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識人遇破(2) 文 / 清若七
我被她拖出門去的時候。手裡的饅頭已經是捏得像變形的鬼臉一樣與我在喊。「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你就等著出洋相吧呵呵呵。」
這六兒的嘴是一刻也停不下來。一時指著這邊問這是什麼草藥。一時又指著那邊喊哎姐姐那隻鳥飛得可快了。
可憐我是連肚子都沒填飽。她一陣一陣的話頭罩下來我簡直要陷進這遍佈的草叢裡去了。
我見她似乎是往山路下面走的勢頭。笑了笑道。「姑娘家就是愛口是心非。你說著不願去見你二哥。還是忍不住了吧。」
她轉過身來看了我一眼。目光中有些詫異道。「你怎麼知道我是姑娘家。」
我噎了噎。莫非從前她就一直是男裝打扮連白朮都沒發現過。
她好笑。「你其實根本就不是白朮姐姐。你到底是誰。還能看出我是個姑娘家。」
這個……
她雖然身形還沒長開。有些像男孩子。可我見她兩邊耳垂上各有一個洞。想必是小時候阿媽給弄了戴耳墜子的。
我呃了聲沒敢照實說。只問道。「你什麼時候知道我不是你白朮姐姐的。」
她也沒生氣我騙了她。自顧自轉了身往前走。道。「你方才問我為何到這滄州來。我便知道你是假的了。當時雖然我哥哥沒與她見過。可是來這裡的之後幾個月我與二哥下山採買的時候在城裡見過她。那時她就已經知道我在這滄州待了快將近一年了。」
我啊了一下。「你挺聰明的。還知道用話來下套。」
她將我拉過去與她一齊走。「姐姐你也別生氣。你與我白朮姐姐長得這樣像。想必也是有緣。以後我見了她還可以當作趣事說一說呢。」
「不生氣不生氣。」我拍拍她頭頂。「那你叫我一起出來尋草藥。到底是來測我真身呢。還是拉人壯膽去見你二哥的。」
她臉一紅。我心裡有了幾分底。「姐姐我沒別的本事。就是最會給人看手相了。來。我給你瞧瞧你手掌心裡的姻緣線。」
她又喜又疑地看了我道。「這個准嗎。」
我道。「當然准。」
她連忙道。「那姐姐快幫我看下。我的姻緣動了沒有。」
我把眼睛一閉。十分神道的樣子。「噯。你先莫要吵我。這是要開天眼的。」
她小嘴一閉。氣息都閉住了。
我約莫等了一會。再睜開眼去細細看她手心。眉頭一蹙大叫道。「哎呀。你姻緣線有兩處開叉。這定是和二字有關聯。」
她愣了愣。我忙道。「你可有認識的人是叫二哥二叔二大爺的。」
不待她回話。我截了話頭又道。「誒誒誒。姻緣線動了。寫了二哥兩個字。」
她啊了一聲喜道。「果真。」
我鄭重其事點了頭。「那是當然。」我閉了眼搖頭晃腦掐指一算。「那二哥還正往這處走來。」
她眉眼彎彎一時便樂不可支地笑起來。我拍拍她肩膀正要鼓勵她需好好記住我這番話才是。正有一聲清脆的聲音喊了聲。「六兒。」
那人的腳步聲在山路上迴響著隨著嗓音一併傳來。我朝小六兒瞥眼一看。她果真是信以為真地悄聲喜道。「姐姐算得可真準。」
我哼了哼算是回答。早料到那二哥這會子也該來了。方才瞧這六兒丫頭賭氣的光景。猜也能猜到是對小鴛鴦。
這六兒見到他人只離我們兩步遠的時候偏偏又轉過了頭去不看他。鼻子裡還擠著氣哼了聲。就是不說話。
他笑了笑。「他們還在後頭走。我急著來見你呢。」
我本是背對著他。此時轉身朝他人看去。心裡提了一下。好巧不巧。他一時也見到了我。卻是眉頭狠狠一跳。失聲喊了出來。「怎麼是你。」
我與他大眼瞪小眼。也想問他一句怎麼是你。兩廂詭異地沉默著瞪著對方。我終是按捺不住。艱難吐出字來道。「淮公子。好巧。」
我猶嫌不夠。皮笑肉不笑又說了聲。「好巧。」
他眉心抽搐地狠跳了幾下。卻不敢看我。盈著一張笑臉與小六兒道。「六兒。這是師父他老人家收的第七個徒弟。」
小六兒見我與他像是舊識。狐疑道。「你居然沒把她當作是我白朮姐姐。那會子在滄州城裡還見過的。你忘啦。」他將小六的肩攬住便往山上走。我聽見他低低的聲音道:「我遇見她比遇見你白朮姐姐晚些。那時候的確是錯把她當作白姑娘了的。」我跟緊了他們。又聽見他道。「她是如何到這裡來的。」
小六道。「四哥說她的車馬是從陸軍軍營裡出來的。便攔了。後來我以為是白姐姐。便沒讓他們……」
她的話隱隱低了下去。我心裡更是驚疑不定。
他們看起來似乎不是表面上那般簡單。淮寧臣明明是上京官宦子弟。現下更是女帝親派來滄州督戰的主帥。為何還有時間到這山溝裡頭來見小師妹。
我怔愣著抬步跟著他們走。他們不時在低聲說些什麼。我還想再聽之時。卻是淮寧臣讓小六上前先走。閃爍著眼神轉身望了我來。「蘇姑娘。聽聞你已投靠陸軍。不知現下你來此處是為了何事。」
這話可當真冤枉了我。
「我本是要去江南。卻是在山下被劫了來。」我笑笑。「我並不知這裡有什麼玄機。淮……」
我想到方纔他並不是稱我為蘇大人。我不好開口。只得也棄了從前的稱呼。依舊如方才稱他為淮公子。「大戰在即。你來此處莫不是單純來見見師妹的罷。」
他怔了一怔。下了幾步台階走至我身前與我平平相望。笑得波光瀲灩道。「我與六師妹心意清白。並不是如蘇姑娘想的那般。」
他目光灼灼似要看穿我。我面不改色心不跳轉過身去往山下走。「我本來打算今日醒了便回去的。既是你懷疑我。我還是先早早告辭方便些。」
他伸臂將我手腕一扯。又帶我往山頭上走。朝我挑唇笑道。「急什麼。留你在此處。總不會吃了你。」
我翻了個白眼。剎時為小六兒操碎了一顆芳心。
我止了步朝他看去。「你在這裡是個什麼身份。」
他也是隨著止步朝我對望過來。神秘兮兮湊近了我道。「天機不可洩露。」
我嗤之以鼻。哼了聲又重新轉身往山下走。他卻是架住我雙肩腳步一挪又調轉了方向。「都說了你急著走什麼。你想知道的話。等回去了再一五一十與你說。」
我白了他一眼。「淮公子。你這下便不介意我是陸軍的人了。」
他瞇眼笑得像隻狐狸。我哼了聲。「你不怕我是來偷你情報的。我還怕你是藉機綁了我去要挾陸軍呢。」
他揚著聲調哦了一聲。「這樣說來。你還當真是陸軍的重要人物了。可是你一個姑娘家又不能帶兵打仗。他陸景候也不能封你做什麼官罷。」
我噎了下。要是讓知道情況的人見到兩方敵對的人這樣平心靜氣地說著話。只怕連眼珠子都要凸將出來。
他又道。「之前夏將軍讓陸景候刺傷心口了現下還沒好呢。你該不是為著這個賭氣跑出來的罷。」
我嘖了一聲。不耐煩道。「我與你交情也不深。你怎的知道這樣多。」
他拿袖子往臉上扇了扇。自顧自望了天道。「這天也熱。要是不用帶著你。我早到了山頭上的屋裡歇著了。」
我喲了一聲。「淮將軍好氣度。換做我是一方主帥。若見到已投靠敵軍的人。只怕早就神不知鬼不覺地弄死了她才好呢。」
他側過臉嘖嘖一笑。「還不是把你當作有些用處的人才捨不得殺你。」
我沒好氣道。「你不是在督戰嗎。怎麼有時間往這裡跑。」
他道。「來取情報的。」
我沒聽懂一時愣了愣。他道。「不然我何必用兩個身份。又在上京又往這裡跑地混許多年。」
「也是。他們若知道你是官家子弟。只怕不會給你好顏色看。」
他笑。「你傻不傻。為何他們只揀官家子弟下手。還不是因為他們知道的情況最多。」
我手心發涼地看了他。「他們表面上是劫富濟貧。實則只是在為你打探情報。」
他愈發地笑得一腔春水。「不然呢。」
我被雞皮疙瘩暴漲的感覺激得抖了抖。偏過頭哈哈道。「你這樣輕而易舉地告訴我。是不是不打算留我在世上了。」
死個明白的感覺大致應該就是這樣。
我都已經準備好閉眼等著他腰間的佩劍給我個一劍灌喉。他卻狀似無意地在我後腦勺上一撫。有些憐愛道。「哥哥方才不是說了。你得留著。哥哥還捨不得殺。」
我高喊一聲便驚叫著跳出去。他在我身後慢悠悠拉了我道。「這麼久了都沒見。我可念得你十分緊呢。蘇大人就沒有半點話要與我說的。」
我閉眼道。連連道。「你先放開手。咱們有話好好說。好好說便是。」
他輕著笑了一聲。「怕什麼。我總不會吃了你。」
我心裡頓時湧起一陣寒意。若說陸景候是個讓人怕從膽邊生的人。他便是個讓人安心過後立馬將暗箭嗖嗖放過來的笑面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