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五章 放我走吧 文 / 精豆
秋風清高大英挺的身子猛然一陣,踉蹌著後退兩步——已非處子之身——她為他,到底付出了多少?
辜負韶華,以命相酬,甚至犧牲了清白!不是不知她與秋月明的糾葛,只是刻意忽略罷了。
眼眶酸澀脹痛,他咬牙,道:「讓我看看你的傷。」
「好吧。」她無奈,捲起衣袖,將兩條慘不忍睹的細瘦手臂伸到他面前。
兩聲驚呼,皇后驚得站了起來,公主嚇得跌坐在椅子上。那手臂簡直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肉!處處深紫淺褐的疤痕,觸目驚心,讓人打心底裡抽痛,這樣的傷,得有多痛!
「怪不得那日狩獵大賽時你說手臂廢了,原來……」秋落霞喃喃低語,小臉已是慘白一片,亮晶晶的眸子中泛起淚光,更顯晶瑩明亮。
「我要看你所有的傷。」秋風清咬牙,額頭青筋畢露,雙肩止不住輕顫,拳頭已握得格格作響。好痛!單是看著這兩條手臂,他的心已如遭受凌遲一般劇痛難當,當日她受傷之時,該是何等生不如死的光景!
無奈輕歎,樂無憂輕揉額際,剛才那陣酒喝得猛了,此刻酒意上頭,竟有些暈眩呢。輕解羅帶,緩緩脫下衣衫,頓時三道抽氣聲接連響起。
本該白嫩如上好細瓷的身子上縱橫交錯滿是傷疤,圓的扁的長的,各種形狀,舊傷已成肉色突起,新傷有的成為白浪,有的尚為紫色,醜陋可怖,令人心生惡寒。
皇后已低垂下頭不敢再看,公主別開小臉低低啜泣。
她苦笑:「我說了不好看的。」
他上前,自後輕柔地抱住她,俯首輕輕吻上她後背那塊半個手掌大的傷疤,這傷,便是俘虜了她的那一箭留下的吧!
心好痛,痛得滴血,痛得粉碎,六弟好狠,他竟對她下了如此狠手!這樣的傷完全可以要了一個身強體壯的男人的命,更何況她一個柔弱女子!她還活著,當真是蒼天垂憐!
嬌軀一顫,那麼醜陋的傷疤,他竟如此輕柔親吻,他……他不嫌噁心麼?
神思一陣恍惚,那天,那人也是這般親吻她腿上的傷疤……比禍水更禍水的容顏倏然浮上腦海,他……他現在該忘了她了吧……
猛然搖了搖頭,水眸倏然睜開,垂眸,素白胸衣下露出的半截腰腹鞭痕交錯,慘不忍睹,眸光一黯,輕輕掰開環在腰間的大手,輕歎一聲:「好了,吃飯吧,我餓了。」
他放手,眸中已是淚光瑩然,牽起她嬌小的素手,強笑道:「好,吃飯,吃飯。」眼淚終於忍不住,他別過頭,伸袖子揩了揩,轉過來時已是柔情萬千。
這女人,皇上是真愛了……皇后垂首,不看那似水眸光,卻無法不聽他溫柔的話語。
一頓飯在沉悶中度過,沒有人說話,他一直用既痛又憐的目光看著她,溫柔地呵護她,她也在他的溫情下享受精心的服侍,恍惚間一切又回到了過去。
膳罷,皇后與公主告退,將空間留給這一對心結重重的人兒。
酒意漸消,憂傷再次佔據樂無憂的雙眼,眸光再度黯淡,半晌,櫻唇中逸出無力的低語:「放我走吧。」
「傻孩子,」擁她入懷,在光潔如玉的額上映下一吻,他苦笑,道,「你覺得可能嗎?在你為我付出所有之後,我如何能放得開?」
「何必?」掙了掙,他抱得越發緊了,她便不再做無謂的掙扎,沉默片刻,無奈道:「何必?又何苦?你明知,你我已是兩路人,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從前是我負了你,如今你自己來到我身邊,我又怎可能放了你?傻孩子,過去的就過去了,從今以後,我必定好好待你。」撫著佳人如絲秀髮,他亦苦笑,他失去的太多了,他不能再次失去她,他沒有再挽回一次的機會!
他騙了她,而她,卻為他付出了一切,無怨無悔,無畏無懼,如此深情,他如何能放手?他愛她,從兒時的憐愛,到記憶中的悔愧,再到相遇時的心悸,宮中的決絕,直至如今,親眼見到她身上的傷疤,那是她愛他的證據,他的心沉了,魂失了,他再也放不開手了。
「我不需要補償,我要的從來就不是補償。」蒼白的櫻唇微勾,淒楚的笑意綻放在絕美的嬌靨上,她說,「青春,鮮血,真心,這些要如何補償?」
是啊,如何補償?情深似海,怨深似海,傾盡今生,要怎樣才能償還得了他欠下的債?
有些錯是不能犯的,並不是所有的道歉都會被接受,有些事,錯了一時,便一世都錯了。
「我為的,是我的霜哥哥,我的霜哥哥已經死了,八年前死在了戰場上。」她說著,眸光甜蜜中帶著一絲痛苦,他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反駁。
「我累了,不想再繼續下去了,我想……想過回正常人的生活,想過輕鬆一點的日子。」
輕鬆?他給得了的,即便是在深宮中,他依然可以給她一方淨土,一方樂土,不會教她受一絲委屈半分傷害。
「我要嫁人了。」夜雪還在等她,要不了多久,他就會來找她了吧?
時間是最好的良藥,經歷過幾番生死,她也漸漸想通了,初知真相的那一刻,她心如死灰,巴不得一了百了,經過宮中自戕與秋月明扼喉,這些日子她已平靜了不少,尋死覓活的已沒什麼意思,日子還是要過,她現在終於可以放下一切去過她想要的生活了,不是嗎?
夜雪……至少她要活著回去,至少她不能害得夜雪慘死異鄉!
「嫁給誰?」猝然一驚,染著淡淡哀傷的眸子鎖住嬌靨,帶著滿滿的驚愕,「你要嫁給誰?」
「嫁給一個總是站在我身後的人。」清寒的聲音泛起一絲溫情,想到他,不安的心莫名定了下來。如果夜雪還願意要她的話,她可以為他鳳冠霞帔,可以與他執手偕老。
「傻孩子,你覺得我會容得你嫁給別的男子麼?」他笑,卻笑得淚光瑩然,俯首,擒住嬌唇,百般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