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02 消失人間 文 / 玉容小生
一團烈焰中。一個女人的剪影孑孓而立。她雙臂敞開。面容朝天。每一聲長喝都會捲起一陣狂風。所有在場的人們都被旋轉的風包裹其中。被吹得連眼睛都睜不開。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陰柔男用手擋住狂風。極力地看向被圍在中間的女人。一片混沌中。只見一股股風在她腳下匯聚。捲起她的衣她的發。和她身上的火焰向上攀去。
風越來越大。火越來越烈。某種可怕的能量在鳳鴛的體內迅速地膨脹著。而此刻的她。已然失去了意識。她用力地睜著眼睛。就連睫毛上也儘是火焰。熱度烤灼得她淚流不止。可一旦落下又馬上被蒸散空中。
天地朦朧。她冷面看著這一切。就好像沒有一絲一毫情緒的變動。蘇硯頂著狂風與熱度。艱難地走到她的面前。大聲叫道：「鴛兒。鴛兒。你怎麼了。你醒醒。醒醒啊。」
突然間暴走的鳳鴛讓他心生恐慌。潛意識裡有個聲音在告訴她。鴛兒的這種表現是很危險的。而且很有可能。是一種毀滅自己的行為。
他一邊大喊。一邊衝過去。試圖抱住她。可當他的手指剛剛碰到她。一種極度的熱度就傳了過來。那感覺甚至比被真正的火焰燒到還要疼痛。
蘇硯痛苦地嘶吼一聲。可仍然不肯放手。反而更緊地抓住她。力圖將她喚醒。兩人接觸處。發出「嘶嘶」的聲音。血色的霧氣不斷升騰起來。
「鴛兒……你醒醒啊。這樣很危險的。你不要以身涉險。我們可以救他們的。可以的。你要相信我。相信你自己啊。」
手掌雖痛。卻不敵心痛。蘇硯看著像雕塑般毫無反應的鳳鴛。所有深情與心痛化作兩顆深沉的淚。靜靜地淌下來。
他不斷地靠近她。不住搖頭。「鴛兒。不要用這種方式好不好。你回來好不好。」他不知道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可此時此刻的心痛和恐懼是那麼真實。真實到要將他吞沒。
怎麼辦。他好像要失去她了。
突然間。一股熱浪襲來。他被巨大的衝擊力猛地推開。跌倒地上。
他一抬頭。卻見一隻展翅欲飛的的火鳳出現在鳳鴛身上。她好像遭受到什麼劇烈的疼痛。眉心緊緊地鎖到一起。「啊……」
再開口時。已絲毫聽不出是她的聲音。響亮的鳳鳴聲響徹天際。勢要震破所有人的耳膜。在場人各個低著腦袋捂緊耳朵。唯有蘇硯強迫自己忍耐這一切。死死地盯著她不肯眨一次眼睛。
鴛兒。鴛兒……
她的身影漸漸融合在火鳳的身體中。一點一點。像燃燒著消耗自己的蠟燭。反將天地照得越來越亮。越來越亮。
不。不。
別走。別離開我。別拋下我。
蘇硯的臉被熱氣灼傷。卻執拗地往前爬去。可他的哀嚎、他的苦痛、他的熱淚都被這足以翻天覆地的混亂所吞沒。他不管不顧地爬上前。試圖捉住她的腳踝。可入手。卻是虛無縹緲的火焰。
他登時愣住。心口像被某個東西戳了個大洞。這狂風攜捲起沙石從這個洞裡穿過。疼得他嚎啕大哭。
淚眼中。火鳳迎風而起。停在蒼茫的天上。隱約間一股力量拉扯住所有阿亞村的人聚到中央。隨後。一個紅色透明光罩將這些人罩在其中。
緊接著。一聲巨響撕裂天空。整個天地都被光亮照得發白。蘇硯躺在地上。看著一瞬間消散在白光中的鳳凰。至始至終都不肯閉眼。他寧願被這光刺瞎雙眼。也不願錯過一絲一毫。
濃重的血腥味飄散在空中。他聽著外面那些人的慘叫。目不斜視。也就是在這一剎那裡。一張張畫著他和鴛兒的圖卷在眼前閃過……富麗堂皇的梨香院、京城喧囂不已的街頭、如同世外桃源般的浮世宮、幅員遼闊的邊疆戰場、尊貴無比的龍椅之旁、群臣環繞的昭陽殿上……
鴛兒、紅妝、醫仙……
我終於想起了這一切。可你又要去哪呢……
宣治七年。江湖上出現了一件怪事。
在京城與惠州之間的城郊深谷中。一場史無前例的大火瞬間燃起。眨眼間。近五百人於火中喪命。
這些人多是來自武林中各門各派有名有姓的人物。卻在火難中慘烈而死。且各個死相猙獰。
可奇怪的是。本住在山谷中的阿亞村村民卻安然無事。他們沒有武功。對任何衝擊都毫無招架能力。可就是這樣一群人。好好地活了下來。
他們在被焚燬的土地上種樹種花。很快就將這片儘是灰燼的地方恢復成綠油油的摸樣。並且這裡重建了家園。並更名為鳳神村。
有關於這個村落的傳說也迅速傳播開來。可在此劫難中生存下來的人們皆對此閉口不談。只說這是天上的鳳凰仙子對那些擾亂阿亞村寧靜的人的懲罰。
因為沒有旁人目睹。外人只能聽風是雨。朝夕間將這話傳得神乎其神。所以很長時間來。都有很多人到鳳神村看看。或是拜一拜鳳神的石像。卻沒有一個人膽敢在這片神聖的土地上挑釁村民。
有時候。蘇硯也會到村子裡去。對著鴛兒的石像默默不語。就這樣呆上整整一天。面色沉寂。不難過也不歡喜。
只有他看到了鳳鴛化鳳的過程。那樣悲烈。悲烈到殘忍。可他從未將這話告訴別人。那些村民只知道是鳳鴛救了他們。他們會世世代代將她視為恩人。
「在想什麼。」楚軒從背後出現。靜靜地看著石像。問他。
蘇硯側目看看他。扯起淡淡的微笑。
兩個都沒想到上天竟會安排他們兩個人一夕間消解恩怨。楚軒竟被那平靜無波的笑容打動。目光一軟。「還在想她。伊人已逝。不如釋懷吧。」
蘇硯搖搖頭。「不。她沒死。」
「……」
半年裡。不論別人怎麼勸蘇硯就只是這一句話。楚軒無奈地搖搖頭。「你這個樣子鴛兒地下有知也不會開心。你可以把她永遠記在心裡面。可你不能拒絕事實。」
如同每一次面對他的苦口婆心一樣。蘇硯依舊執拗地搖搖頭。雖然鳳鴛消散的那一幕他比誰都看得真切。可他心裡就是一直有個聲音在告訴他她還沒有死。
「楚軒。我知道的。她沒有離開這個世界。她一定是在某個地方。靜靜地等我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