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章 你不知好歹(3) 文 / 清若七
「你倒是記得明白!」女帝負了手低頭朝他盯著,「只此一句,朕看你是永遠都看不通透了!」
夏力怔了一怔,傾身便伏在了地上失聲痛哭起來,「阿姊,我心裡苦,我已是不知我到底愛誰了……」
那些都是他們的戲檯子,我不知如何去體諒不知如何去入戲,夏力那張啼哭的容顏卻似染了霜華,全映在了我腦海之中。
女帝只等他哭音漸低,方才輕聲道,「你先回去。」
夏力不依,動也不動地跪在地上,女帝開口道,「你將朕身邊的王喜傷成這樣,若還呆在這裡,是不是打算與他敷藥療傷了?」
夏力面露愧色朝我與王喜看來,視線堪堪滑過我的面上,頓了一頓又收回去。
王喜慌忙傾身便要起身去跪著,卻是四肢無力又撲通一聲趴在了地上,他樣子滑稽可愛,我卻是笑不出來。
他低了頭道,「是小的多嘴,都是小的活該,陛下莫要心疼小的。」
女帝看了夏力道,「連他都如此知分寸,你還是我大夏堂堂將軍,竟是要朕顏面都掃地了。」
夏力默不作聲,女帝又道,「你還不起來?」
他終是緩緩起身站了起來,身材俊朗的他高出女帝半個頭,女帝卻將他訓得像個小孩子,「我夏家的人從來都是讓人來敬仰的,何曾有你這般癡狂成性,你還不趕緊回府去思過?」
長姐如母,夏力聽了她這話也不敢出聲,低頭便朝殿外走了。
臨走時默默看了我一眼,我目不斜視,只看著女帝腳下王喜方才吐出了那一抹血跡。
王喜還跪在我身前,始作俑者卻被女帝幾句話便打發走了,當真奴才的命便不是命,如此糟踐如此胡作非為都可以麼?
女帝卻是走過來俯下一向驕矜的容顏,親自將王喜扶起道,「他還是從前的那般小孩子心性,只是委屈你了。」
王喜似乎語氣哽咽,「是陛下太體諒小的了,莫說只是被踹了這一腳,只要夏將軍能清楚知曉心中所想,便是將小的拿去祭命都值當。」
女帝沉著的面色終是緩緩笑了笑,「行了,你嘴甜,」她朝我看了來,「蘇蘇,帶他去御醫局拿些藥。」
我嚥下一口氣,低聲緩緩道,「遵旨。」
她目光移開,踏步便出去了。
王喜連忙起身,又自己拿袖子擦了擦面上的血,只是手抬不起來,我過去絞乾了一塊沾水的濕帕子,去與他擦乾淨了,「走,帶你去御醫局,別真的落下什麼問題出來。」
他趕緊擺手,「別別,你當真以為陛下是讓你帶我過去嗎,」他低聲悄悄道,「是給我長些臉面罷了。」
我見他此時倒是一番生龍活虎的樣子,索性壓下聲來隨他道,「怎講?」
他噎了噎,「你還不知道宮裡的規矩?本身你現下就是該由別人服侍的女官了,若是讓你帶我這個奴才過去,當然是給我長臉了。」
我怔道,「我不及你的見識多,可你現下也總該去取些藥的。」
「這個你不操心,我自己走過去就是,」他環視殿內,竟是宮侍都已經被女帝帶走了,又是一歎,「哎,賞給你的隨住玩意都還沒搬完呢,他們這幫小蹄子竟都走了。」
我想了想,「陛下為何還要另外賜我東西?」
「或許是陛下覺得讓你白住了幾日刑房過意不去?」他衝我眨眼,「賞你的你守著便是,陛下有時的確喜怒無常了些,可那顆心倒是真真的好,你看這幾年四海昇平,連外邦都不再與我大夏侵犯了,當真是子民的福分。」
他嘖嘖稱讚,我只管聽著,等他說完後,我將他牢牢拽住了,衝他咧嘴一笑,「行,話都說完了罷?那隨我一起去取藥。」
他哎了一聲,已是被我拖出去了。
我現下還不知方向,又只得讓王喜與我指路,他問了我在刑房過得是不是十分不遂意,我想了想,還是未將陸景候與我安排的小葛一番照顧說與他聽。
他本就不喜我與陸景候過多來往,我只挑了些有趣的講了,「他們都知道我日後還會出來的,也想著不要得罪我,儘是好吃好喝的供著我呢,倒是你,那日不是還受了鞭刑的?」
他聽我說過得好,點頭放心一笑,「嗨,你還不知道我的門路,他們也是認識我在陛下身邊當差,也沒怎麼為難我。」
我輕著手拍了他肩道,「不錯不錯,倒還知道賣些人情。」
他又是思忖了片刻,抬眼朝我看來,「蘇蘇,你莫非還和陸景候知交頗深?」
我心裡一抖,掩飾著笑道,「怎麼可能?」
「那日分明是有人暗中問我是不是陸景候的人,我因著光線不清也看不了他面貌,故而一句話也未說,」他道,「今日這話你聽過便忘,莫要傳與旁人聽了。」
我還尚未回過神來,他卻是將我拉到一處僻靜的角落,湊過來壓低了聲音道,「陛下似乎這幾日正在查他,我只說一句忠心話,你莫要與他扯上半分關係了。」
我如遊魂一般的思緒瞬間便被扯了回來,直直朝他看了半晌,方才笑了一笑,「你唬我便唬我,卻為何還要說道他身上,再說了,他如何與我何干,你與我來說又是要如何?」
他歎氣,「你在我面前就別嘴硬了,我不過是說說,你現下與他沒有干係是最好不過。」
我耳邊只浮著他方纔那句話,陛下似乎正在查他。
我知道以我今日被他背棄之境地自然不必對他掛心了,可甫一聽到王喜那句話,再聯想到這幾日他的確是未露過面,不禁心裡悠悠懸著,落不到實處。
我竟然還是忍不住想即刻見到他,心中一半對自己鄙夷輕視,另一半又對自己鼓足勁道,擔心他的話,便利用現下在女帝身邊任意行走的職權與他助一臂之力罷。
王喜的聲音又在我耳邊響,「哎我說,你倒是在想些什麼,到底還要不要與我一起去御醫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