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廿五章 出宮當臥底(1) 文 / 清若七
果真,還未等我走到宮門口,豆大的雨滴便砰砰地擊落到牆磚地面之上,我躲避不及,剎時便淋作了一副狼狽不堪的樣子。
週遭並無樹木,也無寸瓦可供遮擋,好在並無雷霆,我匆匆往前趕落得一身雨也無妨。
只是走了一會雨勢愈發猛烈起來,像石子一般擊在我面上,若不是我抬手去抹並無血跡,我幾乎要懷疑已被這大雨擊出了坑窪的洞。
那些雨阻我走勢,瞬間就連雙眼都難睜開,我不得已頓住了腳步,身後有人匆匆踩在水窪裡趕過來,我回身看去,正是王喜撐了一把油紙傘,一臉急意地衝我奔來。
他未說話,只把手裡另外一把傘往我懷裡一塞,我感激一笑,「多謝了。」
他也不看我,轉身便要回去,我哎了一聲叫住他,「若是你有時間,便去淑玉宮看那兩個丫頭,替我向她們說一聲,」我頓住,再開口時滿腔的艱澀,「我還欠她們兩串糖葫蘆。」
他背對著我,聲音被雨水沖刷得不甚清晰,「你顧好自己便是,糖葫蘆,我替你給她們買。」
我又是道了聲多謝,「別過了。」
說畢再不去管身後,疾步在雨中走出了那一方高且窄的宮門。
那道視線似乎一直緊隨著我,我強忍住未去回頭,因為我知曉得不能再清楚,若是我回了頭,只怕便捨不得踏出這處了。
一路行來連個其他人都沒有,我揣了一顆撲騰直跳的心,連腿都走得酸疼,總算到了陸府大門前。
門外沒了前一次的門童,我瞧了四處無人,將油紙傘往身後一擲,又是淋了大半會子的雨,直到身上無一處不在汩汩流著滴答的水意,這才故作出幾分慌張,跑到那兩扇朱色大門前對著便是一氣亂敲。
起先雨勢尚大,我聲音單薄著也傳不開多遠,到後來聲音有些啞了,上蒼眷顧我竟將雨勢收了些,我的聲音終是有了幾分強度,許是傳開了,那門從內緩緩被人開了來,露出一雙眼。
還是那位門童小哥,我本就聲音喊得嘶啞不堪,此時連氣力都沒有了幾分,哀哀道,「小哥,還認得我罷?」
他看了我許久,忽地睜圓了一雙眼珠,有些吃驚道,「竟然是姑娘您!」
我苦笑道,「我想求見你家主人,不知……」
他忙將門開了讓我進去,又親自扶了我道,「姑娘怎生成了這個樣子,可也真是,為何不撐把傘來?」
我這才記起我進宮去的事情鮮少有人知曉,訥訥不知如何回應,他卻揚聲沖遠處道,「公子,快看是誰來了!」
我突然有些膽怯起來,只想拔腿便往外走,那人聽了這聲音似乎撐了傘往這邊走來,一邊道,「阿其,我說過多少次,不許這般大呼小叫……」
話卻是堪堪止在了他喉間,他與我隔了重重雨簾,停在十餘步遠的地方與我遙遙望著,一襲白袍撐了青竹色的傘長身挺立,彷彿過了許久,他別眼側過了身去,冷冷道,「怎的是你?」
我衝到腦中的一腔血液剎時結了許多的碎冰淅淅瀝瀝砸得我肺腑刺疼不已,我並不敢看他,低了頭道,「陛下將我趕出宮來了。」
他呼吸輕輕一滯,也是輕輕帶過道,「哦。」
哦。
我只覺羞辱不堪,再難有顏面在他面前站著,也說不出為何被趕出宮便是要來尋他的理由,寒了一張臉便轉身要走,阿其卻拽住我道,「姑娘全身都被雨淋成了這樣,若不趕緊去沐浴,只怕是……」
陸景候看過來,「你倒是會安排。」
我愈發按捺不住,拉開阿其扶著我的雙臂道,「多謝你,只是不便叨擾,我這便走了。」
阿其急著跺了腳,濺起地上水滴無數,陸景候開了口道,「去將東廂的屋子收拾了,請姑娘住過去,」說畢移步過來,在我反應不及之時傾身將我摟緊了道,「若是來了,便不能再走了。」
他潔淨勝雪的衣袍乾燥而馨香,有著洗衣婦在仔細漿洗過後的特殊質感,他不過是伸手在我背上輕輕撫了撫,我剎時便哭出了聲來。
他沉默不語,將我一路護在傘下走進了迴廊。
我只是哭個不歇,直到後來聲嘶力竭有些頭重腳輕不分方向了,他方才對我緩緩道,「行了,我讓人帶你去沐浴。」
接著便果真有人扶著我離開,我還是眨眼便有淚下來,分不清是哭給他看還是真心委屈不堪只想發洩出來,直至我將整個人都浸在了木桶溫暖的熱水裡,我才莫名清醒了一些。
身邊有侍婢輕聲笑著喚道,「姑娘別在水裡悶壞了,快些出來擦身子。」
我有些不情願地從水裡探出頭來,那說話的侍婢打趣我道,「看姑娘多漂亮的一雙眼睛,水靈靈的,真真是一閉眼都要掉淚的盈盈模樣。」
我心想著她倒會奉承人,卻也是默然聽她說,她見我不開口,倒也未多言,只是盡力將我的頭髮並著身子一同洗的暖洋洋的,我幾乎快要睡死在這一廂烘熱的水霧當中。
待洗後,她將我扶起來擦乾淨了穿好一套乾淨的衣服,「姑娘莫要見怪,公子道奴婢的身形與您相似,便拿了奴婢的一套新衣裳來與姑娘穿。」
我終於有些過意不去,「怎好穿你的新衣裳,不若換了套舊些的,我並不要緊的。」
她抿嘴一笑,「奴婢的新衣裳穿在姑娘這等美人身上,倒也不覺得屈就,姑娘別多心,奴婢隨口說的,姑娘聽過便是了。」
她又是與我梳順了頭髮,我瞧她吩咐旁人來抬木桶出去的樣子應該是個等級不低的丫鬟,心裡默默盤算著如何開口。
她卻是主動,衝我甜甜一笑,「奴婢告退了,這便去請公子來見您。」
我啞然,卻也正合我意,她輕步走了未有多時,陸景候也是輕步著進來了。
他見我端坐著看他,腳步微微有些遲疑,也不過是一瞬便恢復成往常那般波瀾不驚的神色,走至我身前來,「走罷,去吃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