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19】答應過你的，我會回來的！（一） 文 / 煙尾狐1
池厲熠在當天就到了清河鎮，站在一片被燒焦的廢墟前，他看到很多穿著飛魚服的侍衛正在廢墟前忙碌著。
「池將軍，當晚客棧埋了太多的炸彈。炸彈一炸開，整間客棧瞬間塌陷，大火燒了一夜才被我們撲滅。廢墟下，我們沒有找到九千歲的完整屍身，不過找到了一些殘肢，也不知道是不是九千歲的。不過在那樣的情況下，九千歲倖存的可能性很小……那些殘肢……估計是炸彈把他們的屍體炸的四分五裂了……」清河鎮的師爺暫代縣令的職責，對池厲熠講起了那慘烈一夜發生的事情。
沒有屍身？池厲熠面色一緊，沒有屍身的話，他是不會相信君姬洛已經死在那場爆炸中的。
天陰沉沉的，彷彿很快就有一場春雨降至。池厲熠站在原地愣了小片刻，終於還是忍不住走到那座廢墟前，默然的和那些穿著飛魚服的侍衛一起搬運著廢墟上的碎石瓦礫。
包行孫已經在這片廢墟裡忙碌了一夜了，現在的他紅著眼睛，神情迷茫的像只失去方向的孤獸一般在廢墟裡忙碌著禾。
他結著老繭的手在高強度的搬運下早就血肉模糊，鮮血淋漓了。
突然的，在他腳下的一塊碎石下露出一襲燒了半邊的鹿皮長靴，包行孫身子驟然一繃，抖著手搬起那塊碎石。碎石下，露出一支斷腿…妲…
包行孫看著穿在斷腿上還沒有完全燒掉的褲子和長靴，身子一懵，整個人後退了幾步，便一屁股的坐在地上了。
「九、九千歲……」包行孫哆嗦的喊了幾句，之前他們找到的斷肢身上都沒有明顯的特徵，但現在事實擺在眼前，他被打擊到了……
包行孫愣愣的盯著那支斷腿，在反應過來後，他幾乎是本能的從地面上爬起來，像一陣風似的狂奔著離開。
接受不了現實的他，選擇的是逃避。
池厲熠來到那支斷腿的面前，直到這時，他依舊是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那邊突然又有人侍衛喊道，「找到九千歲穿的莽龍袍……」
不多時，就有人把那件已經燒焦不怎麼好辨認的莽龍袍送到池厲熠面前。池厲熠瞳仁裡閃爍著諱莫如深的光芒，握著莽龍袍的手不斷的收緊，池厲熠臉上的五官緊繃的契合在一起。
「再給我繼續找……」他冷冷的命令著，他還是不敢相信君姬洛就這樣死了。而且他好擔心啊，他懼怕肆肆在知道這個消息後，會直接崩潰的瘋掉……
君姬洛啊君姬洛，為什麼你把我們家肆肆給死死的吃定了。活著的時候，她因為你要過一些擔驚受怕的日子，你死了，她萬一想不開，怎麼辦？
天上的雨不知道什麼時候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池厲熠和場中的人一起從白天忙到夜裡。等到了晚上，沒有月亮的夜裡，天地之間格外的黑漆。
但在這種惡劣的情況下，他們一行人雖然沒有找到所有的殘肢，但很多人都已經在心裡定下了君姬洛已經死了的結論。
君姬洛那夜穿著的莽龍袍、君姬洛那夜穿著的長靴、和君姬洛一樣在右邊手臂同一處有舊疤痕的斷手……符合君姬洛身體特徵的東西越來越多……
而且，還有和君姬洛一樣被炸成四分五裂，找不全屍首的風寒藺……所有的這些都在默默的向人昭示著一個沉重的消息，君姬洛的確是死於那場爆炸中了。
池厲熠一直沒有說話，他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他能做的似乎只有命人把這兩人被炸掉的屍體裝殮托運回皇城裡了。
這一夜，淅淅瀝瀝的春雨對很多人來說，竟比冬天的大雪還要讓人徹骨嗜寒。
小鎮裡的一座普通客棧裡。
夜梟玖蜷縮在牆角喝著酒。有道是抽刀斷水水更流，借酒澆愁愁更愁。夜梟玖被那一壺壺的酒水澆的意識更加清醒了。
又一壺酒見底，他將酒壺往地上一扔，隨即便將自己蜷縮成一團，痛苦而緊張的伸手去啃著自己的指甲，肩膀也在不停的抖著。
這樣的他，根本不像那個叱吒風雲的陳國皇帝，反倒是像一個失去了親人無依無靠的小孩。
一陣冷風將緊閉著的窗戶吹了起來。夜梟玖仰頭望著窗外隨風吹拂著的柳樹，藏在心裡最深的恐懼被勾起。他是陳國的九皇子，他的父皇也最為寵愛他。幾乎是他想要什麼，他的父皇都會滿足他的要求。
外人看起來，他好像活的很好。但細想下來，就有些不對勁了。他的父皇並不是什麼昏庸的皇帝，相反他是個非常不錯的皇帝。
一個賢明的皇帝如果真的寵愛他的皇子，真的會通過嬌寵的方式來表達他的愛嗎？他難道不怕等他哪一天駕崩後，沒有羽翼保護的皇子會被其他兄弟給滅掉嗎？
不僅如此，從小到大，一旦他惹了他的父皇生氣，他父皇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命人把他塞到黑暗的地方關起來，美名其曰「反省自己的過錯」。
雖然這一世他重生了。但他這個陳國最為風光的皇子是在遇到風寒藺後才正式成長起來的。
現在，風寒
藺不在了，他難過的一個人躲起來哭了。
「咚咚咚！」敲門聲在屋外響起。
夜梟玖知道是自己的手下有要事來向他稟告了。他趕緊擦掉臉上的淚水，從角落裡站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衣服，背對著屋門站在窗戶邊。
夜風吹亂了夜梟玖的頭髮，夜梟玖用瘖啞的聲音對屋外的手下道，「進來吧！」
屋門被人從外面輕輕的推開，一個侍衛跪在夜梟玖的面前，惶恐道，「國主，池厲熠他們那裡幾乎把他們能找到的殘肢都找到了。國師是真的……已經走了。還有君姬洛……也不在了。蕭國那邊，士氣低落了……」
夜梟玖背著手下，他瘖啞的聲音微微一變，魑魅道，「孤知道了，你再派些人跟著池厲熠那邊。孤總覺得君姬洛不會就這樣死掉的。還有……準備下，孤要親自進京去見慕容雲羨一趟。孤的魚餌放了那麼久，是時候要收網了。」
那手下得了他的命令後便下去去辦事了。
夜梟玖在手下離開後，眼瞼一垂，風情萬種的桃花眼又黯然下去。他咬咬唇瓣，低低喃聲著，「君姬洛，孤真不相信你就這樣死了。你等著吧，如果你是詐死要來糊我，我一定會讓你抓狂的。」
夜梟玖的聲音在風雨淒淒的夜裡幽魅搖曳，給人的更多是一種詭異危險的感覺。
池厲熠護送著君姬洛的「屍首」悄悄回了皇城。而君姬洛被炸彈炸死的事情在清河鎮早就傳快了。池厲熠想壓下這個消息都壓不了。
等他回到了皇城後，他馬上便進宮了。宮裡的慕容若鴻早就如熱鍋上的螞蟻在等著他的消息了。看到被安公公帶進來的池厲熠，慕容若鴻猶如見到了救星似的，急忙道，「輔國公，九千歲真的是已經死了嗎？」
池厲熠歎了口氣點下了頭。
慕容若鴻眼眸裡閃爍著的希翼光芒瞬間就黯淡了下去。他吶吶的「哦」了下，神情有些迷茫。但很快就又想到自己現在的處境。
他趕緊扯著池厲熠的手，語氣焦灼道，「輔國公，九千歲現在不在了，那朕要怎麼辦啊？輔國公，朕一直都把你當成德高望重的長輩來尊重，您這個時候一定要和朕站在一起啊。不然朕萬一出事了，整個蕭國的黎明百姓也都要跟著遭殃了。輔國公，你是國之棟樑，您一定不能不幫朕啊。」
池厲熠微微皺眉，瞧著慕容若鴻那一臉猴急的模樣，他心裡還是有些難過的。沒有了君姬洛，慕容若鴻這樣的皇帝根本沒有實力繼續坐下去。可是如果不幫他的話，正如他所說的那般最後遭殃的還是蕭國的百姓啊。
池厲熠心裡權衡再三，表了態，「皇上放心。微臣定會助皇上一臂之力的。」
「有了池愛卿你這句話，朕就放心了。」慕容若鴻面前的擠出了一抹笑容，池厲熠瞇了瞇眼睛，很冷靜的問道，「九千歲走之前把虎符交給誰了？」沒有虎符調動不了軍隊啊。
這話倒是提醒了慕容若鴻，慕容若鴻俊美的五官彆扭的擠成一團，他這個甩手掌櫃根本不知道君姬洛把虎符交給了誰啊。
他開始一點點的想著、猜測著君姬洛會把虎符交給誰。而池厲熠在看到他那糾結著的臉後便知道了讓他輔佐這樣一個皇帝會是多麼的不容易了。
「池愛卿，怎麼辦，朕好像根本不知道現在虎符在誰的手裡了？」慕容若鴻焦急的說了。
池厲熠臉上已經罩上了愁雲，兵者，國之重器。慕容若鴻這個皇帝本來就是靠君姬洛幫他鎮著，現在慕容若鴻還連虎符都沒有了，他這個皇帝如果只靠他自己的力量根本坐不了多久的。
池厲熠沉思了下，決定道，「皇上你先不要擔心。微臣幫你在那些大臣中試探下。看看虎符到底落入誰之手了。」
慕容若鴻無計可施，只能依池厲熠的話辦事了。
安公公在旁邊看著慕容若鴻那焦灼樣，似乎是忘記了蕭國使者的事情。他便半佝著腰上前幾步，輕輕的提醒了慕容若鴻一下。
慕容若鴻趕緊又把陳國使臣的事情對池厲熠說了。池厲熠雙眼陰鷙的瞇起，多年的戎軍生涯告訴他，夜梟玖的野心絕對不只是把慕容雲羨娶回去，和蕭國結為秦晉之好這麼簡單。
「皇上，一來公主金枝玉葉，自然不能嫁到蠻夷去。二來，陳國皇帝夜梟玖，此人野心不小，此番要娶公主定有他的算計的。咱們還是得防患於未然未然。微臣覺得咱們還是靜觀其變，至於兩國聯姻的事情等夜梟玖到了後，咱們再另想方法推掉這門親事。」
慕容若鴻如小雞啄米似的點著頭，「愛卿所言，正和朕心意。」
等池厲熠離開後，一直屏風後的慕容雲羨拖著逶迤及地的裙袍走了出來。她皺著眉頭，不怎麼高興的對池厲熠道，「皇兄，這個池厲熠可靠嗎？他不是還被夜梟玖抓走過，那時不都說他已經投降了嗎？」
慕容若鴻頹廢的往書案邊的椅子上一坐，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語氣惆悵道，「池厲熠這人從咱們父皇在世時就一直穩坐大將軍之位，咱們父皇雖然是
昏庸，但也不傻。這人，可以依仗。」
慕容雲羨嬌媚的小臉緊皺，伸手將手上攥著的手帕揉捏成一團，幽幽道，「皇兄，雲羨早就想讓君姬洛去死了。這一次他死了，本來還以為可以把唐肆肆也收拾掉的。可你現在又要仰仗池厲熠，那是不是就證明我還得忍著不能對唐肆肆出手啊。」
慕容若鴻現在的心裡本就亂成一團麻。聽了慕容雲羨的話，他從椅子撒謊那個站起身，伸手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臉無可奈何的歎息道，「雲羨，你現在也長大了。有些事情你德分輕重了。皇兄知道以前君姬洛在時讓你吃了一些苦，可現在咱們還得依靠池厲熠，你就先不要給皇兄惹麻煩了，好嗎？」
慕容若鴻這樣的男人，可以說他是渣男，對其他女人都冷酷無情。但他在對待慕容雲羨的問題上，並沒有虧欠慕容雲羨什麼。
慕容雲羨眼睫輕抬，看了看慕容若鴻，不高興的歎了口氣，「好吧皇兄。為了你的江山，本公主就暫時委屈自己一下。等你的江山哪天穩妥了，咱們再動手收拾唐肆肆吧。不過皇兄，我是為了你才決定暫時放過唐肆肆一把的，這是你欠我的，你以後可要記得給雲羨回報哦」
慕容若鴻重重的歎了口氣，並沒有接她的話。因為——他有自知之明，他這個皇帝可能未來要仰仗池厲熠的地方還有很多。
慕容雲羨見慕容若鴻沒有說話，輕哼了哼，不高興的轉身離開了勤政殿。
慕容若鴻望著她的離開，心裡惆悵到極點。他自己也是男人，心裡也明白像他皇妹這樣的性格，估計嫁給哪個男人，以後都會被男人嫌的。
當然，以慕容若鴻現在的處境來看，他暫時沒有多餘的精力來管慕容雲羨。他暫時全部的精力都得投入到怎麼穩固他的皇位上。
慕容雲羨從勤政殿裡離開後，她心裡還在埋怨著自己皇兄的無能。雖然她答應了他的皇兄，暫時不動手對付唐肆肆。
但回想以前君姬洛在時，她是怎麼被君姬洛給欺凌的。這個時候她要是不落井下石下，便覺得對不起她自己。
知道唐肆肆現在還不知道君姬洛的死訊，慕容雲羨便琢磨著要去見唐肆肆，將這條「好消息」告訴給唐肆肆，讓自己樂呵一把。
慕容雲羨說走就走，馬上便帶著人去了九千歲府。
九千歲府裡，池恆柳已經回到了輔國公府去打理府裡的事務了。沈花容留下來照顧唐肆肆。池厲熠忙的兩腳不著地，但在他回了皇城後，還是派了自己的親信給沈花容送了消息。
對於君姬洛的死訊，沈花容愕然至極，簡直不敢相信。但作為長輩，她在知道這個消息後，更多的是害怕深戀著君姬洛的唐肆肆會受不了。
她沒有對府裡的其他人說起這件事情，也悄悄下命令，讓所有的下人這段時間都不要在唐肆肆面前提起「君姬洛」這三個字。府中的人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既然是命令，便都遵循了下去。
唐肆肆的身子已經好了許多，現在她可以下床了。青兒看到她現在一直會抱著她和君姬洛坐在一起的那幅畫在發呆，然後眉頭緊鎖著，問她什麼她也不會說。
管家向沈花容稟告道，七公主慕容雲羨的車輦到了九千歲府外。和往常不一樣，今日的慕容雲羨校長的點名要唐肆肆這個九千歲府的女主人親自出去迎接，不然就是公然的抗命。
沈花容擔心唐肆肆的身體，而對唐肆肆來說，慕容雲羨既然點名了，她自然得出去迎接了。等他們一行人出了九千歲府時，坐在車輦上的慕容雲羨揉了揉自己的手帕，努力的擠出幾滴鱷魚淚，從馬車上下來。
「君夫人，節哀了。本宮知道九千歲這麼撒手西去對你來說是非常難以接受的，不過再怎麼說人死不能復生，你再難過也要撐著啊……」慕容雲羨表面上裝作安慰她，可一顆心卻早就激動得不得了了。她在說完她的話後，便幸災樂禍的盯著唐肆肆，等待著她的反應。
而唐肆肆在聽到慕容雲羨這一番話後，她呆愣了幾秒後，便直接昏死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