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候駕侍寢 文 / 雲靜風渺
獨孤蕭逸的話,讓沈凝暄滑至桌角的手,驀地一緊!
他……怎麼會知道?!
眸華微轉,回頭望進他深邃卻溫潤如初的雙眼,她心中疑惑大於驚訝,臉上卻並沒有太多的情緒反應。
「罷了!」
仍在溫柔笑著,獨孤蕭逸緩緩起身:「其實此事應該等你自己主動,不過我還是太心急了些!媲」
聞言,沈凝暄眉心輕輕一顰,瀲灩的雙眸中,倒映著他絢白的身影。
再一次,對沈凝暄莞爾一笑,獨孤蕭逸輕聲說道:「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丫」
見他轉身要走,沈凝暄原本輕顰的眉心,倏地一皺,重新坐回位子上,一副慵懶姿態的以手臂擎著下顎,說話的聲音極緩,透著讓人怦然的味道:「你既然都開口提了,現在又這麼不清不楚的走,是成心不想讓我安枕嗎?」
她此言一出,獨孤蕭逸身形陡地一怔。
回轉過身,迎著她流光熠熠的水眸,他眼底透出一抹亮色:「小暄兒……」
若是可以,他想要時時刻刻都陪在她的身邊,一步都不離她左右。
但是,他也知道,她臉上的這層面具,既然在臉上戴了這麼久,便不會輕易揭下!
正如他所言,精誠所至,他好不容易等到她面對自己的走近,不再後退,便該一直等下去,可人……往往都是自私的,得隴望蜀是通病,他不是聖人,自然也不例外,如此才有了現在這個局面。
是以,他之所以要走,並非不想讓她安枕,而是怕她被他嚇到,從而再次後退。
那麼,他此前所做的一切,豈不是前功盡棄了?!
靜靜的,凝著獨孤蕭逸神情莫測的俊臉,沈凝暄淡淡問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獨孤蕭逸溫雅一笑,將一些不必要的解釋暫時放下,輕聲說道:「秋若雨是易容高手,她製作出的面具,薄如蟬翼,我也曾經戴過……」
他沒有告訴她,她臉上的這張面具,也許就是出自秋若雨之手。
只不過,他是後知後覺罷了!
聞獨孤蕭逸所言,沈凝暄心中恍然。
既然,秋若雨是易容翹楚,那麼只要她信心觀察,便不難發現其中端倪。
「那……」
眸光灼灼的看著沈凝暄,獨孤蕭逸輕道:「我先走了!」
輕輕莞爾,沈凝暄笑看著他:「不是怕以後在茫茫人海找不到我嗎?現在還沒看到我的臉,你走的甘心嗎?」
「我……」
在一個女子面前,張口結舌,獨孤蕭逸凝眉看了她片刻,到底掀起袍襟,再次坐下身來,輕歎一聲:「你會讓我看嗎?」
好吧!
他不甘心!
他怎麼可能甘心!
「我生的很醜!」
輕輕的,端起茶盞,沈凝暄淡淡的看了獨孤蕭逸一眼,一臉自卑模樣。
「呃……」
獨孤蕭逸微怔了怔,心下劃過絲心疼之意,臉上淺笑依然:「不管你生成如何模樣,都會是我的小暄兒!
「可是……」
輕蹙了蹙眉頭,沈凝暄把玩著手裡的杯盞,卻又低垂了眼簾,語氣裡是無盡的哀怨:「我的真實容貌,還沒現在這張普通的臉讓人看著順眼,你……可還要看?」
聞言,獨孤蕭逸眉宇輕皺了皺!
修長的手臂,越過桌面,握住她把玩著茶盞的手,他無奈一歎,皺眉說道:「小暄兒,你沒有聽說過,情人眼裡出西施嗎?還是你覺得,我本就是個膚淺的人,膚淺到以貌取人?」
因他的忽然碰觸,沈凝暄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下。
雖然,她知道應該跟他保持距離,但是在這一刻,外面有秋若雨,四周也都有他的人,她卻想任性一次。
是以,這一次,她就那麼靜靜讓他握著自己的手,不曾再有任何閃躲!
「暄兒!」
驚喜的感覺到沈凝暄的順從,獨孤蕭逸手中握著她柔若無骨的小手,心中的喜悅,在俊臉上漸漸蔓延開來:「我所認識的你,本就生的不美,不管你容貌如何,美也好,丑也罷,我喜歡的,都是你這個人,不會與你的容貌,有一分一厘的關係!」
心,因獨孤蕭逸的這番話,忽然之間鼓動如雷,沈凝暄靜靜的凝望著眼前溫潤如玉的男子,眸底深處,是獨孤蕭逸從未見過的暖意。
「好了!」
因沈凝暄眼底的暖意,獨孤蕭逸心中悸動不已,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他溫柔說道,「今日是我莽撞了,此事就此揭過,當我從來不曾提起。」
聞言,沈凝暄的唇畔,緩緩勾起一抹淺弧。
就在獨孤蕭逸鬆手之際,她白皙如玉的小指,瞬時一勾,將他的小指勾在手掌心裡。
心神牟然一顫,獨孤蕭逸眸色未動,雙眼中一抹流光快速閃過。
「先生……」
輕輕的,嗓音輕柔而悅耳,沈凝暄對獨孤蕭逸蹙眉說道:「為了長時間佩戴面具,我在面具上用了些許特殊的東西,我現在不能揭下面具,也不方便揭開面具讓你看!」
「嗯!」
獨孤蕭逸溫潤一笑,輕輕點頭。
這個結果,在他意料之中。
他自然也不會有太大的失落感!
「但是……」
清澄無波的眼底,閃過一絲狡黠,沈凝暄輕晃了下隱於桌邊的手指,連帶著獨孤蕭逸的手臂也跟著晃動著。
獨孤蕭逸眸光微凝,好看的劍眉微微擰起:「但是什麼?」
沈凝暄神秘一笑,輕輕說道:「我這裡有幅畫,你待會兒可以帶回去賞玩!」
聞言,獨孤蕭逸心下狠狠一窒!
見狀,沈凝暄放開他的手,輕眨了眨眼:「你若不要,那就算了!」
「哈哈……」
深幽的雙瞳中是難以言喻的狂喜,他爽朗的笑聲,緩緩飄蕩而出:「我當然要!」
他怎麼可能不要?!
直到此時,他才恍然。
眼前這個自己愛到心坎兒裡的小女人,方才根本就是在逗弄他,而現在,卻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先生至於如此嗎?」
看似嗔怪的看著獨孤蕭逸開懷大笑的模樣,臉上卻被他的笑容所感染,沈凝暄的臉上,漸漸也露笑意……
夜,朦朧。
月如水,影如鉤。
秋若雨站在冷宮門外,聽到獨孤蕭逸爽朗開懷的笑聲,不禁喟然一歎!
她跟隨獨孤蕭逸身邊多年,從來都見他在笑,卻甚少笑的這般開懷。
想必,他一定愛極了眼前的那個女子,如此才能笑的毫無顧忌吧!
念及此,她低斂的眉目,透著幾分澀然。
再抬眸見不遠處燈火閃動,她心下不由一緊!
那是……皇上的龍輦!
————雲靜風渺紅袖首發————
獨孤宸進入冷宮之時,並未讓人通報,沈凝暄和獨孤蕭逸在桌前相對而坐,一派閒適的下著棋。
冷眼看著兩人相形而坐的淡定模樣,他不禁微瞇了鳳眸。
輕輕抬眸,本在觀棋的秋若雨看到獨孤宸後微怔了怔,旋即輕輕福身:「若雨參見皇上個!」
聞聲,沈凝暄和獨孤蕭逸雙雙抬眸。
見獨孤宸臉色沉鬱的站在門外,沈凝暄含笑福身:「臣妾給皇上請安!」
「臣見過皇上!」
從容起身,獨孤蕭逸動作飄逸的對獨孤宸恭身行禮。
「免禮吧!」
神情微頓了頓,很快恢復如常,獨孤宸雙手背負,抬步進入廳內。
桌前兩人,已然起身。
他淡淡的掃過一臉鎮定的沈凝暄,看向獨孤蕭逸的眼色微微有些冷:「王兄這個時辰怎會在皇后這裡?」
獨孤蕭逸聞言,泰然自若的出聲笑道:「臣奉旨進宮,卻不巧皇上去了素妃娘娘宮中,正巧偶遇皇后,皇后說皇上應該會過來,便想著過來等著!」
獨孤蕭逸的話,說的極為圓全,外人聽了也不會挑出什麼錯兒來。
不過,獨孤宸心中卻知,他來此與其說是等著自己,倒不如說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皇上?」
靜看著獨孤宸變幻莫測的眼神,沈凝暄輕蹙了蹙娥眉:「不是說有要事要找王爺嗎?」
「啊!」
俊美無儔的臉上,剛毅的線條稍顯緩和,獨孤宸輕點了點頭,對獨孤蕭逸輕道:「也沒什麼急事,朕明日再跟王兄談也是一樣的!」
聽他此言,沈凝暄眸色微斂。
他這明顯是在下逐客令啊!
再看獨孤蕭逸,只見他輕點了點頭,一臉淺笑的拱了拱手:「既是如此,那臣便先行告退了!」
獨孤宸淺笑,笑意卻不達眼底:「榮海,送王兄出宮!」
「奴才遵旨!」
榮海恭身應聲,對獨孤蕭逸伸出左臂:「王爺,請!」
「嗯!」
獨孤蕭逸微微頷首,抬步便要走,但是走出兩步,卻又很快停下腳步,轉身看向沈凝暄:「皇后娘娘,臣方才贏了你的棋,那綵頭……」
聞言,獨孤宸眉心一皺,沈凝暄則心中瞭然。
微微轉睛,獨孤宸看著沈凝暄:「什麼綵頭?」
「只是一幅畫罷了!」沈凝暄淡淡一笑,無所謂的對秋若雨吩咐道:「書房畫壇裡,有一卷紅綢綁著的畫卷,你去與王爺取來。」
「是!」
秋若雨輕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不多時,青兒和清荷將早好的菜餚端上桌的時候,秋若雨取了畫捲出來。
輕笑了笑,沈凝暄接過卷軸,將之遞給獨孤蕭逸:「本宮就不留王爺此進膳了,王爺走好!」
「好!」
溫潤的笑,爬上眼角,獨孤蕭逸對沈凝暄淡淡一笑,接過卷軸後,見獨孤宸雙眸犀利的緊盯著自己,他輕皺了下眉心,揚了揚手裡的畫卷:「皇上可要一觀?」
若是他不說,獨孤宸興許會看,但是此刻他既是說的,獨孤宸倒覺得無趣:「還是王兄自己慢慢賞玩吧!」
聞言,沈凝暄唇角輕勾著與獨孤蕭逸對視一眼。
他才捨不得讓人先美於前,自然更不捨得的讓獨孤宸看那幅畫!
斜睨沈凝暄一眼,知她早已猜透自己的心思,獨孤蕭逸淡淡一笑,對獨孤宸恭身請道:「臣先行告退!」
看著獨孤蕭逸離開,獨孤宸的臉色微微好轉。
微微抬眸,看了獨孤宸一眼,沈凝暄轉身向後:「臣妾以為皇上今兒夜裡要在昌寧宮過夜,卻不想此刻竟到了冷宮之中!」
聽出她話裡有話,獨孤宸眉心輕抿,轉頭看著桌上的幾道家常小菜,他輕皺了下眉宇,沉眸看向沈凝暄:「放著鳳儀宮不住,卻偏偏要會冷宮,皇后你還真是與眾不同!」
聞言,沈凝暄淡淡一笑,行至桌前施施然落座:「一年以後,臣妾便會離開皇宮,那鳳儀宮即便是住了,到時候還不是要讓給皇上心頭之人?與其如此,倒不如不住!」
因沈凝暄的話,獨孤宸眉宇輕皺的痕跡更深。
輕垂眸,在她對面坐下身來,獨孤宸十分自然的拿起筷子,「如果你想,鳳儀宮便是你的,素兒不會同你爭!」
沈凝暄清冷一笑,幽幽抬眸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諱莫如深:「皇上不是女人,更不是素兒,你怎麼知道,她不會跟我爭?」
定睛看了她一眼,獨孤宸眸色微沉,伸手為她夾了菜送到面前,他忽而將話鋒一轉:「你不想留在宮中,可是為了齊王兄?」
聞言,沈凝暄眉心輕蹙。
淡淡一笑間,她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直接取了筷子,低眉吃了起來,片刻,見他依舊不停的往自己面前的膳碟裡布著菜,她輕蹙的眉心,漸漸緊緊擰起:「皇上還如以前那般對臣妾就好,眼下四下無人,何必如此惺惺作態?」
她習慣了他的冷情,眼下這般倒顯得有些不自在!
眸色深深的盯著她平靜的面容,獨孤宸眼中的波光淡淡的凝於一處,眉心輕輕一皺,他輕輕覆上她置於桌上的手,緩緩道:「有的時候,不要把事情想的太過複雜,最簡單的那個,也許就是真正的答案!」
感覺到他覆在自己手背上的大手,沈凝暄的手,不禁微微瑟縮了下。
被他緊緊握在手中,似是能感覺到他手掌上厚實粗糙的硬繭,凝著他臉上淡淡的笑容,沈凝暄臉上不禁露出一抹嘲諷的淺笑。
他不是一直對她厭惡至極嗎?
這……不對啊!
「皇上!」
不著痕跡的將手抽回,她輕揚眉腳,聲音有些涼,有些淡:「如今你心中最愛,在昌寧宮中形單影隻,你口中所說,真正的答案,到底是什麼?」
聞言,獨孤宸面色微變!
因為,他沒有辦法解釋,自己現在對沈凝暄到底出於一種什麼心態。
看到她和獨孤蕭逸在一起,他會不由自主的生氣。
按理說,這便是喜歡。
但是,他還有素兒,一個人,怎麼可能同時喜歡上兩個女人?!
半晌兒,不見獨孤宸出聲,她淡淡的看著他,對她福身一禮:「臣妾用好了,先行告退!」
「沈凝暄!」
驀地伸手,握住她的纖瘦的手腕,獨孤宸劍眉攏起:「朕是皇上,他卻只是區區的齊王,縱是一年後朕放你出宮,現在你也還是朕的女人!」
「臣妾不知皇上在說些什麼!」
清冷眸,微微抬起,沈凝暄眼神的看向獨孤宸:「皇上若是有時間,改去多關心關心素妃,好讓她早日誕下龍嗣!」
她此言一落,獨孤宸心下微窒!
一時間,兩人四目相對,誰都不曾言語,廳內的氣氛,瞬間變得凝滯起來。
恰逢此時,榮海在廳外快步而入。
有些尷尬的放開沈凝暄的手,獨孤宸抬眸看著榮海:「何事?」
在桌案前恭了恭身,榮海垂首道:「啟稟皇上,方才月元帥的八百里急報送抵,只道吳皇已然於新越邊境增兵三十萬,齊王和幾位重臣正在御書房侯駕!」
聞言,獨孤宸眸色微深!
淡淡的歎了口氣,他站起身來,別有深意的對沈凝暄輕道:「待會兒用過晚膳,你到天璽宮候駕!」
聞言,沈凝暄眉心倏地一皺!
輕抬眸,看著獨孤宸,她不禁冷笑出聲:「皇上,可以要背信承諾?」
「你別忘了,你現在還是朕的皇后,本該侍寢!」見她對自己態度如此冷淡,獨孤宸面色微微有些難看,從來……從來沒有那個女人,不屑於他的恩寵,可是眼前的這個女人,卻是如此。
難道果然是為齊王?!
想到這個可能,獨孤宸臉色一黑,直接拂袖而去!
榮海見狀,連忙對沈凝暄恭了恭身,轉身跟上。
目送兩人離去,沈凝暄的黛眉蹙的極緊,最後卻是哂然一笑。
口口聲聲說愛著南宮素兒,卻讓她到天璽宮候駕侍寢?!
這男人……且等著去吧!
————
夜色,已深。
獨孤宸自御書房返回寢殿的時候,早已二更過半。
進入寢殿,見殿內靜悄悄的。
他薄唇勾起,止了榮海點燈的動作,獨自一人邁步向前,朝著龍榻走去。
行至榻前,他動作輕柔了褪下筒靴,躡手躡腳的掀起幔帳便上了榻。
但,當明黃色的幔帳掀起之時,看著眼前空空如也的龍榻,他眉宇一擰,英俊的臉龐瞬間一冷!
「沈凝暄!」
用力的甩掉手中幔帳,他語氣冰冷的轉身問著當值守夜的宮人:「皇后娘娘呢?」
聞言,當值的宮人皆都一頭霧水。
見皇上臉色陰鬱,宮人心頭一顫,戰戰兢兢的恭身回道:「皇后娘娘酉時不到便離開了,一直都不曾回來過啊!」
眉頭緊緊擰成疙瘩狀,獨孤宸氣極之下,不禁哂然一笑。
這個該死的女人,居然敢抗旨!
她還捨得肆無忌憚的拿他的寬容揮霍!
「皇上……」
甫一進殿,便見主子臉色黑沉的一塌糊塗,榮海乾笑著上前:「許是皇后娘娘身子還沒大好,累了……」
「這女人!」
心中氣悶,獨孤宸冷哼一聲,抬步向外走去:「備輦!」
「皇上,您的龍靴!」
看著獨孤宸扔在地上的龍靴,宮人怔了怔,忙雙手撿起,急急追了出去……
————紅袖添香作品————
冷宮中。
打定了主意不去的天璽宮的沈凝暄,因昨夜發熱的緣故,在用過晚膳後,便被青兒催促著早早上床歇下了。
銀白色的月光,像是淘氣的孩子,一縷縷穿過窗欞,柔柔的灑滿一室,讓人於朦朧中,可以看得清室內景物!
獨孤宸來時,幽深的眸中,滿是怒意,臉色更是陰沉無比!但,當他站在床前,看著沈凝暄睡的格外香甜的模樣時,心裡的火氣,卻漸漸開始消散,直到最後不復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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