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解藥 文 / 雲靜風渺
運籌帷幄如如太后,早已知道,北堂凌阻攔獨孤蕭逸一事失敗,自然也知道,事情遲早會牽連到自己身上。
是以,眼下夜深人靜,她卻依舊未眠,無非便是在等!
她在等禾!
等著她的兒子,前來與她興師問罪!
也正因為如此,在面對獨孤宸的冷嘲熱諷之時,她沒有吃驚,沒有動怒,依舊神情淡漠。
一語落,她靜靜的,將頭轉向獨孤宸所在的方向,輕勾了紅唇,雙目之中,滿滿的都是和藹與慈愛,不見一絲嚴厲之意。
「母后!」
雖然早已料到,此事定與自己的母后脫不了干係,但是此刻,聽她如此言語,獨孤宸的臉色瞬間便是一沉!腳步驀地一提,他快步行至如太后身側,嚴辭厲色的質問道:「母后,您不是一直教導兒臣,要知道隱忍嗎?現在為何又要與北堂凌勾結如此行事?您不是忌憚齊王兄手中底牌嗎?何以現在又有恃無恐了?您對暄兒下毒,可曾想過兒臣的感受?」
聞言,如太后眉心輕顰妲。
微微側目,與獨孤宸四目相交,她竟是莞爾一笑,笑的和藹可親:「母后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你,自然想過你的感受!」
「北堂凌對暄兒有恨,兒臣可以理解,可是母后您呢?您明明知道,兒臣喜歡她,在意她,您卻對她下毒……」眸沉似水的凝視著如太后臉上的笑靨,獨孤宸第一次覺得,這個生他養他的女人,此刻竟是如此的陌生:「你如此行事竟還說是為了我?」
眸光粼粼,與獨孤宸沉冷的目光相接,如太后唇邊的笑,始終淡淡盈盈:「母后這麼做,確實是為了你好!」
「母后!」
聲音陡地拔高,獨孤宸眼神冰冷的凝視著如太后,眼底的憤怒之意,早已昭然若揭:「若你真的是為了兒臣好,便將解藥交給兒臣!」
如太后早已料到,獨孤宸會開口與自己要解藥。
是以,此刻聽他如此言語,她一點都不覺的意外!
淡淡抿唇,自蒲團上起身,她施施然落座於桌前,抬手自袖袋裡取出一隻奶白色的藥盒,將之輕輕的擱在桌上。
見狀,獨孤宸眸色一亮,眉宇緊皺了下,便上前幾步,伸手取了藥盒便要向外走去。
「皇帝!」
眼看著獨孤宸快步向外,如太后唇角的笑,微微泛著苦意:「你不是想知道,為何母后一直讓你隱忍,如今卻又與北堂凌勾結,對她下毒嗎?」
聞言,獨孤宸背脊一僵,連帶著腳下的步伐,也跟著微微一頓!
見他如此,如太后唇角勾起的弧度,再次微微上揚:「母后想過了,即便獨孤蕭逸與沈凝暄大婚之後離開京城,他的勢力仍舊是在的,只要他的勢力存在一日,你的皇位便一直都會存在威脅,我們母子的日子,勢必會過的不舒坦!」
「然後呢?」
獨孤宸知道,如太后所言,句句都是實話,是以,聽她如此言語,他握著藥盒的手,微微收緊,深深地,吸了口氣,他轉身面向如太后,眸中冷光頓顯:「母后現在給暄兒下毒,所圖謀的,到底是什麼?」
「自然是獨孤蕭逸的性命!」
如太后語音冷厲,唇角的笑,也變了味道:「這世上,可以左右獨孤宸的,是沈凝暄,相對的,可以左右獨孤蕭逸的,也唯有沈凝暄,如今在大勢之上,他獨孤蕭逸明顯佔有優勢,無奈……母后便只能在沈凝暄身上做文章了!」
「母后此話何意?」
一時之間,因如太后的話,獨孤宸的思緒,微微有些混亂。然,尚不等他開口發問,如太后已然眸光冷凝的開口說道:「母后不瞞你,你手中的解藥,名喚百解,是為天下失傳已久的聖丹,世上只有兩顆,其中一顆,便是你手裡的這一顆,不過世人誰都不知,它在母后手裡……」
「那另外一顆呢?」獨孤宸眸色一沉,淡淡出聲問道。
如太后面如冰玉,聲音如雪:「另外一顆,在齊太后手中,但凡當年追隨過齊太后的人,都知道!」
聞言,獨孤宸眸色微斂,心中思緒飛轉!
只片刻之後,他抬眸看向如太后,面色沉沉,不露息怒:「母后是想,讓齊王兄去找與齊太后求那另外一顆聖丹?」
「不是一顆,應該是半顆才對!」如太后勾唇,順手端了桌上的茶盞,輕笑著淺啜一口,方緩緩說道:「你以為,上次獨孤蕭逸喝下鳩毒之酒,如何能活到現在?」
聞言,獨孤宸心下震驚,緊握著藥盒的手,緊握成拳。
「這聖丹,即便是鬼醫也無法配出,是為活命良藥,若無上次獨孤蕭逸中毒一事,如太后或許還會讓出半顆,但是現在……若想讓她拿出那半顆丹藥,便一定要獨孤蕭逸親自出面……」
似是在談論著外面的天氣一般,如太后端莊的面容上,笑容隨和萬分:「這條求藥之路,便是他的亡魂之旅!」
「母后……」
凝著如太后端莊的面容,獨孤宸眸色驀地深邃如海,眉宇緊皺成川字,他轉身面向如太后,微啟了薄唇:「兒臣……」
「皇帝!」
原本隨和的目光,瞬間變得冷凝,如太后的語氣並不嚴厲,卻不容置疑:「唯有他死,我們母子才能高枕無憂,也唯有他死了,你和沈凝暄才會開花結果……若母后所料不錯,沈凝暄的毒,現在應該已經被壓制,只要等到除掉獨孤蕭逸,你便可以拿手裡的聖丹去救沈凝暄,到那個時候,天下與美人,全都會是你的,母后此舉,實為一石二鳥之計……」
「母后!」
獨孤宸眸色又是一沉,上前逼近如太后:「上次安遠的那把火,便是母后放的吧?」
齊太后沒想到,獨孤宸竟會忽然提及此事。
神情微怔了怔後,她眉心輕皺道:「是又如何?」
「果然是母后!」
深幽的眸色中,閃過一抹傷痛,獨孤宸的俊眸之中,浮上一抹清寒:「齊王兄並無意與兒臣爭什麼,您何必一定要趕盡殺絕?」
如太后寒聲道:「他不想爭,那夏家呢?」
聞言,獨孤宸心頭一震!
尚不得開始言語,如太后已然再次幽幽開口:「當年在夏家和南宮家之中,我們只有能力剷除其中之一,這些年來,即便夏家一直安分守己,在齊王回朝之際,他們不是也開始蠢蠢欲動了嗎?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即便是齊王不爭,夏家也會想著法子讓他跟我們爭,而我們要做的,便是先下手為強,如此才能率先站於不敗之地!」
獨孤宸瞇眸,看著眼前素來溫柔慈愛的母后,心中泛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滋味。
是冷情吧!
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的母后身上,感受到了冷情二字。
眼前的她,一心所想的,都只是她的天下和江山,為了這些,她不惜算計所有人,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他這個親生兒子!
「皇帝!」
見獨孤宸半晌兒不語,如太后施施然自座位上起身,抬起腳步,一步一步向前,他凝眸望著自己的兒子緊握的拳頭,語重心長道:「要保江山與社稷,要得到沈凝暄,我們母子,只有這一條路可走……不過,這解藥母后已然給了你,你到底要怎麼做,可以自己選!」
聽聞如太后此言,獨孤宸眸色再次沉下。
如墨的瞳眸中,冷意無所遁形,他稜角分明的唇形,噙起一抹苦澀的笑:「兒臣所走的,從來都是母后安排好的路,幾年前登上帝位如是,與齊王兄賜毒酒如是,如今……亦如是!」
語落,他眉宇倏爾一皺,大步向外走去。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如太后原本淡漠的雙瞳中,波瀾頓起,笑意連連,原本……她的心弦,也是緊繃的。
因為,她的孩子,她最是瞭解!
她怕他這一次,真的會忤逆她的意思!
不過,現在看來,結果……還不錯!
————紅袖添香作品————
夜雨,一直淅淅瀝瀝的下著。
獨孤宸一路從佛堂返回天香園,便直接將獨孤蕭逸單獨傳進了內殿。
寢殿裡,沈凝暄一直昏迷不醒。
獨孤珍兒和鬼婆時刻守在她的身邊。
外殿之中,寧妃雖知自己留下不合時宜,卻因心繫獨孤蕭逸,一直靜靜的候在殿外,始終不曾離去。
邊上,秋若雨靜靜的看著她,心中苦笑之餘,命人奉上一盞茶水,便由著她去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獨孤宸和獨孤蕭逸的談話終了。
自內殿出來,獨孤宸的臉色,始終陰晴不定,而獨孤蕭逸,則是面沉如水,直接命人請了獨孤珍兒,與她問及沈凝暄身中之毒,到底可以壓制多久。
聽聞獨孤蕭逸所問,獨孤珍兒眸色一沉,無奈回道:「也許一年,也許三個月,亦或是更短!」
聞言,獨孤蕭逸眸色微斂,心下思緒飛轉!
「三個月足以,還請鬼婆前輩務必將她身上的毒壓制住!」片刻之後,獨孤蕭逸視線微轉,凝眸看向獨孤宸,他拱手請道:「皇上,本王想明日提前大婚,待大婚一過,便親自去求藥!」
聞言,獨孤宸心下一怔!
關於聖丹一事,他早已將其中利害,一一講明,他一早就知道,獨孤蕭逸一定會去求藥。
只是,讓他意想不到的是,他居然要先與沈凝暄大婚!
俊朗的眉,微微擰起,獨孤宸靜看著獨孤蕭逸,沉聲問道:「王兄當真要拖延一日?」
「是!」
語氣無比堅定的對獨孤宸鄭重點頭,獨孤蕭逸再次抬眸,看向他:「這一日,我等了太久,如今……不想再等了!」
定定的,看著獨孤蕭逸,獨孤宸的心境,頓時五味雜陳!
沈凝暄,是他的女人。
可是,現在她卻即將
屬於另外一個男人!
而,這個男人,還是他的兄弟!
如此,讓他情何以堪?!
可是……
「榮海!」
靜窒半晌,終是輕啟薄唇,獨孤宸直接喚了榮海,對他命令道:「傳朕旨意,齊王與月凌兒大婚之日,提前至明日!」
榮海聞言,心頭一驚!
抬起頭來,見獨孤宸始終與獨孤蕭逸四目相對,他顫抖著唇瓣,輕聲應旨:「奴才遵旨!」
「多謝皇上了!」
對獨孤宸淡然一笑,獨孤蕭逸唇角輕勾,目光灼燃間,俊臉之上再次露出如沐春風的笑顏:「本王此去,長路漫漫,還請皇上替本王,照顧好本王的王妃!」
聞言,獨孤宸不禁眉宇深皺!
「本王先行告退!」
並未去看獨孤宸是何表情,獨孤蕭逸含笑轉身,快步朝著沈凝暄所在的寢殿走去。
他對沈凝暄,是心之所向。
若是可以,他不想離開她分毫!
但現下,她身中劇毒,而他,也身在毒局之中,即便是要解局,他也先讓她名正言順的成為他的女人!
「齊王……」
大殿一側,一直靜默不語的寧妃見獨孤蕭逸快步向裡,卻礙於獨孤宸在場,不能上前,然,就在他即將與自己擦身而過,她終是忍不住有些急切的出聲相喚!
聞聲,獨孤蕭逸腳步微頓,終是轉睛看向清麗脫俗的寧妃,他好看的唇形微微一彎,「寧妃娘娘,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歇著吧!」語落,不等寧妃言語,他再次抬步,這一次他不曾再停下,只如風一般,快速離去……
凝著他離去的背影,寧妃精緻的唇角,不禁有些苦澀的輕輕一勾!
他對她,永遠都是如此。
淡淡的淺笑中,透著幾許疏離!
初時,她以為他對她如此,是因為她是皇上的女人。
但是,實際上並非如此。
那沈凝暄與她同為皇上的女人,但他卻可以為她做到義無反顧,更要娶她為妻。
這……還真是讓她羨慕的緊啊!
目送獨孤蕭逸離去,獨孤珍兒看了眼邊上的寧妃,見獨孤宸根本不曾多看寧妃一眼,她神色一正,轉頭再次看向獨孤宸,眸光隱隱泛冷道:「皇上!」
「朕知道小姑姑要說什麼!」
緊緊咬著牙,獨孤宸儒雅的臉上,透著一股肅殺之氣,渾身上下,亦散發出汪洋般的殺氣:「今日皇后中毒之事,朕一定會從頭徹查,處處抽絲剝繭……」
「是太后和北堂凌……」
兀自打斷獨孤宸的話,獨孤珍兒冷冷勾起唇角:「方纔暄兒迷迷糊糊時,便已然說了,皇上奈何不了太后,礙於三國峰會一事,又不能對北堂凌如何,此事……只得不了了之!」
聞言,獨孤宸微瞇的瞳眸之中,綻放出一抹凜冽的寒光!
正在此時,卻見榮海自殿外一路跑了進來:「皇上,不好了!」
獨孤宸眸色一斂,冷笑道:「今日朝陽郡主,這天香園裡,還會有更不好的事情嗎?」
聞獨孤宸此言,榮海心下微窒!
於大殿中垂首恭身,他顫巍巍的出聲稟道:「天香園負責傳膳的宮人,方才被人發現,溺死於御花園的蓮湖池中!」
聞言,獨孤宸冷凝的臉色,不禁瞬間一沉!
在他身邊的獨孤珍兒,則是哂然一笑道:「這個宮人,八成不是太后的人,便是北堂凌的人,反正是死不足惜,!」
「即便,朕奈何不了下毒之人,卻一定不會讓這種事情再發生第二次!」獨孤宸眸色一冷,在與獨孤珍兒對視一眼後,沉聲對榮海道:「給朕查仔細的查,日後在朝陽郡主身邊的人,不得再有半分紕漏,否則……殺無赦!」
「喏!」
榮海心下一緊,面色沉重的垂首應聲!
————紅袖添香作品————
夜,漫漫無邊。
與天香園的緊張氣氛不同,悅瀾宮前廳之中,一片寂然,北堂凌失魂落魄的坐在在桌前,一人喝著悶酒,在他身邊,藍毅眉宇緊皺,面色低沉,數次想要開口相勸,卻又不知該說出什麼。
無奈,他能做的,便只有恭立於一側,靜等著自家主子喝完一杯酒,自己再與他斟滿一杯!
經過幾日休養,沈凝雪身上的傷,早已好了七七八八,今夜的她,將長髮垂於胸前,一身雪白裙衫,仿若蓮瓣飄零,款款自內廳出來。
輕抬眸,看著北堂凌借酒澆愁的模樣,她腳步微頓了頓,旋即娉婷上前,在北堂凌身前微微福身,聲音中隱隱有些發怯的輕喚北堂凌一聲:「王爺……」
北堂凌本已醉眼朦朧,抬眸瞟了她一眼,想到她與沈凝暄的身份,他薄削的唇瓣緩緩一勾,語氣溫雅低延:「你不是怕極了本王嗎?此刻出來做什麼?」
「妾身……妾身即便再怕王爺,如今也已是王爺的人了!」
沈凝雪說話的聲音很輕,輕到聽到北堂凌耳中,如蚊蠅嗡嗡一般,一點都不真切!
微一仰頭,將杯中之物一飲而盡,他陰惻惻的斜睇著沈凝雪,蹙眉輕問:「你說什麼?」
迎著他的眸,沈凝雪的心,不禁瞬間跳快了幾拍!
怯怯啟唇,她想要說話,卻終是垂眸握緊了雙手,學著沈凝暄的樣子,揚起一抹淺笑:「雪兒會好好服侍王爺的!」
北堂凌蹙緊的眉不曾舒展開來,低眉斂目的睨了眼沈凝雪臉上的笑容,他冷然一笑,滿嘴酒氣:「學的不錯?倒是有幾分相像!」
聞言,沈凝雪欣喜之餘,不禁心弦輕輕一顫!
「王爺!」
再次柔聲相喚,她伸手扶住北堂凌的手臂。
感覺到她的碰觸,北堂凌身形微僵,心中於瞬間升起一陣厭惡情緒!
但,尚不等他抬手揮落沈凝雪的手,便見她緊咬唇瓣,婉若沈凝暄一般,輕蹙了娥眉,嬌嗔說道:「酒喝多了傷身,王爺還是不要再喝了!」
聞言,北堂凌眸中流光一閃。
星眸微瞇,抬眼睨著身側的沈凝雪,他絕美的容顏上,閃過一絲冷意!
只一瞬間,他心中思緒飛轉,曾經與沈凝暄相處過的一幕一幕,瞬間在腦海中閃現,想到她的聰慧,俏皮,精靈,狡黠,再看眼前女子,他的眸色,不禁驀地便是一冷!
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眼前的女子,即便是學的再想,卻終是與沈凝暄有著雲泥之別!
「王……王爺……」
迎著北堂凌明暗不定的神情,沈凝雪不禁心神微顫!有些語吃的喚了他一聲,她剛要說話,便被他忽然伸至的大手用力扼住玉頸。
「咳……」
呼吸極度受阻,再發不出一聲,沈凝雪不禁瞬間脹紅了俏臉。艱難抬手,她竭力揮舞著自己的雙手,想要將北堂凌推開,卻無論如何都撼動不了他健壯而有力的手臂。
正在此時,殿外影衛來報。
藍毅見狀,快步上前,片刻回返,於北堂凌身前恭身:「啟稟王爺,燕皇已然下旨,齊王大婚提前至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