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55】番外 8：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心！ 文 / 煙尾狐1
章思源和他的父親章聚正被邀請到錢府做客。
等管家剛把章氏父子請到書房時，君姬洛也近距離的見到了章思源。章思源和畫像裡的形象幾乎無異，皮膚黝黑，五官深邃硬挺，眉宇間縈繞著的那股英氣又和君姬洛頗有些相像。
君姬洛瞇著眼睛，雙眼如炬的將章思源打量了一遍。感受到君姬洛注視的目光，章思源便抬眸，略帶些緊張的向君姬洛的方向看來。
兩人目光相對碰，君姬洛的目光威嚴、強勢。章思源只覺得他的目光銳利的像冷梭，「唰唰」的向他扎來。他抿緊唇瓣，繃住臉，極力的保持著鎮定妲。
君姬洛輕扯了扯嘴角，洒然一笑，隨後走到他面前，淡淡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章公子的『大名』，鄙人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啊。禾」
章思源恭敬的給君姬洛行了個禮，面上一派的謙遜，「錢伯父過獎了。」君姬洛和唐肆肆到邕州時，自然是不能再對外用「君」這個國姓了，兩人一商量，便用了「錢」這個姓。
章思源的父親章聚也是混官場的。這些年來，他也聽到了一些關於錢家的風聲。都說在這邕州城，最不能得罪的人就是從京城裡搬來的錢家了。下至邕州城的知府，上至身處朝堂核心的官員，都不管得罪錢家的人。至於原因嘛，大家都緘默不肯說。但不管怎麼說，僅此這一條，就可以證明錢家還是非常有背景的。
如今為了兒子的親事，他親自上|門，也不敢拿架子。
「錢兄過獎了，小兒頑劣，誠不敢受錢兄的謬讚。」章聚正抱拳上前。縱橫沙場二十多年的章將軍和一聲錦袍的君姬洛站在一起。卻還是被君姬洛身上透出的氣勢給襯的有些黯然。
大概是自己也感覺到了這一點，他又往後退了幾步，和君姬洛保持一定的距離。君姬洛抱拳，臉上也帶著客氣的笑容，「章將軍客氣了。」
說完這話後，君姬洛又把目光投回到章思源的身上。他也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的問道，「會下棋嗎？」
「會！」章思源點了點頭。
君姬洛也點點頭，順勢命人去取了棋盤。兩人對弈上了！
寧靜的下午，靜謐的書房裡，香爐裡的熏香裊裊升起。而君姬洛和章思源的棋局也已經到了最後收局的階段了。
君姬洛執白棋，章思源執黑棋。白棋一路被圍堵，失了戰機，如今被黑棋所困，眼看著就要輸了。君姬洛卻也不急，他修長的手指捻著一顆黑棋，非常有節奏的敲擊著棋盤。章思源雖然佔著優勢，可他一盤棋下下來，額頭處早就被汗珠打濕了。
如今，雖然他已經快要取得這盤棋的勝利，但他還是不敢馬虎。
他抬頭看了看君姬洛，目光幽邃的盯著他，始終不明白坐在他面前的這個長者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章聚正在旁邊候著，看著棋盤上涇渭分明的黑白棋，有好幾次他都使向他的兒子使眼色。奈何，他的兒子一直都假裝沒有看到他的眼色。
在章思源又放下他手上的一枚黑棋後，君姬洛挑了挑眼皮，笑道，「年輕人，你的棋藝倒是挺高超的。不過難道沒有人跟你說，我是你的長輩，作為後輩的你難道不應該謙讓些嗎？」明知道我有可能會成為你的老丈人，還敢步步緊逼，一點水都不放。
這年輕人，一點軟都不服。以後他的寶貝女兒要是嫁給他，在婆家受了欺負，他這個岳丈可降服不住了。
章思源抬頭，年輕的他，臉上滿是意氣風發的神采，他拱了拱手，直言道，「棋者，智也。晚輩聽說伯父您棋藝精湛，故而全力以赴。若是晚輩為了奉承伯父，故意放水。那豈不是褻瀆伯父您，對伯父您大不敬。」
他說話時目光不躲閃，臉上的神情也是不卑不亢，讓人看著就覺得他是個十分講究原則的人。
君姬洛眼裡有精光閃過，章思源那樣的目光突然勾起了他的回憶，讓他恍然間想起了年輕時和池厲熠的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那個時候的他或許也這樣頂撞過池厲熠吧。池厲熠估計也沒少被他給氣著。
呵呵，風水輪流轉，現在竟然輪到他了。
洒然一笑，君姬洛哈哈一笑，「年輕人，雖然我不怎麼喜歡你。但是有句話你說的沒錯，我這人的棋藝的確高超。」
君姬洛言笑間，將手上的一枚黑棋放入棋盤上。整個棋盤的局勢立刻出現了微妙的變化。章思源一驚，在思考了許久後，他小心翼翼的放下了手上的一枚白棋。
君姬洛的黑棋立刻反|攻，場中局勢也立時的發生逆轉。君姬洛勝之，章思源負之。
恰好一局後，管家來請他們到客廳裡用膳。唐肆肆以當家女主人的身份和章家父子兩見面了。至於郁寶，男女有別，她並沒有出來與章家父子相見。
筵席中，唐肆肆也拐著彎問了章思源好幾個問題。章思源都不卑不亢的回答出來。他的語言得體，態度謙遜，深得唐肆肆的喜歡。
筵席一半時，唐肆肆的問題也都差不多問完了。她向君姬洛使了使眼色，君姬洛開始敬酒了。這一晃眼的，便月上中天了。君姬洛和章家父子一起喝了三大壇的酒。章聚正喝醉了，那是完全不省人事。而章思源雖然沒有像他父親那麼不省人事，但顯然也醉的不輕。站起身走路時，腳步都是虛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作為女主人的唐肆肆很貼心的留下了章氏父子，並且讓管家把他們安排到客房裡。夜半時，全身醉醺醺的章思源隱隱的感覺到有人在親他。等他睜開沉重的眼皮時，就看到一個裹著一身薄紗的女子正在他的身上對他動手動腳的。
那個女子嫵媚而絕色，在他面前做出或撩撥或勾、引他的行為。
這若是一般的情況，血氣方剛的少年遇到這樣香艷的情景時早就撲上前了……那章思源這裡，會是一般的情況嗎？
雞剛啼鳴時，得到最新消息的管家就急匆匆的向還在等待消息的君姬洛和唐肆肆稟告情況。
章思源沒有碰那個女人！
唐肆肆對章思源這小輩的好感又增添了幾許。她望向君姬洛，「你看吧。他接受住了你的考驗。」都說想要看清楚一個人的品質，可以從他的棋品、酒品看出。章思源在和君姬洛下棋時，不卑不亢，沒有因為他的地位主動討好他。這證明他是個有原則，不會被別人的意見輕易左右的人。
至於他的酒品，那就更不用說了。
他們派去試探章思源的那個女子還是特地從花街柳巷處請來的花魁，不僅是相貌，還有她服侍男人的技巧都是數一數二的。但章思源並沒有酒後亂性。這就難能可貴了。
總之，作為丈母娘的唐肆肆很喜歡章思源。並且越看越覺得這個年輕人跟自己的女兒很相配。倒是君姬洛，雖然知道章思源經受住了他們的考驗，但心裡還是忍不住要酸溜一把，實在捨不得女兒嫁人啊。
他手握成拳頭狀，放在嘴邊輕咳了咳，耍無賴的說著，「肆肆，如果章思源真的是好男人，他也喜歡郁寶的話，那咱們再多觀察些日子吧。」其實，他就是想多留女兒一段時間啊。
他心裡的小九九，唐肆肆自然清楚，所以她也沒有反對。又把女兒和章思源的婚事往後拖了拖。
兩年後的春天。
君郁寶終於穿上大紅的喜服，在媒婆的攙扶下，走出了她的閨房。君姬洛要強了一輩子，唯獨這一次，當著許多人的面眼眶泛紅了。
「郁寶，到了那裡，如果遇到你解決不了的事情，你可以讓人來告訴我。爹爹一定幫你處理的穩穩妥妥。還有，章思源要是敢欺負你，敢再外面沾花惹草，或者抬通房姨娘之類的，你就不要對他客氣。你是咱們老君家唯一的女兒了，只要你爹還活著一天……你就是捅了天，你爹我都能幫你補上去。
哪一天，你爹和你娘都不在了，你的幾個哥哥也會好好照顧你的……記得了，『忍氣吞聲』就壓根不是咱們家的傳統。你爹和你娘我辛辛苦苦的把你拉扯大，不是為了讓你去章家受苦的……」
君姬洛囑咐到後面，已經要時不時的轉過身去偷偷擦眼淚了。唐肆肆被君姬洛這樣一說，鼻子一酸，就忍不住啜泣了。
「郁寶，記得了。到了章家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任性了。還有……」唐肆肆眼皮一斂，用手帕擦掉臉上的淚珠，鄭重的說道，「你爹說的沒錯。咱們娘家的人永遠都是你的後盾。你到了那裡……不要委屈了你自己……」
君郁寶早就抱著唐肆肆哭的泣不成聲了。
在這樣大喜的日子裡，君家五兄弟自然也不遠千里從京城裡趕來給自己的妹妹送嫁，和他們一起來的還有沈花容以及池恆柳。池厲熠因為朝中的事情不能離開，但也讓沈花容送了一份大禮給郁寶。
喜炮辟里啪啦的響著，媒婆已經在催了。可越是這個時候唐肆肆他們夫妻兩越是捨不得離開自己的女兒。場中的眾人看到已經抱在一起哭的跟個淚人似的三人，都紛紛上前去勸。勸了很久，這三人的情緒才好不容
易的稍微平復了些。
這之後，君郁寶就由著她的五哥背著出了錢家的大門。穿著喜服的章思源今天格外的俊朗，他在按照各種儀式接到新娘後，便跨馬上了一匹西域的汗血寶馬。
「起轎！」媒婆高呼一聲，震天的鞭炮聲轟隆作響。
喜轎被轎夫緩緩抬起，章思源笑著回頭看了一眼喜轎，才拉過馬的韁繩，催著馬兒前進。君姬洛站在大門口，目睹著喜轎的離開，眼前的景象漸漸的被眼眶裡的水霧氤氳的模糊不清。
作為君家唯一的一個女兒出嫁，唐郁寶出嫁時可謂是十里紅妝，異常熱鬧。那架勢堪比皇帝女兒出嫁了，引的路旁看熱鬧的百姓嘖嘖稱讚。
晚上。
唐肆肆應酬好那些賓客，回到屋裡時，就看到君姬洛正歪斜的坐在一張滕椅上。他的手裡提著一壺酒，正邊喝著酒邊仰頭看著天上的月亮。
唐肆肆走到他身邊，從他的手裡搶過酒壺，歎氣的安慰著，「好了。女兒都嫁了，她也不是什麼小孩子了，會處理好自己的事情，你就不要再為她擔心了。」
君姬洛靜默了片刻，伸手拉過唐肆肆的手腕，讓她坐在他的大腿上。兩人靜靜的互相依偎在一起。
夜晚的微風徐徐的吹來，空氣中瀰漫著花的清香。
「肆肆，我們真的老了。」他的聲音莫名的有些蒼涼感。唐肆肆抬頭，目光正好觸及到他下巴處灰白的鬍鬚。
眼神一黯，唐肆肆也輕聲的將他的話重複了一遍，「是啊，我們都老了。」他們最大的孫子都到了可以去醬油鋪打醬油的年齡了，他們這可不就是老了嗎？
「肆肆，最後陪在我身邊的只有你了。」君姬洛習慣性的用自己的下巴去蹭唐肆肆的臉頰，時光如水，匆匆而過，歲月卻在他們的臉上都烙刻下蒼老的印記。如今，他已老，她也不再年輕。幸好，他們彼此還相愛。
唐肆肆仰頭淺淺一笑，笑容裡帶著脫俗的恬然。
這世上除了他，還會有誰，在她年老色衰時，伴她左右。
「夫君，你說如果人可以重生，讓你再選，你會不會還要娶我啊。」唐肆肆抬著頭看向窗外的夜空上高掛著的圓月。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
她的生命因為君姬洛的出現而圓滿。
君姬洛抬頭看向夜空。月的清輝傾灑而下，整片天地都籠罩在議論瑩白色的柔光中，一切都顯得那麼的寧靜與美好。
勾勾唇，他玩世不恭的笑道，「如果可以再選啊……我當然不選你了。你看你，我剛認識你時，你倔強的像一隻小貓，會齜牙咧嘴的嚇唬人。當時我還覺得你很可愛。但是……」他的聲音陡然拔高，「自從你生了老四老五後，你就開始往母老虎的方向發展了。現在回想起來，如果我當初不娶你，而是像其他的皇帝那樣，把後宮整的熱熱鬧鬧，那我的日子應該會過的比現在愜意多了。」
唐肆肆輕嗤一笑，非常大方道，「你若是想納妾，其實現在也不晚的。不過呢，在你納妾之前，你可得先跟你的幾個兒子商量下，看他們願不願意。」
有錢有勢，相貌還英俊的男人，永遠不會缺少女人的崇拜。尤其是在他登基為帝的那些年，不知道有多少豆蔻年華的女子想要進宮服侍他。作為皇帝身後的女人，她也害怕、惶恐、不安過。
幸好，她最後守住了家，守住了這個男人。
所以，即使君姬洛回答不會再選她了。她也不會生氣。
這一輩子她是無憾了，她不貪心。下輩子的事情，下輩子再說吧！
君姬洛本是要逗弄唐肆肆才故意這麼說的。聽了唐肆肆的回答後，他輕歎了口氣，溫柔的摟著他肩膀，又在她的耳畔邊無奈道，「唉，老了。這要是年輕時，我一個能扛他們五個。現在他們一個能扛五個我了。我想我如果這個時候跟他們說我要納妾，恐怕就沒有命去做那梨花壓海棠的***事了。所以咯，為了我自己好，我還是繼續賴著你吧！最起碼那五個臭小子看在你這個當娘親的面上，不敢對我做什麼的的。」
君姬洛自嘲的笑著，並伸手握住唐肆肆的手。兩人十指交握，君姬洛幽暗的眼眸裡有這璀璨的亮光劃過。
他很感謝自己的妻子，為他生了六個孩子，並且都把他們教育的很好。他也感謝自己的妻子能夠一直陪著他風風雨雨走過二十多年。這世上沒有人是完美的。她的妻子有很多很多的缺點。尤
其是現在，她老了，皮膚鬆弛了，眼角也有魚尾紋了……
同樣，他也不是沒有缺點的仙人。
人生是一場豪賭。
「愚笨」的他不怎麼會賭，所以他把自己的一切都押在這個女人的身上。贏了的話，他就得到這個女人最傾心的相待。輸的話，他願賭服輸。好在老天眷顧，最後還是讓他贏了。
有花三千朵，他偏愛這一枝。
下輩子，如果有幸的話，他希望會再遇到她。，能再給她一次「唯一」。
「肆肆，現在連咱們最小的孩子都出嫁了。趁著咱們還能走得動，接下來我想帶你去那些你還沒有去過的地方吧。」
「好啊！」唐肆肆溫柔的回答著。
……
院子裡，一盆曇花此時正迎著微微的夜風悄悄的綻放。
此刻，月圓，人圓。
郁寶三日回門時，她的臉上一直帶著幸福的笑意。君無咎如今早已為人父，這次他到邕州來，也把他的皇后和兒子一起帶過來了。三歲的孩子胖嘟嘟圓鼓鼓，他張開手臂要郁寶來抱他。
郁寶很喜歡自己這個侄子，也不會拂了侄子的興致。她將他抱在懷中，抵低著聲音哄著。也不知道她對孩子說了什麼，沒過多久孩子就眉開眼笑的嘟嚷起一些含糊不清的話來。
君無咎雙手負立，看了一眼池靜姝。池靜姝會意，上前拉著郁寶和場中的其他女眷離開。一時間，喧鬧的客廳安靜了下來。
君無咎邁著沉穩的步子走到章思源面前，君家其他四個兄弟也湊了上來。
章思源現在已經知道了君無咎的身份，他恭敬的給君姬洛行了君臣之禮。君無咎扶他起來，雙手輕拍了拍章思源的肩膀，帶著九五之尊的威嚴道，「妹夫，好好照顧朕的皇妹，她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朕的父皇是不會饒過你的。你應該知道我父皇的厲害。」
「微臣遵旨！」章思源抱拳，信心十足的回答著。照顧好自己的妻子，這是他的本分。他也相信自己一定能夠照顧好她的。
至於他的泰山，那的確是個神話般的存在了。如果能不得罪他老人家的話他會盡量的不去招惹他的。君雲翡上前，他一臉促狹的看著章思源，接過君無咎的話笑著道，「皇兄，你這話就不對了。就郁寶那種性子，她沒有在章家做河東獅就不錯了。」
此話一出，立刻引得其他幾位的贊同。
君雲霆也附和著自己二哥的話說道，「妹夫啊，我太同情你了。我們家老六從小就被我父皇帶壞了。現在你把她娶走了。作為她的其中一個兄長，我只想和你說『此女已嫁，概不退還了』。當然了，若是你以後真的被她欺負到快要活不下去了，那你一定要來找我們幾個。我們幾個一定是站在你這邊的。」
君雲霆這話又引來了其他幾個的一陣笑聲。章思源也莞爾一笑，原本緊繃著的心也暫時的放鬆了下去。原本他還有些擔心自己融入不僅這個「家」呢，現在看來，這個家裡的所有人都對他很友善，並不存在他想像的那種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