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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十八章 兩廂心思何燃欲(2) 文 / 清若七

    話一出口我便想狠狠扇自己一嘴巴子。

    本來他方才便說的是已亡之人,我此時倒還指著謝了的花來與他看與他說,當真是……傻了多時早不知聰明為何物了。

    我在心中默默罵了自己幾遍豬頭之後,他倒是豁達一笑,「是啊,春盡夏至,花也都謝了。」

    我訕訕一笑,再不敢隨便接話。

    他左手負於背後,右手還不忘擋在我肩周圍為我拂去山路旁伸出來的小樹枝,我與他默默行著,倒也不辜負兩邊鬱鬱蔥蔥的樹景。

    將近快行至山腳時,我眼尖,比他先見著平地,揚聲喜道,「可算是快到了。這樣的山路走著,雖是下坡,也太辛苦了些。」

    他許久未說話,我不知是否又口無遮攔說了什麼不對的,訥訥住了口,他冷不防道:「蘇蘇,你與我一起時,可會無聊?」

    我僵了僵,不知他所言何意,還是笑道,「將軍何出此言,自然不會無聊了。」

    「我自小便未與女兒家一起相處過,既不會說頑笑話哄人開心,也不懂女兒家內裡的那些細膩心思……」他頓了片刻,再開口時似乎攢了許多的力氣,「所以蘇蘇,你千萬莫要責怪我。」

    我有些猝不及防他說這樣嚴重的話,忙道,「將軍肯賞光邀我一同出來,我感激還來不及,又怎會說責怪那些大逆不道的話來。」

    他終是淺淺一笑,「那便好。」

    我也是笑:「將軍,前方那匹馬便是你的罷。」

    「正是,」他笑說,「你從前定是未騎過馬的,今日便讓我當你頭一回的夫子罷。」

    我樂得多學一門本事,「那便多謝師父了。」

    他回過身來衝我一笑,趁我愣神之時在我眉心一點,「調皮。」

    剎時便似有魔障之物擊碎了我的心神,不久之前,也曾經有人這般想在我眉心一點,可我躲過了,在那之後,他便再無這樣的手勢。

    「在想些什麼呢?」夏力拉住馬韁朝我走來,伸手作勢在我面前一晃,「你看這馬,都等得一副急樣了。」

    「將軍,我……」

    「嗯?」他睜大眼來看我,「怎的面色不太好?」

    我抬眼望了天邊,正有厚雲將日光遮住,瞬時天便陰了下來,我脫口便道,「無甚大礙,只是突然有些體乏,怕是之前的寒症還沒看完全,此時胸悶得很。」

    他果然有些慌神,忙探了探我額頭,「怎的憋到現在才說,走,我們趕緊回去。」

    我為難地盯著那匹馬止步不前,他倏忽一笑,「也是,你我二人共乘一騎終是不妥,便如此,我先回城去招輛馬車過來,你先在此處歇腳等著我好不好。」

    「那多麻煩,不若將軍先回去,我在後頭慢慢走著便是,」我其實並無不適,卻還是裝作極倦乏地撐著一口氣道,「我今兒也是這樣走出來的,現下走回去也無妨。」

    他眉目間突地流露出一股子疼惜之情,激得我汗毛刷地豎直了起來,卻聽他紅口白牙開口便道,「蘇蘇,你總地與我這般見外。」

    我扯起嘴角一笑,再不說什麼了。

    待折騰了一番我終是從馬車裡出來安全到了府,不過是北苑小門,若是我招招搖搖在定國公府的大門前下車,指不定要亮瞎他們一幫奴才的狗眼。

    罪過,想來是與將軍不俗之人待了半日,連自己也是奴才都忘得乾淨了。

    馬車伕收了夏力出手闊綽的一錠銀子,揚起馬鞭把馬趕得飛快地走了,夏力瀟灑地從馬上下來站定,親自從袖中掏出一方錦盒來遞與我。

    我十足有些詫異,忙擺手道不敢收。他卻笑,「並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權當是博你一笑罷了。」

    話說到這份上,我不收便是我做小了,接過來細細收在衣間,想了想,便把自己腕上新帶了許多許多時日的絞絲銀線釧子褪了下來,鄭重其事地交到他手中:「將軍莫要嫌棄,這鐲子看著雖舊,卻是伴我多年了的,還請將軍一定要笑納。」

    他揚眉笑出了聲,「我送你東西又不是一定要回禮,傻丫頭,這東西你帶順手了,給我這大男人也是荒廢,若是真有意,以後便再不與我客氣方是還情了。」

    我啞然無話,只得將釧子扣在手裡,笑了笑,「將軍說的是,我出府也有半日,想來也該進去了。」

    他點點頭,在我眉心一點,我沒來得及躲開,他笑道:「蘇蘇真是美極。」

    我臉騰地一紅,頭低了半晌,耳邊傳來漸行漸遠的馬蹄聲,再抬眸時,眼前已無人影了。

    他騎馬的背影矯健有力,的確是俊朗非凡的人,我默默歎了口氣,隨便將釧子往腰間一塞,抬步便走。

    我捨了學馬的好時機,不惜裝病回來,自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只因我想到,上次最後一見的陸景候似乎不太開心的樣子,我便莫名其妙地想去見見他。

    我也不知是為何,我明明視他為眼中之釘附骨之蛆,便是從前我不如現在這般囂張之時也是俱他怕他,從來沒有生過想要主動與他親近些的念頭。

    去陸府的路我依稀有些記得,一路上四處張望只怕又遇見夏力,好在倒是平安地拐了條街穿了幾條巷子到了陸府大門前。

    那日夜裡無人守門,倒是現下白日有個門童靠著門在打盹。

    我好心輕步走了過去,悄悄道,「小哥,打攪下,小哥?」

    他睡得有些沉,我湊近他耳朵尖依舊是小聲道,「呀,這腳邊是誰的一錠銀子!」

    他誒了一聲趕緊把腳護住,「都別動!是我的銀子!」

    我嗤地一聲便笑了出來,他回過神來有些窘,憤憤道,「你這姑娘家,好端端地為何要騙人!」

    我沒奈何,只得賠笑道,「得罪之處還望見諒,可否請小哥通傳一下你家主人,我想見見他。」

    他打了個呵欠道:「你是誰,見我家主人是何事?」

    我道:「我是樂易郡主身邊的貼身丫鬟,來見你家主人,是為……」

    是為了何事?

    醍醐灌頂也不過是電光火石之間,此時話到了嘴邊,卻突然不知如何開口,剎時便訥訥閉了嘴,再吐不出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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