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十五章 中秋宮宴 文 / 妙蓮居士
每年的八月十五中秋節,皇上都會在寧壽宮暢音閣裡置辦幾桌酒,唱幾出戲,來宴請親王、郡王府裡的王爺及家眷們在宮中一起賞月。
往年北王府裡都是太妃帶了側太妃去,而今年王府裡有了北靜王妃,自然的那側太妃便不在進宮之列了。且不說那側太妃李珍珠知道了以後那裡咬牙切齒的暗罵不停,卻說黛玉因著是第一次進宮赴宴,心裡頭難免有些緊張。
這日黛玉帶了紫鵑、飛絮來到書房,見水溶的貼身侍衛成永、成恩兩個都在外面伺候著。見了王妃二人忙上前請了安,成恩便要進去通報。黛玉輕搖了下玉手,又轉身吩咐紫鵑、飛絮兩個丫頭留在外面等著,自己卻輕手輕腳地進了屋。
誰知進去一眼便瞧見水溶隨意靠在椅子上,正閉目凝思。面前卻攤開了自己那一本『詩經』。黛玉見他想得那麼入神,竟連自己進來都沒有察覺,頑皮之心頓起,便輕移蓮步過去想著嚇唬他一下。
誰知卻見水溶依舊合著雙目道:「不是說本王這個時候不用你們伺候嗎?」「噗嗤」一聲兒,黛玉忍不住笑了出來。
水溶忙睜開眼,見是黛玉站在身旁,趕緊站起來笑著打了個躬道:「不知王妃駕到,小的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悄悄向後一看,並沒有人瞧見,黛玉遂也拿了腔調道:「俗話說不知者不怪,本王妃便恕你無罪。只是我要問你一句,每日裡你都說在書房裡處理要事,怎麼原是在這裡攻讀詩經呢?」言罷便向桌前坐了,又拿起了那本書來。
水溶也笑了,跟過來道:「這裡面的學問可大著呢,說來你不信,就連帶兵打仗也能派上用場的。」
「又在這裡唬人!不過欺負我一介弱女子不懂得這些罷了。」黛玉放下書道。
嘻嘻一笑,水溶又問道:「怎麼玉兒有閒情來這裡?敢是又有煩難事想讓為夫給開解開解?」
黛玉才想起自己來此的目的,頓時蹙起眉頭歎道:「明晚就要去宮裡赴宴,我這心裡有些不踏實。」
水溶輕輕一笑,原來是為了這個?忙安慰她道:「放心吧,一切都有為夫呢!哪個也不敢欺負了本王爺的王妃去。」
聽水溶這樣講,黛玉覺得王爺恐怕錯會了自己的意思,便一個勁兒地解釋:「不是怕被人欺負,而是怕自己不懂宮裡的禮節規矩,倘若做錯了反而讓北靜王府跟著被人恥笑。」
水溶聽了不由哈哈大笑:「誰能恥笑我的王妃?那她才是看走了眼呢!沒見母妃一日裡總與人說起,王妃是個最懂規矩的,凡事又都想在她的頭裡,母妃以後就等著享清福了。」言罷又低下頭看向黛玉道:「是不是這麼說的呀玉兒?」
黛玉狠狠挖了水溶一眼,轉過身不去理他。
水溶見黛玉有些生氣了,忙過來輕輕摟了道:「宮裡也不過與家裡面一樣的,只是那裡面的人都是最有心計的,玉兒與她們少說話便是。若是皇上問起什麼,玉兒也只要問一答一,多半句話也不要說,千萬莫要中了他們的圈套去。」
聽了水溶的話,黛玉不由睜大了雙眸:「這麼複雜?不然我不去了吧。」
水溶輕撫著黛玉的香肩,低聲道:「真是傻話!不過——倒要讓你知道,皇上平日裡是個最愛猜忌的,這一點你一定要記住了!還有那些後宮嬪妃們也都不是省事的,與她們也是能少說便少說話,只是…」說到這裡,水溶面上又露了笑意道:「皇后卻是個再溫和不過的,見了玉兒她一定喜歡,玉兒倒不用特別防著皇后的。」
靜靜地想了一想,黛玉抬起頭來問道:「明日裡香格格去不去?」微微一怔,水溶立即笑應道:「她乃東平王府的正經格格,想來一定會去的,玉兒倒機靈,到時候你們兩個在一起為夫倒是放心不少。」
「為何如此說話?」黛玉問道。
水溶笑道:「那個小妮子,見了皇上便一大堆子的話,每一次都會把皇上問得暈頭轉向的,不知道怎麼答了她的問題她才滿意,是以一見了她皇上便躲得遠遠的,只讓景妃娘娘出來擋駕呢。」說到這裡,水溶想起當時的情景禁不住又輕聲笑起來。
黛玉也想起前些日子去東平王府做客時,香格格人小鬼大的樣子不由也跟著笑了。
一抬眼又碰上水溶笑意融融的模樣,心下卻又不由一動,想起那一日那個香格格見了水溶便神態扭捏的樣子,東平王妃又一旁直個勁兒地打趣她,現在想來那些話兒竟有些讓人琢磨不透呢。如剪的睫羽微微垂下,不知怎麼心裡一股子酸味兒直泛上來。
「哎!為夫又說錯什麼話了?玉兒等等我一起回去。」見黛玉突然一句話不說轉身就出了書房,水溶不知自己哪一句話又開罪了她,忙抬腳跟了出來。
盈缺青冥外,東風萬古吹。
何人種丹桂,不長出輪枝。
圓魄上寒空,皆言四海同。
安知千里外,不有雨兼風?
又是一個中秋之夜,黛玉靜靜地坐在那裡,無視眼前的細樂聲聲,腦子裡全是去年中秋自己病臥客棧之景。
「玉兒,在想些什麼呢?皇上過來了。」無意中瞥見黛玉神態寂寥,一旁的北靜太妃便側身過來提醒道。黛玉忙將心思拉回來,隨著殿內眾人站了起來,隨聲附和著吉祥之語。皇上笑著讓眾人都坐下,言道這樣子才似個君臣同樂的家宴。
黛玉輕抬雙眸向上看去。因自己這桌離得稍遠些,無法看清楚皇上的眼眉,只瞧見皇上並沒有穿著龍袍,而是一身家常衣裳。又微微瞇起一雙美目細瞧了去,雖是家常衣裳但那明黃的顏色卻依然向人顯示著自己的龍威與權力。
眾親王、郡王都一一站起身來向皇上敬了酒,皇上看上去興致不小,將目光向下面瞅了瞅,雖離得不近卻一眼便看見了坐在那裡的北靜王妃林黛玉。
眼前頓時一亮:「這個女子倒眼生得很?唔,與北靜太妃在一起,那麼定是林如海的女兒也就是北靜王妃了?」遂向一旁的皇后笑道:「那邊桌上可是北靜王新娶的王妃麼?」
卻說那皇后也早已瞧見了黛玉,心下正自暗歎此女模樣不俗,不想皇上便問了來,遂忙笑道:「想來是吧。妾身也還沒有見過呢,不如請過來瞧瞧?」
見皇上微微點了下頭算是應了,皇后心裡不由好笑:「這個皇上,越是看上眼的越不動聲色呢。」轉頭向一旁的宮女吩咐道:「去請了北靜王妃過來。」
聽說皇后有請,黛玉美目忍不住先看了眼太妃,卻見北靜太妃笑道:「玉兒不用慌,皇后娘娘再和善不過的,只不錯了規矩便罷了。」
見眼前的女子一身淡白色宮裝,上面又隱隱繡了些淺紫色的花紋,淡雅之處竟透了些許出塵氣質。墨玉般的青絲柔亮潤澤,發間只插了一支碧玉金步搖,卻更顯得貴氣而不張揚。來到聖駕面前,黛玉掩住內心不安,婉如插蠟燭一般亭亭下拜。
「免禮,抬起頭來。」隨著皇上輕輕一聲,黛玉站起身來微微將頭抬起。
可巧絲竹之聲也是一曲終了,殿宇內霎時靜了下來。皇上與皇后都覺眼前一花!只見下面的黛玉美眸如水,膚色白皙如玉,略顯嬌羞的兩頰似有梨窩若隱若現。真個是:淡眉若秋水,玉肌伴輕風。
見上面兩人都一臉驚愕的樣子,黛玉忙又將頭略低了下去,口中又道:「臣妾給皇上、皇后娘娘請安。」
還是皇后先回過神兒來,忙笑向皇上道:「這北靜王妃的模樣真是個可人兒疼的,可惜了妾身今兒忘記帶了禮物來了。」
只見皇上忙向一旁的小太監吩咐道:「快去取了方上好的松花硯來。」一旁的皇后微微一笑道:「皇上自己喜歡硯台,便也當別人都喜歡。人家可是個王妃,不是皇上您的臣子,怎的拿這個來對付人家?」言罷便喚一旁的貼身宮女過來道:「你回去把那個翡翠玉珮給本宮拿過來。」
皇上看了眼皇后,又瞧了瞧黛玉不禁啞然。底下的黛玉此時已靜下心來,見皇上有些尷尬,便梨窩一現,含笑道:「家父曾也藏有一方松花硯,說是當年皇上賞賜下來的,如今倒正好可以湊成一對了。」
皇上見黛玉提起如海來,對這個柔弱的女子不禁又起了憐惜之心,便關切地問道:「如今在北王府裡還住得慣嗎?」
輕然一笑,黛玉回道:「在府裡有太妃疼愛顧憐著,臣妾住在府裡便如同在自己家裡一般,臣妾多謝皇上關懷!」
見黛玉娓娓而談,面含笑意卻似又帶著淡淡的清傲,皇上突然覺得眼前的黛玉與那北靜王水溶的神情倒有幾分相似!遂開玩笑道:「想不到北靜王妃與北靜王倒真有夫妻相呢。」
一眾人不承想平日裡不拘言笑的皇上也有這情趣,都是一楞又隨著笑了起來,一些人還小聲附和著。
黛玉站在那裡正不知怎麼接皇上的話茬兒,卻見下面桌上水溶站了起來笑道:「臣多謝皇上讚譽,臣敬皇上一杯,臣先乾為敬了。」說罷,將手裡的酒一飲而盡。
「哈哈哈…」皇上聲若洪鐘,殿內眾親王、太妃、王妃都站起身來向皇上、皇后敬起酒來。
皇上也將手裡的酒飲了,向下面的黛玉笑道:「王妃不必拘著,回座位去吧。」黛玉才又輕施一禮,轉身款款回席。
有了這麼個小插曲,殿裡的氣氛立即便活躍起來。對面的東平王府香格格此時也上前與皇上皇后見禮。
那皇上見了香兒便笑問道:「才見你這個小丫頭坐在那裡倒是安靜得很,真個是長大了。若是朕沒有記錯過了年也該十四了吧?」
香兒聽皇上雖讚自己長大懂事了,卻是記錯了自己的年歲,又突然想起幾個月前差一點被皇上給和了親,便心眼一動,笑回道:「香兒今年已到及笄之年了,皇上想來平日裡事體繁多,竟忘記了香兒若不是前陣子得了場大病,還差一點去南國和親去了呢。」
突然聽香格格提起和親那檔子事兒,皇上知道這小妮子為了這檔子事,近些日子以來心裡一定不太舒服。也難怪她,誰府裡的郡主、格格願意拋離父母離開京城呢?
想到這些,皇上倒也沒有責怪她的話中有話,只打了個哈哈道:「哎喲,想不到香兒都這麼大了?看來朕過些日子要琢磨著給指個額駙來了。」又向著一旁的皇后問道:「皇后說是不是?」
皇后哪裡不知道皇上的心思,便笑道:「誰說不是呢?」
這香格格如今也一年大似一年了,倒不像去年那般什麼話都去刨根問底了,聽了皇上的話,面上竟然一紅,不答皇上的話卻向四下裡瞅了瞅掩飾道:「請問皇上,怎麼沒瞧見皇貴妃娘娘過來?」
皇上笑道:「每回進宮你再不問別人的,她一會兒便過來,現下定是被二皇子絆住了。」
「那香兒先去看看娘娘去。」說著,行了禮便退了下來,卻向著黛玉這邊使個眼色道:「玉王嫂陪了香兒一起去吧。」
黛玉不知她為何叫了自已一起,卻也再不想在這裡受拘,便向一旁的太妃瞧過去,太妃含笑點點頭。香兒過來一把拉了黛玉笑道:「放心吧,太妃她老人家這裡有的是人陪著,不缺玉王嫂一個。」
北靜太妃笑著囑咐道:「多讓兩個人跟著,外面天黑了,雖在宮裡倒底你們路不太熟悉,別再走錯了路才是。」「知道了!有香兒在,玉王嫂不會走丟的。」說著,香兒便挽了黛玉的胳膊一徑向殿外走去。
那邊的水溶早看見香格格要帶了黛玉出去,便先一步趕到了殿宇外面候著,此時一見二人忙上前阻攔道:「你們這是要去哪裡?」
香兒一笑道:「溶哥哥怎麼也出來了?我與玉王嫂不過是去宮裡逛逛,再順帶著瞧瞧景妃娘娘。」
水溶忙道:「這宮裡面警衛森嚴,別再走錯了路弄出不該的事兒來倒麻煩了。再說玉兒她平日裡膽子便小,這天兒都黑透了,別太嚇著玉兒。香兒聽話啊!」
見水溶一聲聲地喚著『玉兒』,又一付十足擔心受怕的樣子,香兒原本因著水溶娶王妃後對水溶已漸漸平熄的那一份情意,又陡然而升。
心裡多麼希望溶哥哥也能如此關心自己呀!眼裡不知怎麼泛起淚光來,卻猛然發現身旁的黛玉面帶猜疑瞧著自己,忙斂了心思笑道:「溶哥哥也太小心了,香兒又不是第一回來宮裡,再說了去景妃娘娘那條路香兒早已走熟了的,不會走錯的。」
黛玉見香兒好像眼裡有淚光,雖是一閃而過,自己卻心裡又起了疑,也想與香兒獨處一會兒以便試探,便向著水溶嗔怪道:「別總拿我當小孩子一般,香兒都不怕,再說後面還有十幾個丫頭宮女、太監呢,哪裡就走錯了?王爺快回去吧,倒別讓人再說三道四的。」
水溶見她們倆執意要去,也只得又囑咐了一番才轉身回了殿裡。
隨了香兒出來,黛玉輕一回眸,只見殿內早又管樂齊鳴,輕紗飛舞了。
出了暢音閣往西走,便是後宮東路了。景妃便居於東六宮的景仁宮內,離暢音閣倒是不太遠。香兒見黛玉今日的妝扮依舊似上一回在東王府見到的那般淡雅,衣著也不似其他王府裡的王妃那樣艷麗,卻憑空添了一份清新別緻來。心下不由暗自思忖:溶哥哥的這個王妃倒真是個有些與眾不同的,也難怪溶哥哥對她情有獨鍾呢!
見香兒不停地用餘光輕掃自己,黛玉微微一笑道:「香格格看什麼呢?」「玉王嫂不必跟香兒客氣,直接喚我香兒就行了,香兒自見了嫂嫂之後便稱呼王妃為玉王嫂的不是嗎?」
說句實話,打見香兒的那一刻起自已便喜歡上了這個嬌俏的小丫頭,聽了香兒的話黛玉笑吟吟應道:「那便依香兒的,只是王嫂有些不明白才香兒為何那般打量我?難不成王嫂今兒的穿著有什麼不妥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