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0.希13番外 （顧希城 一） 文 / 棄之
數月前，國外一家保密性十分好的私立醫院裡，菲力小姐離開前在門口壓低著嗓音對顧希城說道：「她上午剛剛做完手術，最近她的情緒一直不太好，她的情況並不太好，癌細胞已經擴散了，下一次還不知道可不可以從手術台上活下來，你父親還是不願意來見見她嗎？你們中國不是有一句話叫做什麼一日夫妻百日恩嗎？真是弄不明白，就算要離婚但大家還可以做朋友呀……」
菲力小姐已經四十多歲了，依舊單身未婚，她是顧希城雇來專門照顧鄺美蘭的，這些年倒和鄺美蘭處得不錯，或許是因為病痛時身邊只有這麼一個人的緣故吧！
在菲力太太絮絮叨叨中，顧希城看著病床上瘦得如同皮包骨頭的母親，到底是血脈至親，即便當年她和顧佺勾結貪了自己親生兒子的贖金，即便她一直對皇鑫虎視眈眈，對自己的兒子也不惜算計，妄圖掌控，可是，當大火裡她哭喊著讓他不要管她時，那一刻，顧希城突然覺得一切都不那麼重要了。
現在，他時而竟會想不大起那些原本在他記憶裡深植著，他以為會令他疼痛一輩子的和母親相關的片段。
最後，菲力小姐歎了口氣回去給鄺美蘭煲湯了。
顧希城搬了張椅子坐在床邊。
「他還在恨我。」鄺美蘭道。
不是問句，而是肯定的語氣。
而那個他，指的是顧希城的父親顧致和。
外界都說她和顧致和已經離婚，但其實她還沒有簽字，可即便這樣，他們和離婚也沒什麼兩樣，只是她一直心有不甘而已。
「是他先對不起我，那個女人有什麼好？！」
已經這把年紀，即便是在病痛折磨中，鄺美蘭依舊是鄺美蘭，一副全然無錯的樣子，自私得令人覺得不可思議。
若是在從前，顧希城一定會冷冷地告訴她：「你們結婚前爸就告訴過你，他不愛你，你們不會幸福，可你卻執意要嫁，你一邊利用那對母子的事讓他把所有的股份都給了你，一邊又背地裡要一把火燒死那對母子，你不覺得你也有過錯嗎？」
可是，現在的顧希城在經歷了那麼多，尤其是那個深紮在心裡的女人一夜之間人間蒸發後，他也變了許多。
他只是這樣不言語地板著臉盯看著自己母親一副義正言辭數落的樣子，任由她在說著什麼，他只當是左耳進右耳出，有的人，天生如此，改變不了。
而鄺美蘭自己說著說著，突然停了下來，神情複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你是不是也覺得都是我的錯？」
顧希城沒回答她，只是給她端了杯溫水，說了那麼久，該渴了。
其實十二歲前的顧希城還是很聽話懂事的，平時鄺美蘭和顧致和爭吵了，也還是會站在她這邊，兒子黏媽是天性使然，而十二歲的顧希城，變得異常的冷漠。
那個時候鄺美蘭不知道具體是為什麼，只當兒子是被那場綁架給嚇壞了，想到自己貪下的那筆錢，心裡也有些內疚，於是對兒子更是比從前百般地好，但偏偏兒子不冷不熱不說，時而還要譏諷她一番。
直到有一次爭吵，他說出贖金的事，鄺美蘭終於明白，在她失去丈夫之後，她也已經失去了那個會在她生病時貼心地給她端來一杯熱開水，貼著她的面頰糯糯地喊著『媽媽，快點好起來』的貼心兒子。
後悔嗎？
鄺美蘭曾經是後悔過的。
可是，比起後悔，更多的是她的自信。
那件事她做得很謹慎很好，一把火都燒成了灰，顧家人不會發現，顧致和更不會知道，那個女人已經死了，那個賤種也不在了，沒人可以威脅到她以及她的兒子的地位，而至於她的兒子，畢竟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沒人比她更瞭解。
丈夫、兒子，或許一時心不在她這裡，可是沒有關係，她會令他們有一天不得不低頭的，在強大的權勢和財富面前，有誰會低不下那顆高貴的頭顱呢？
就是這樣，過了一年又一年，她光鮮在生意場上纖纖十指輕輕搬弄乾坤，玩兒是如魚得水，只是偶爾會夢到那把火，夢到范德嫻那個女人在大火裡的淒厲詛咒聲，每一次她都害怕著自己會在噩夢裡失聲喊出什麼來，洩露什麼，醒來後，無比地恐慌，可是天一亮，她又是被外界稱讚並引以為標本的顧家媳婦兒，新一代的女強人，人人都羨慕她家世好，夫家背景好，丈夫儒，兒子是商業精英。
可那令她驕傲的一切，擺在現在，她突然覺得，多麼的可笑啊！
但即便她自己都覺得有所不值，可心裡卻仍有不甘，對於那個她從少女時期就一直愛慕，並最終成為她的丈夫，卻並不愛她的男人。
「我還是那句話，想要我簽字可以，他親自把離婚協議拿來，我就簽，不然，就是死，他顧致和的妻子仍舊是我，有本事他就去報警，去跟警察說，那把火是我放的，范德嫻那個賤人是我殺的，判我個死刑我給她填命！」鄺美蘭紅著眼眶，一臉倔強。
而顧希城想到這回他來之前，父親說過的話：「你母親以前不是這個樣子，到底是我虧欠她在先，夫妻三十幾年，她不簽字就不簽字吧，餘生我不想再見到她，她做下那樣的事，我對不起德嫻母子。」
雖然話是這樣，但顧希城想，或許……有沒有可能其實父親也是因為知曉了母親的心思，以她這樣的脾氣，他如若一直不去，不讓她如願，她就會一直撐著不死？
父母輩的事他已經不想再去管，也管不了，因為他自己的人生都是一團糟。
「即便報警，你也最多是坐牢而已。」顧希城說著，頓了頓，想到這近一個月裡他所查到的那些，還是道：「范德嫻並沒有死，只是被毀了容，當初綁架我的還有她，她跟了一個黑幫老大，國外呆了幾年，黑幫老大死了後，她又回來在世貿開了一家名叫做『繪世』的小菜館，她還收養了一個兒子當做親兒子一樣，皇鑫的事就是他和簡森合夥做的，但現在，她的這個兒子知道自己被利用了，於是成為了我的合夥人，世事就是這樣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