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零三章 最後一個擁抱 文 / 精豆
「皇上怎麼不陪著她。他怎能放心將她交給霞兒。」洛寒霜不說還好。他這話一說。秋月明立時急了眼。
皇上不是最愛無憂嗎。她如今生死未卜。皇上竟不親自照看她。那他以後會對她好嗎。
「她現在興許正恨著皇上。皇上必定是怕她再受刺激。你……你還是別去了。興許她也恨著你。你去了。反而惹她傷心。」洛寒霜歎道。「你們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呢。」
「不行。我一定要去見她。」秋月明態度十分堅決。不見她一面。他怎能安心。
戍守南疆。無詔不得回京。皇上這是真惱了。要不是顧及兄弟之情。只怕早就將他砍了。
皇上待他。似乎夠仁義了。只是。皇上搶走的。是他的嬌妻。這仁義。未免諷刺了些。
秋月明隨軍隊緩緩前行。他現在只能「奉旨出京」。等到夜間安營時。他才能偷偷進宮去看一眼他心愛的女人。
夜幕很快降臨。最後一縷霞光消失在山影后頭時。秋月明下令駐軍。吩咐士兵安營紮寨。自己快馬回京夜探皇宮。
皇宮守衛雖森嚴。但在堂堂戰神看來。不說形同虛設。想要攔住他那是癡人說夢。
秋月明很快來到了棲梧軒外。
棲梧軒外佈滿高手。一眼看去。能看見的侍衛有二十多個。暗地裡藏著的還不知道有多少。
秋月明心裡一緊。皇上派了重兵把守棲梧軒。究竟是什麼意思。是軟禁她。還是單純的想要保護她。
寢殿燈火通明。沙啞的嗓音自室內傳出。一陣輕一陣重。偶爾傳出一兩聲更為沙啞壓抑的低語。聽來十分揪心。
秋月明避開守衛。摸進殿中。站在外室與內室相隔的那道屏風後。卻不敢再向裡走一步了。
心心念念不忘捨命要見的人就在前頭。轉過這道屏風。他就能看到她花般嬌嫩的面容。就能將她柔軟的身子摟進懷中。可他。卻在這一刻失了所有的勇氣與力氣。叱吒風雲的戰神。竟膽怯了。
怕。怕見到她面無人色。怕見到她形容淒慘。更怕……最怕的是。見到她懷恨的目光。
天下最鋒利的刀。就是情人充滿恨意的目光。他受得了千刀萬剮。他得了亂箭穿心。唯獨受不了她一記帶著恨意的目光。
若她恨他。他該怎麼辦。
若她執意求死。他又該如何是好。
「姐姐。霞兒好餓。霞兒想吃天麻燉烏雞。水晶蝦餃。還有八寶飯和桂花糕。」內室傳來秋落霞委屈的話聲。
「姐姐。你真忍心看著霞兒挨餓嗎。都三天了。人家才喝了一小碗稀粥。那粥稀得都能照見人影哪。」秋落霞訴委屈的聲音高了些。似乎對那「稀得都能照見人影」的粥相當不滿意。
「姐姐。」得不到回應。秋落霞叫得更大聲了。
樂無憂被她煩怕了。這小丫頭的纏功她算是見識了。只好淡淡開了尊口:「去吃吧。」
「那你也吃。」小丫頭得寸進尺。逼得她開了口不說。還想著再往她肚子裡塞些東西進去。
「我吃不下。」樂無憂淡淡說道。「你吃了東西。就回棲霞苑吧。讓我一個人靜靜。」
「我不。你不吃。我也不吃。我不走。我要在這兒陪著你。」秋落霞小嘴一撅。揚聲喊著。嘴上說得無比堅定。心裡卻涼颼颼的。
挨餓的滋味不好受啊。要是她真不肯吃。自己還得再跟著挨餓。這苦肉計。說起來簡簡單單三個字。做起來卻……
真佩服黃蓋啊。
「好。我吃。但是你要乖乖回去。讓我安靜一會兒。行嗎。」樂無憂實在被她煩得受不了了。這丫頭存心跟她耗上了。沒一刻消停。
樂無憂心裡是很感激的。秋落霞雖煩了些。但這個時候有她在邊上嘮嘮叨叨。她心裡確實好受了些。最艱難的時候有人陪伴。對於一個徘徊在崩潰邊緣的人來說。那簡直就是上天的恩賜。
這丫頭。就是上天給她的恩賜吧。
用了膳。秋落霞一步三回首地離開了。這時秋月明才敢露面。
樂無憂側躺在床上。安靜下來時。痛苦鋪天蓋地而來。瞬間便將她淹沒了。
想著夜雪。想著她那沒見過面的孩子。淚水無聲而落。嬌弱的身子微顫著。她閉了雙眸。咬緊嘴唇。努力吞嚥著到嘴邊的哭聲。
一雙有力的手臂自身後伸來。將她的身子摟了起來。緊緊按進懷中。一個充滿痛苦與憐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無憂……」
「明月。」她下意識低呼。抬頭。果然是他。
五天不見。他竟變了一副摸樣。再沒了往日的俊美無儔。
如今的他。既沒有戰神的神威。也沒了王爺的尊貴。滿面風塵。一臉胡茬。眼圈烏青。嘴唇乾裂。他竟像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一般。落拓不堪。
「無憂。我對不起你。」秋月明抱得越發緊了。他知道。只要一鬆手。她就不是他的了。她就會落入另一個人的懷抱。
那擁抱。絕望刻骨。他用盡了此生全部的心力。將他所有的愛意悔意痛意盡數傾注在這最後一個擁抱中。
樂無憂怔了好一會兒。呆呆地伸手環住他。喃喃道:「夜雪死了。孩子沒了。明月。我們的孩子沒了……」
孩子沒了。她痛。他更痛。這孩子。於她。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於他。是他生命的一部分。那是他最愛的女人為他懷的啊。
「我知道。」他無話可說。想安慰她。卻不知從何說起。只有抱得更緊了。
「好好活著。答應我。好好活著。」今生無緣。惟願她一世安好。即便是在別的男人懷裡。他亦盼她一世安樂無憂。
「你不是來帶我走的。」樂無憂驚愕抬頭。正對上他含愧帶痛的雙眸。
她以為。他是來救她的。
她以為。他會帶她走的。
終究是她錯了。
「我……我是來跟你告別的。皇上命我戍守南疆。無詔不得回京。這一去。再會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