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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廿七章 人之將死(2) 文 / 清若七

    陸景泉笑起來的下巴與陸景候有些不同。翹著有些弧度。的確是個妖魅的男子。我見他輕輕啟唇。那雙白到幾乎透明的唇一開一合道。「我沒有唬你。我對其他的女子也是如此。只需看一眼就能迷住她們。也算是我平生最大的本事了。」

    阿玄的左臂脫了臼。她便拿右臂支撐著矮桌上站了起來。陸景候不去攔她。我卻是從她面上隱忍決絕的神情裡似乎猜出了什麼。邁步便要去阻止她。

    可陸景候輕輕將我攬在了我腰上。我愣了愣。阿玄已是飛身撲到陸景泉身邊。迅疾地抽出了小葛腰間劍鞘裡的長劍。生生便刺進了陸景泉的心口處。

    因她動作極快。劍光一閃而過之後那把劍已是將陸景泉貫穿。利器刺進胸腔之時只是濺出了幾滴血花。可阿玄咬唇之際。又將劍霍地拔出來。頓時木板上似下了一場血雨。淅淅瀝瀝滴答有聲。

    陸景候將我轉過身來。我木然看著。身後又傳來一聲劍刺入骨髓血肉之音。我顫了一顫。心想阿玄果真恨他至此。一劍還不解氣。又得補上一劍。

    卻是那陸景泉厲聲喊出來。「阿玄。」

    他本是氣力方歇。此時嘶啞著嗓音聽著完全不似先前。我驀地轉過身去。正見方才刺進陸景泉心間的那柄長劍顫巍巍地插在阿玄的心口處。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深淺把握得似乎剛好。

    那血似一尾細蛇慢慢從劍與心口相接處蜿蜒而下。被染成暗紫的青色衣襟。被阿玄牢牢捏住不放。她緩緩倒下。頭轉向了陸景泉輕笑道。「你不是說從未在意過我麼。可為何我性命將矣之時。你卻還是如此慌張不堪。」

    陸景泉的眼睛被布條摀住。手腳也是被縛住。掙扎不得只得將頭湊近了去聽她的心跳。卻是面頰觸到劍身。頓時被劃得血流如注。

    他卻不管。只是將頭擱在阿玄的身上。似瘋了一般蹭著讓她起來。「阿玄。你定是在嚇我。我方才聽的那一聲。是你又刺在我身上了對不對。」

    阿玄緩緩睜大了眼去看他。將劍狠狠拔了出來。明明淚都已經濕透了鬢髮卻還是笑。「那我便再讓你聽一聽。你隔近些。聽好了。」

    陸景泉慌忙抬起身子將自己擋在劍下。不住求道。「陸景候。你們任由她如此發瘋。莫不是都傻了不成。」

    陸景候沉吟一聲。朝小葛看了一眼。小葛這才低身將劍拿了。卻是擲在一邊。陸景泉又是快快道。「我說要將你取而代之都是我自己的主意。與阿玄無關。她是受了我的指使。是無辜之人。你快些將她救了。我便將從前被販賣的女子下落盡數告訴你。」

    陸景候卻是不為所動。「那些我早已經自己查出。無需你再告訴。只是這條死路是阿玄她自己所選。我救了她。她也沒有再活下去的心思了。」

    阿玄早已是閉上了眼。氣衰力竭輕聲與陸景泉道。「我還不如現在死了。若是活到江南。陸景候會將我送上祭台。那時全族的人都知我不仁不義的醜事。連我阿媽都要指指點點……」

    陸景泉只是泣不成聲。「你、你可還記、得。你小時隨你母親、過來陸家。還錯將我認作了……陸景候……」

    阿玄緩緩扯了扯嘴角。輕笑了下。「是今日我才知。你們二人可以如此相似。竟是犯了第二回錯。將他錯認作了你。」她的確是喘氣都喘不過來。忍住呼吸歇了一會。「可是陸郎。今日你與我同死。我們來日重生。下輩子……就定不會錯了。」

    陸景泉終也是聲音微弱。緩緩道。「那碗孟婆湯你慢些喝……莫要……忘了我……」

    她緩緩睜開眼朝虛空中看去。笑得如情竇初開。「那年的那把油紙傘……我到如今還留著……」

    此話說完。阿玄再未睜開過眼。他二人。也再未有氣息。

    陸景候微微怔了一會。小葛過來請示道。「公子。如何處置。」

    我覺得空氣裡盡皆是血浮起來的腥味。腹中翻滾攪動得頭暈目眩。陸景候在身邊淡然道。「將屍身收妥當。回去後再葬了。」

    小葛輕聲道。「若是帶回去他二人的屍身。只怕不好向族裡的長老交待。」

    陸景候眉頭一沉。「她倒是死也都要將我一軍。」

    我本是在一旁不說話。陸景候卻回眸來看我。「蘇蘇。若是換做了你。你會如何處置。」

    我怔了怔。小葛也看向了我。阿玄方纔那些話隱隱約約浮現在耳際。我緩緩道。「這應當是你的家務事。我不好多話。」

    他沉默了半會。將我的鬢髮拂至了耳後。輕聲道。「你也累了。如今夜已深。我讓小葛送你回去歇著。」

    我道。「好。你也早日歇息。」

    他轉面朝小葛問道。「我睡的那邊可還有空房。」

    小葛想了想。像是有意要將這一室沉悶打破。有些揶揄道。「公子身邊也沒個侍女。這些事我一個大男人怎麼記得住。」

    我道。「無事。我回去還要與老田打聲招呼。那裡也能睡人。」

    陸景候沉聲道。「阿玄今日死得突然。平日裡替她辦事的人我還沒肅清。你與我離得近些我才安心。」

    我想了想。「也好。」

    小葛便道。「那我先送大人過去找著。今日恐怕是要吃些夜宵。我這就讓人吩咐廚房再準備些吃的。」

    我走出去時還是忍不住回身問了陸景候。「先前我進來的時候你在喝酒。不是說你沾酒便醉麼。怎麼我看起來不太像。」

    他面有慍色。似乎懊惱我如此直言不諱戳中了他僅有的的弱點。卻還是將那壺酒拿起來送到我手裡。道。「這是陸家特有的果酒。任是酒量再不濟。也可飲上一些。」

    我沒接。又是問道。「在我被綁的那夜。守在我門口等我回去的。到底是不是你。」

    他將我左頰一拂。輕聲道。「只要是你見到的。都是我。」

    那夜起了不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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