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許你無上榮寵 文 / 雲靜風渺
崔姑姑說的沒錯,站在月凌兒的角度來說,她和沈凝暄從小一起長大,感情自然是極好的。是以,此刻看著眼前熟悉卻又透著幾分蕭瑟的冷宮,她自然要進去走上一遭。
只是,崔姑姑帶她來此,必然是如太后的意思禾。
她們如此行事,到底又是圖的什麼呢?!
心中思潮洶湧間,沈凝暄已然抬步進入冷宮。
輕抬眸,藉著如銀沙般的月華,凝著不遠處那座孤零零的墳塚,她輕輕一歎,緩緩舉步向前。
見狀,隨沈凝暄入宮的丫頭,作勢便要上前,卻見崔姑姑微微抬手。
眼角餘光,掃見崔姑姑的舉動,沈凝暄波瀾不驚的輕勾了紅唇,轉身對二人說道:「崔姑姑留步吧,我想自己去看看表姐!」
雖然,她不知今日這如太后和崔姑姑,到底在搞什麼名堂,不過無所謂,今日這冷宮即便是刀山火海,她也會面不改色的從容應對。
自從一年前的那場大火之後,冷宮裡已然被重新修葺過。
如今,在這座偌大的庭院裡,除了那座孤墳,便只剩下沈凝暄當初栽種的那塊藥田和她用來養魚的水塘了妲。
夜空中,月光如華。
沐浴著皎潔的月光,沈凝暄順著石砌小路,一路向前走去。
微風撫過,蕩起她柔軟的髮絲,她輕盈一笑,纖手抬起,將髮絲撫順。
不久之後,在墳塚前停下腳步,她靜立許久,終是伸出手來,以指腹緩緩撫過那冰涼的墓碑:「暄兒,我來看你了……」
人生,有的時候,就是如此的諷刺。
一年以前,她久居於此,卻不想轉眼經年,如今再回這裡,所面對的卻是一座本該埋葬了她自己墓碑。
她從來都不知,如今躺在這墓碑下的,到底是誰,但是卻深深的感慨,若是,一年前她未曾成功脫險,如今這裡埋葬的,便會是她。
那個,為復仇而生,從小步步為營的她。
她本以為,只要未雨綢繆,報仇的事情,一定可以水到渠成。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
她一直都低估了。
低估了獨孤蕭逸,低估了獨孤宸,最重要的是她低估了自己的心。
如今,幾經波折,既是她以凌兒的身份重新回來,那麼就讓她以凌兒的身份,報仇雪恨,然後再好好為自己活上一把!
這一次,只為她自己!
思緒至此,她唇角勾起的弧度,緩緩上揚。
許久,微微轉身,卻不期瞥見角落裡那道挺拔的身影。
心頭微微一震,到底是明白了如太后到底打的是什麼如意算盤,心想著既來之則安之,以不變應萬變,她刻意忽略那道身影的存在,轉頭瞥見不遠處正在反光的水塘,隨即心意微動,抬步朝著水塘走去。
舉手拂藥草,緩步水塘邊。
心情不錯的在水塘邊蹲下身來,她想要看看水塘裡是否還有魚兒,然即便有月光,天色卻到底是暗的,她所能看見的,除了明晃晃的水面,便再無其他……
微風起,蕩起絲絲漣漪。
纖手入水,撩動一片水波。
一抹絕美的笑,懸於唇角,她心思微轉,作勢像要起身,卻不期腳下一滑,整個人直接朝著水塘摔落。
「小心——」
低沉的聲音,自耳際傳來,千鈞一髮之際,她纖弱的手臂,被一道有力的大手握住,然後驀然用力,將她整個人向後帶去。
倏爾轉身,鼻端狠狠的撞上男人堅硬的胸膛,沈凝暄鼻息一酸,瞳眸中瞬間浮現淚光。
抬起頭來,對上一雙漆黑幽深的眸,她心中猝然一驚,連忙就要後退一步。
見狀,緊握著她手臂的獨孤宸,眉宇微微一蹙:「小心掉到水裡!」
聞言,沈凝暄連忙側身遠離水塘,不著痕跡的躲開獨孤宸的大手,她福身便是一禮:「臣女參見皇上!」
「禮節倒是一點都不差!」看著眼前朝著自己恭謹行禮對女子,獨孤宸眸色微微一深,不冷不淡的如是說了一句,隨即輕輕抬手:「這裡就你與朕兩人,不必如此拘禮,起來吧!」
「謝皇上!」
思緒平復,沈凝暄淡淡應聲,輕攏了攏廣袖,站起身來。
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獨孤宸眸色微斂,竟然直接在池塘邊坐下身來。
他如此一坐,沈凝暄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凝望著席地而坐的一國之君,她輕勾了勾唇,眼觀鼻鼻觀心的輕聲請退:「臣女先行告退!」
淡淡的,瞥了沈凝暄一眼,獨孤宸輕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坐下,陪朕說會兒話!」
聞言,沈凝暄瞳眸微縮!
無奈,獨孤宸已然轉頭將視線落於池塘上,她只得輕輕一歎,依言在他身側席地而坐。
夜裡的地,還是有些涼的。
沈凝暄坐下之後,獨孤宸並沒有說話。
他不言,沈凝暄自然不語,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緩緩開口,那低磁的聲音,悠遠而綿長:「朕聽太后說,你不想入宮,卻是一心要嫁給齊王?」
聞言,一直都心弦緊繃的沈凝暄,微微頷首:「是!」
早已料到她會如此回答,獨孤宸微偏過頭,薄而性感的唇角,微微翹起:「若朕執意不允呢?!」
沈凝暄淡淡擰眉,迎著他幽深的眸華,輕聲歎道:「皇上所顧忌的,也是有朝一日,月家會和齊王聯手,是嗎?」
「是!」
淡淡的聲音,在空中迴響,獨孤宸低聲說道:「你如今只有兩條路可選,一則進宮為後,二則,遠嫁新越……」
聞言,沈凝暄心下微冷,俏臉上不禁浮上一抹哂笑:「太后今兒與臣女提及此事時,還給了臣女第三條路,怎地到了皇上這裡,卻又少了一條?」
明顯感覺到眼前女子聲音裡的不滿,獨孤宸微瞇了雙眸,看著她的眼神,也跟著漸漸變冷:「皇后之位,是全天下女子夢寐以求的,如今你唾手可得,該高興才是!」
「皇上覺得,入宮為後,就該高興嗎?」
輕佻了黛眉,沈凝暄絲毫無懼的迎視著獨孤宸的視線,聲音涼涼淡淡道:「這深宮之中,到處都充滿了勾心鬥角和爾虞我詐,你不害人,並不代表別人不會害你……這樣的生活,並不是臣女想要的。」
自沈凝暄之後,獨孤宸便從未見過任何一個,膽敢在自己面前如她一般放肆的女人!
是以此刻,看著眼前一臉冷淡對待自己的月凌兒,他忽然有種錯覺,好像……是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沈凝暄又回來了!
心,彷彿在一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他驀地伸手,握住了沈凝暄皓腕。
因他忽然的舉動,沈凝暄心下一怔。
眸華抬起,直直望進他震驚,卻隱隱閃爍著炙熱光芒的雙瞳,她心下一緊,瞬間輕蹙了眉梢:「皇上!您弄疼臣女了!」
「只要你肯入宮,朕給你後位,許你無上榮寵!」
如黑曜石般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直盯著沈凝暄,獨孤宸的聲音低醇渾厚,讓人著迷。
他之所言,若放在別的女人身上,必定讓其心花怒放,欣喜不已。
但是,在沈凝暄聽來,卻忍不住緊蹙了娥眉。頗覺得諷刺。
沒有去掙脫他的禁錮,她眸光盈盈,對獨孤宸自嘲一笑:「臣女自認福薄,皇上的後位和無上榮寵,臣女只怕無福消受!」
「月凌兒!」
沒想到眼前女子竟會如此不識好歹,獨孤宸眸色一沉,眼看就要發作。
見他如此,沈凝暄斂眸一笑,無比苦澀的出聲問道:「皇上,可曾給過皇后無上榮寵?」
聞聽月凌兒此問,獨孤宸心神不禁微微一窒!
他對沈凝暄,從一開始的厭惡,到後來的情根深種,這其中雖曲曲折折,但在認清了自己的真心之後,的確給過她無上的榮寵!
「皇上應該知道吧,臣女自幼與皇后娘娘一起長大,雖非親生姐妹,卻比親姐妹更親幾分……所以皇上與皇后之事,哥哥曾與臣女提起,臣女自然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盡量,將事情說的圓全,沈凝暄皺起眉頭,轉身指著不遠處的那座墓地,苦笑著說道:「皇上給了她無上榮寵,可是到頭來她卻得到了什麼?」
順著沈凝暄的手,望見不遠處的那座墓碑,獨孤宸原本熠熠生輝的眸,瞬間變得黯淡無光!
一年前,冷宮裡的那場大火,再次充斥腦海。
想到沈凝暄葬身火海的情形,獨孤宸的週身,瞬間散發出一種濃濃的哀傷與落寞。
察覺到他的落寞,沈凝暄幾不可見的輕顰了顰眉心。
她知道,一切非他所願。
但是,那場火,確實是源自於他對南宮素兒一次又一次的縱容。
好看的菱唇,輕輕揚了唇角,她微微的歎了口氣,不緊不慢道:「撇開皇后不說,據臣女所知,皇上在皇后之前,獨寵宮中的素妃娘娘……臣女敢問皇上,如今素妃娘娘又落得如何下場?」
先是沈凝暄,又是南宮素兒。
沈凝暄死了,南宮素兒卻是生不如死!
想到她們兩人,獨孤宸握著沈凝暄皓腕的手,微微鬆動了些,臉色也瞬間變得格外難看。
見他如此,沈凝暄心中微微一動,就在她微微啟唇,準備開口再言之時,卻見獨孤宸臉色微緩,冷聲說道:「你不想入宮也可以,那就選第二條路!」
聞言,沈凝暄眸色微變。
心中冷笑一聲,她直接從地上起身,垂眸對獨孤宸說道:「皇上,臣女性子剛烈,不喜歡被人逼迫,但皇上給臣女的兩條路,臣女實在沒法選擇,臣女不想入宮為後,更不會遠嫁新越……還請您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給臣女留條活路!」
語落,她深看獨孤宸一眼,已不覺再有多言的必要,只得垂眸低語:「臣女告退!」
她讓他與她留條活路,也就意味著,若是逼她逼得緊了,她會尋了短見嗎?!
想到這裡,獨孤宸唇角處,緩緩的,勾起一抹薄涼的淺笑。
看著她翩然離去的背影,他臉上的冷笑,漸漸僵滯,直到不久後,消失不見!眸色微深了深,回想著方纔她的說話時的神情,他伸手撫上自己的胸口,聲音冷的慎人:「梟青何在?!」
「屬下在!」
只是瞬間,梟青便飛馳而來,於獨孤宸身前恭身行禮:「皇上有何吩咐?」
「差人去查!」
原本深幽的雙眼,瞬即光華大亮,獨孤宸微瞇了眸子,聲音清冷無常:「朕要知道有關她的全部!」
見獨孤宸如此,梟青面色微變了變。
轉頭看向沈凝暄離開的方向,他低斂了眉目,恭身應道:「屬下遵旨!」
————
夜,已深。
自冷宮回返之後,沈凝暄躺在榻上,卻是輾轉難眠。
想到如太后和獨孤宸,再想到北堂凌和沈凝雪,她腦中思緒不停,縱是夜深人靜,卻絲毫沒有一點睡意。
也不知過了多久,緊閉的窗戶吱呀一聲,別人從外面推開,緊接著便見一道身影靈活的翻躍而入。
「誰?!」
沈凝暄心中一凜,噌的一下擁著被子坐起身來。
「小暄兒莫怕,是我!」
清潤的聲音傳來,獨孤蕭逸輕輕關上窗戶,淺笑吟吟的朝她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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