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50 文 / 棄之
「不過……」顧希城說著，又笑了，那麼輕，那麼柔，就似最深情的情人，說道：「我不會再給你第二次的機會。」
「顧希城，你瘋了是不是！」
顧希城一臉痛苦、狠戾、悔恨、不甘……，凝結在一起，終是輕輕一笑，說道：「你早把我給逼瘋了。」
「我再問你一次，你相不相信我？」
顧希城輕輕地幫她把被角給往裡掖了掖，「歡歡喜喜是一百年，吵吵鬧鬧是一百年，愛愛恨恨還是一百年，你不愛我，沒關係，一輩子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足夠我們耗在一起。」
「這話聽得怎麼有些耳熟呢？呵呵……」簡單笑了笑，望著這個她不要命、不要尊嚴也要去得到的男人，「顧希城，我謝你，原來愛一個人是一瞬間的事，不愛一個人也可以是一瞬間的事。」
顧希城墨黑的瞳仁裡頓時森森然起來。
「別……」他的指尖輕放在她的唇畔邊，「別再用這張嘴說愛，你說的，我不會再信了。」
「你說的，我也不會信。」
顧希城笑得眸光燦燦，有一種別樣的妖嬈，他說：「簡單，我愛你，我恨我愛你，可我只能愛你，愛到想要殺了你，可是倒頭來，卻發現不論你往我心口上捅多少的刀子，我他媽的居然還依然在愛你，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偉大，我允許你不愛我，但是你別想再跑到別的男人懷裡，不然……我這麼地離不開你，只好……地獄裡……我們一起去。」
簡單心口一窒，看著這樣的顧希城……
「你真的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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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簡單一天到晚只對顧希城說同一句話時是為了她母親留給她的那條項鏈。
而這一次，是為了她歷經劫難好不容易生下才見了幾分鐘，就被換走的兒子。
簡單的決心下得前所未有的狠絕，而顧希城的耐心也是前所未有的持久。
「我這一輩往後字牌是『正』字，爺爺批了一個『睿』，顧正睿這個名字如何？」
簡單眼皮子抬也不抬。
「他不是我兒子。」
「小睿的滿月酒定在『太子』如何？」
「他不是我兒子。」
「月嫂才來沒一個星期，就要請辭了，簡單，你生的是什麼兒子？都是男孩隨媽，小睿每天晚上這樣睡睡醒醒鬧幾次的，每次都非得要人抱著他來回走才罷休，一停一坐下，就又哭，太折騰，你小時候也是這副德行？」
「他不是我兒子。」
「我問過醫生了，剖腹產一般是兩年後才可以再要孩子，咱們還是要個丫頭好了，丫頭隨爹。」
「他不是我兒子。」
「我既然封了他們的口，認了小睿，你還有什麼不樂意的？因為我至今沒有抱過小睿嗎？可我已經能夠看著他的時候心平氣和了，再給我一些時間，我需要一個過渡，我會盡量善待他，只要你聽話。」
「他不是我兒子。」
「你還在置什麼氣呢？為了那天的事，我知道一句道歉不能算完，我太渾，酒精麻木不了我的神經，卻滋生了太多的負面情緒，但如今，說什麼都沒用，就拿餘生向你贖罪，好不好？」
「他不是我兒子。」
「我已經跟小瞳說明白了，過去已經過去，未來我只想操心你。」
「他不是我兒子。」
「你不能給點兒面子嗎？我難得跟你正兒八經地說那麼多。」
「他不是我兒子。」
「現在盛行穿越重生，要是我可以穿回十年前去，我一定要告訴當年的顧希城，千萬要對那個叫簡單的小姑娘好，她的心眼很小，愛記仇。」
「他不是我兒子。」
「換做是我，被人害得差點溺水而亡，醒來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去殺了他，可是，簡單，我寧願你當年衝過來捅我一刀子，也不要你十年後被你這樣對待。」
「他不是我兒子。」
「你勝利了，你難道不高興嗎？你成功地讓那個差點害死你的顧希城愛上了你，然後你成功地告訴了他一切都不過是他在自作多情而已，我現在知道從雲端跌落是什麼滋味了，太痛苦。」
「他不是我兒子。」
「今天月嫂去沖奶，張媽給小睿換尿不濕時剛把他的雙腿提起來，你猜怎麼了，他居然一邊笑一邊尿，尿都射到自己嘴巴裡了，還笑，這麼傻，像你吧？」
「他不是我兒子。」
「小睿最近哭得格外厲害，有時候無緣無故的，怎麼哄也沒有用，也不是生病，或許是在找你。」
簡單藏在被子裡的十指捏得緊了緊，那傷心傷肺般的哭聲她何止是聽到，還看到了，白天張媽把孩子抱過來過，那皺巴巴的小臉，可憐兮兮，雖然不是自己的孩子，可是……她畢竟是當了媽的人，心裡總歸是有一些鬆動，然而……
簡單告訴自己——必須要堅持！
於是，她目光撇了過去，讓張媽抱走。
而現在……
「他不是我兒子。」
顧希城唇角掀了掀，她說那句話時，比先前延緩了三秒，他以為自己這些天的努力終於有些成果了，可是，下一秒，他又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因為他很明白，她是因為那個孩子，不是因為他，不論他表白再多，她都是無動於衷。
終於，他不由得開始懷疑，「當初你跳下去是不是也是算計好的，你算好了我會內疚是不是？你是不是根本就沒有喜歡過我，只不過是因為要和小瞳作對？！」
他說著，心裡一陣怒，抓痛了她的肩。
她咬牙切齒面無表情，掃他一眼，終於熬不住，生氣了嗎？
呵呵……
「他不是我兒子！」
顧希城再一用力，「你是不是這輩子是不是只打算對我說這一句話了？！」
「他不是……」
「是！他不是你兒子，他也不是我兒子，他是簡森的！」
簡單眼底閃過一絲輕蔑，栽贓也要有個水準不是？怎麼不說是阿勇的，是江程的，是夏爾的？全天下，就只有簡森了嗎？她對簡森就算恨不徹底，但也決計不會是男女之間的情愛。簡森的內心太多陰沉，而她，和他一樣自小呆在簡家那個令人窒息的環境裡，她嚮往一切溫暖而光明的東西，而這些，簡森給予不了。
但這話，她也不會對顧希城說。
一次不信，說再說次，也不會被信。
人類的智慧與日俱增，欺騙的手段也是越來越高明，耳朵聽到的有虛，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而像顧希城這樣少小就在家族傾軋中生存的人，不輕易相信，一旦相信，就是深信不疑。
簡單知道自己這回是掉進了別人早已經設計好的陷阱裡，別人總說她卑鄙會算計，然而，在卑鄙、算計的道路上，她的修煉程度顯然不夠，所以親生兒子不知所蹤，自己被困在這裡，成為一個產後抑鬱症患者，被嚴密觀察『保護』的隔離對象，囚禁在『牢籠』裡。
一切的一切，她都可以暫時不計較，然而……親生骨肉的下落，卻是她心裡的一根刺，她不分白天黑夜，即便是一片寂靜中，也總能聽到孩子的哭聲，那是她下落不明不知死活的孩子！
望著她突然哀慟的眼神，顧希城指尖恨不得捏進她的骨頭裡去，一提起簡森，她就突然這個樣子！他就站在她的眼前，他清晰地看到她的眼裡有自己的倒影，然而……她的目光卻是在渙散迷茫著，他根本抵達不進她的心裡！
「你願意一輩子只說這一句話，那麼我就聽一輩子，我們生死不休，從現在起，我會自動地把它等同於『我愛你』，你說一遍『他不是我兒子』，就等於在對我說一次『我愛你』。」
這一招……又是她曾經用過的。
自欺欺人。
好一個生死不休，好一個我愛你！
她沒有再說，只是目光淡淡地飄向窗外的秋黃枯萎。
一切，都已經晚了。
從他不信她開始，那一刻，十幾年的愛戀，死了。
有的人，是她要不起，也不想要了的。
她只祈求自己的孩子平安，如果他遭遇什麼意外……
不管是誰，用血來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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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老太爺早已經擬好了請帖名單，盤算著趁此機會老朋友們聚一聚，他要好好地顯擺顯擺他的曾孫子，可是簡單仍然每天開口不論對誰，只重複那一句話，顧希城沒辦法，更何況，發生了一件事，江山如畫上下不得安寧，滿月酒也被暫時取消了。
而至於是什麼事……
從頭說起，簡單生孩子，作為妹妹的簡瞳上門來探望，這是情理之中的事。
簡瞳一身緋紅，妝容比平時要濃一些，頭髮精緻地盤起，滿臉堆滿笑容，見到小睿時還特地地拿出了撥浪鼓，一番逗弄。
撇去簡瞳和顧希城過去的一段，撇去她們之間的恩怨，再撇去簡瞳的虛偽，這一切都看著是再平常不過，可是……那笑，真夠燦爛的。
簡單不知道顧希城做了什麼，他把那天在醫院裡的事進行處理得很好，不得不『誇讚』，她一覺醒來後，周圍人都在歡天喜地，恭賀不斷，人人都說小睿是她和顧希城的兒子，除了當時病房裡在場的霍振東、徐其以及顧希城和她以外。
然而，嬰兒房裡，只有她們和小睿，沒有其他，簡瞳卻依舊對從她肚子裡出來的孩子燦爛微笑？就算衝著有一半血液是顧希城的，可愛屋及烏這種事兒，簡瞳這麼『偉大』的人，做得出來？
且……
簡單想著簡瞳走來時，連步伐裡都透露出一種得意、喜悅，腦子裡突然鬼使神差地想到了給她郵寄恐怖禮盒的那個工裝女人，再看著簡瞳站在嬰兒床邊逗弄小睿的背影，突然……她想到了工裝女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而就當簡單在驚悚於這個一下子冒出來的念頭時，她目光不偏不倚地對在了簡瞳後脖頸窩貼近發線處的那一顆不大不小的黑痣上。
終於，簡單明白了，為什麼會覺得視頻上的工裝女人背影會有些眼熟。
吳若彤之所以會被顧佺找去接近顧希城，除了她素顏四分像簡瞳，化妝後又增添三分外，甚至是身高，體型，胖瘦，都和簡瞳差不多，說話聲音也是這種細聲細氣的，所以，如若說視頻裡的工裝女人是簡瞳的話，也不失為一種可能！！！
再加上夏爾提供的那條訊息——那顆長在後脖頸窩貼近發線處的黑痣……
當一條條原本斷了的線索在冥冥之中統統指向同一個方向時，簡單輕輕一笑，「你的雙手沾有我的血，我在地獄裡等你。」
簡瞳身子一怔。
簡單唇畔邊的笑意繼續擴散著，「當初憑靠別人的作獲得競賽第一名的人，如今竟有如此采，巴黎果然是一個藝氣息豐沛的城市，在顧希城巴黎找到你之前，你已經回國了。」
簡瞳唇角笑弧變得尖銳起來，就如同電影《畫皮》裡狐狸小唯的語氣，有些意外，但沒有一絲被揭穿的驚慌，反而，帶著一些得意，說著，「哎呀，居然被你發現了。」
而電影《畫皮》裡小唯對趙薇扮演的角色說了這句話後，把自己的身份、所做的一切坦白無疑，接著就逼趙薇喝下了妖毒。
現實裡，簡單絕對相信簡瞳接下來會耍出類似的花招來。
接下來，也果然沒有讓簡單失望。
有一種人，設下圈套收網的時候，在『獵物』面前，總喜歡得意洋洋地一邊『坦白』，一邊欣賞『獵物』垂死掙扎的表情，從而獲取更大的歡愉。
正是因為這種人有這樣的心態，所以簡單只是保持著沉默，簡瞳就已經在自覺地『坦白』道：「我是早就回來了，東西也是我寄給你的，那又怎麼樣？你要是聰明一些，就該那個時候趕緊滾蛋！省得浪費我那麼多精力！」
「我的確是不如你聰明，沒你狠，十幾年前，為了成為阿暖，你拿石頭劃傷自己手腕，又央求老頭子送我醫院做消疤植皮手術，十幾年後你又自編自導自演一出巴黎劫難，你成功了，你得到了顧希城的憐惜、內疚、自責，可是你獨獨沒有得到他的心！」
簡瞳美麗的臉孔開始變得猙獰，「你不用這樣故意地刺激我，然後從我嘴裡套出什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