「有什麼破戒不破戒的?」我瞪了他揚聲喝道,「我區區俗家弟子,沒這個戒律!」
「哦?俗家弟子?」他緩緩開口,這些個字句猶如浸了蜜一般,濃稠地在他嘴裡滑了一遭,又泛著魅惑的氣息被他吐出來,醉人心魄,「俗家弟子,那便好。」
我一時間終於知道他的用意所在,如一隻癟了氣的皮鞠,有氣無力,卻又裝腔作勢道,「你休要與我玩這些,陸景候,我打定主意不再貪戀紅塵,你縱使有再多話,也改變不了我的心意了。」
他將雙眸一閉,低低嗯了一聲,逕自躺下睡了。
我知他方才在山崖之內便是全力救我,也是累極了,便忍住叫醒他要與他理論一番的念頭,哼了一聲,袖手坐直了,閉眼假寐。
不知這山路可好走,馬車總是顛簸,我迷迷瞪瞪似乎方有些睡意,車子便猛然一顛,我哼哧哼哧往旁邊安生些的地方挪了一下,感覺極是舒適,還有些好聞的熟悉的馨香,便將臉頰轉向裡面蹭了蹭,放心睡了。
聽聞耳邊像有聲輕笑,我並未在意,直到一覺醒來,臉邊有衣料遮掩的摩擦感,緩緩遲疑地拿手撫了上去,頭頂有聲音響起,柔情宛轉道,「醒了?」
我大腦有一瞬的空白,瞪大了眼慢慢抬面看去,陸景候滿面笑意低眉俯視我,正如看一隻豢養的貓,「還睡會吧,還有半個時辰就到滄州了,阿留的生父那座府衙應還在,我們今日去住一晚,憶憶舊景。」
我霍地起身,乾咳了一聲,抖了手指著他道,「陸、陸景候,你這個心機深沉慣有城府之人,你、你、你……」
他斜斜睨來,拖長聲調嗯道,「我?怎的?」
「方纔我被馬車顛到你那邊,你、你為何不推醒我!」
「我若是推醒你,你又該怪我吵到你了,」他牽起唇角,緩緩笑了笑,「況且,我並未覺得有推醒你的必要。」
「閉嘴!」
「原本便是夫妻,何苦鬧彆扭到現在?」他面色未變,絲毫不拿我的話當真,「你先前還允諾我,還與我生許多孩兒,莫不是……」
也不知他眉眼是如何突生了許多情意,絲絲黏黏,織成了一張網教我連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我見到他本就傾世的容顏漸漸逼近來,鼻尖與我面頰相觸,唇內吐出的蘭息吹入我耳中,教我驚駭得無所適從。
他拿了食指,半屈著緩緩撫我灼灼紅透的半邊芙頰,話音裡抹了笑意,輕輕與我低聲道,「莫不是阿雪又要賴賬罷?」
我一時方寸大亂,他如此狎暱當真教我防不勝防,連話都說不順了道,「你、你……」
他輕笑了一聲,趁著我還未扭頭的當口,欺身便覆上了我的唇。
他吮住我的下唇半晌,以為不會有動作之時,他又伸出舌尖來於我上唇濡濕了一遭,我聞見蜜一樣的香氣,在這滿是幽暗的狹窄車壁之內,蜿蜒出許多的催情之意來。
他緩緩親吻著我,拿手撫上了我的背,舌尖似蛇遊走而過,我齒間涼透,待反應過來,竟是他溫軟的舌探入我口中,翻來覆去,吸吮舔舐。
我不知他這樣吻了多久,連呼吸都快要忘記,他卻是突兀地收了動作,我方才被他吻住的唇陡地沒了依托,頭暈腦脹便要附過去,他卻像與我躲閃著一般,淺嘗輒止便了。
他的唇頓在我唇輕輕一觸便能吻上的境地,他卻遲遲未有動作,我皺眉睜眼要看他,他卻是拿了一直扶住我後頸的手,輕笑一聲覆住我的雙眸,在我耳側用他帶著**的熱唇細膩地舔啄了一圈,又游移到我的頸項,伸出舌尖緩緩地品嚐著,我聽見他逸出的歎息,唇齒之間空空蕩蕩,遲遲未有彌合。
他總是不將唇移上來,在我頸側吮住不放,我嚶地出聲,有些哭意,他的唇終是一點點地移上來,卻是吻向了我另一邊耳側,我腹內灼灼極是難受,他卻是將我耳垂咬住用力一吮,我驚聲低叫了便要起身推開他,他卻是猝不及防轉面襲向了我的唇。
密實的吻,綿長的氣息,唇畔溢出的呻吟不知是誰而發,唇齒之間津津作響的**之聲不絕於耳,將人的心神都摧毀得天翻地覆,我緊緊地抱住他,攀附住他,猶如被狂風暴雨侵打的菟絲花牢牢擒住僅存的粗壯樹幹,身在雲裡霧中,行於極樂。
身下的硬物頂住我腰間,我腦中轟然作響,用盡最後一絲清醒的神志,微弱叫道,「停……停下……」
他似乎也是極為費力,隱忍地壓住呼吸,湊近我的額上吻住良久,氣息勻了後,又翻身往另一側坐了,我大口地喘氣,幾近要癱倒,閉眼不欲去看他,他卻又傾身而來,我睜眼去瞧,身一時入了他的懷抱。
他的聲音有些瘖啞,帶著微喘與我擦了額心鼻尖的汗,低聲道,「莫要生氣了,我們好好在一起,好不好?」
他極少放下身段來求人,此時我神智昏昏,不願開口說話,他又輕輕柔聲道,「阿雪,這世上兩情相悅之人本來便是少之又少,若是兩情相悅又能走到一處,便更是少之又少,我們能有今日已是不易……阿雪,我以後不會再讓你傷心,你也莫負了我……」
我咬住唇竭力不讓自己顫著身形,鼻翼卻是翕動了三兩下,又是幾滴淚流進了鬢間,他歎道,「你莫哭,我不逼你,你既是不願,那我便等著你,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一個人過能勝過我在你身邊,也比什麼都好了。」
我哽咽聲不止,將臉埋在他肩頸中不肯抬起,他輕輕撫著我的背,還如以往。
馬車依舊在走著,我紅著眼眶抬面要去掀車窗,他拉住我的手,噓聲道,「車伕此時有些……莫要驚動了他。」
我住下手,遲疑地去看他,他神情異樣將面轉向了另一側,咳了一聲道,「方纔……我們的動靜、或是大了些。」
我重重將他肩頭捶了一下,猶不解氣,又抬腳要去踢他,他卻是滿面溫柔道,「無事,車簾子厚著,他也聽不見裡頭在做什麼。」
「……」
他又要來抱住我,我卻是侷促地將身子斜裡一偏,躲了過去,他面色一僵,兀自笑了,又撤回手去。
車內響起一絲悠長歎息,猶如歎我,猶如歎這令人尷尬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