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三卷 王府曲第三章 好事將近 文 / 妙蓮居士
卻說李直與趙良在庵外面也似聽到了裡面傳來隱隱的哭聲,雖知道成永在裡面,但突然聽到了哭聲,趙良心裡也多少有些著急,忙與李直道:「李太醫你先在這裡看著馬車,小的去去就回。」說著便要往庵裡去。
李直忙一把攔了道:「還是你在這裡吧,我琢磨著必是賈老太君在裡面有什麼不好了,我是個大夫還是我去看看吧。」說完也不等趙良再說什麼,抬腳便進了庵門。
沒走兩步便瞧見成永大步走出來,見了李直忙不迭地喚道:「李太醫快去看看吧,老太君要不行了。」
李直忙加快了腳步跟了成永趕到院子裡,又見雪雁那裡試著臉上的淚水正向自己這裡望著,見了他們忙跑進屋去喊道:「姑娘,太醫來了。」
李直急步來到床前俯下身去,只見賈母面色青暗,幾縷白髮披散在枕邊。黛玉跪在地上正哭得雨打梨花:「李太醫,快來看看老太太還有沒有救了?」
輕輕搭上賈母鬆弛乾枯的手腕,一絲微弱的脈象若隱若現,竟已是命懸一線了!李直忙問站在屋門口的成永:「北府裡可有現成的上好人參或者靈芝?」
成永一楞:「這在下也不知?不如…」不等他說完話,不知什麼時候已進來的鴛鴦忙道:「奴婢這裡有,是前兒個太妃托人送過來的。」
「快快拿給我!」說著李直跟著鴛鴦來到外面,又親自拿了去廚房裡煎煮,留下黛玉幾個面面相覷。正疑惑間,又見鴛鴦手裡拿了一片兒人參過來,用勺子輕輕撬開了賈母的嘴將那片人參塞了進去。
過了一會兒,李直端了一小杯湯藥過來,鴛鴦忙接了又往賈母嘴裡灌了幾口,屋內幾個人都大瞪了雙眼瞧著床上的賈母。
「玉兒,玉兒」
「老祖宗,玉兒在這裡呢。」黛玉見賈母甦醒了過來,喜極而泣,忙高興的拉了賈母輕輕應著。
一旁的李直才暗自鬆了口氣,伸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兒道:「林姑娘,老太君還在昏睡中,現下只不過是她的夢囈罷了。還是趕緊將她送回府中,好好調養才是。」
一語驚醒了黛玉,連忙站起身來向成永道:「趙良和林嫂還在外頭,讓林嫂在外頭看著東西,把趙良叫進來讓他幫著將老太太抬到車上去。」
成永忙道:「屬下一個人就行了。」說著過來與鴛鴦說道:「還要麻煩一下姑娘,把老太太的被子蓋好。」鴛鴦忙上前把被子與賈母蓋實了,一旁的黛玉與紫鵑也過來幫著。
外面的趙良早已耐不住跑了進來,一見賈母的模樣,不禁也是悲從中來,想起上年是她親囑將自己調回京城才能與妹妹團聚,這一份感激之情早被自己深深地記在了心裡。
趙良忙打開車簾子,成永輕輕將賈母放進車裡,鴛鴦與紫鵑、雪雁也忙上了車子,合力把賈母挪到軟榻上去。
李直又與黛玉道:「下官先回去給老太君弄好了藥方再回宮裡覆命去,回頭讓下官的徒弟將藥送到林府可好?」
「林府?」黛玉一怔之下便想起來了,忙向李直輕施一禮道:「如此多謝李太醫了!」慌的李直忙著與黛玉作揖不停,連道不敢。
卻說賈母自那一日被黛玉接到了羊肉胡同的林府,到現在已整整過去五天了。虧了太醫李直施了渾身解數,換了兩張方子才算是將賈母從閻王爺那裡給請了回來。
黛玉將賈母安置在二進院的上房,自己依舊住了東面的廂房。這些天兒,黛玉領了幾個丫頭衣不解帶,日夜守候,一張才調養得紅潤起來的小臉又顯出了尖尖的下巴。紫鵑心疼她家姑娘,不時催著黛玉去房裡歇息,怎奈黛玉不肯,也只得罷了!
這一日,天才剛剛亮,黛玉便醒了。見一旁的紫鵑還睡著,想著她這幾天也累得夠嗆,便沒有喚醒她而是自己輕輕地下了地,才蹬上了繡鞋就聽紫鵑道:「姑娘去睡會兒吧。」
黛玉被嚇了一跳,忙看向紫鵑,卻看紫鵑側了下身子又睡了。黛玉暗笑:「睡著了還嘮叨,真真的磨牙!」
「姑娘,這麼早就起來了?老太太那裡有奴婢和鴛鴦呢!」隨著脆生生的一句,雪雁推門走了進來。
就看睡在那裡的紫鵑一下子坐了起來,揉著雙眼看向黛玉道:「姑娘去睡會兒吧。」黛玉『噗哧』一笑:「醒著睡著都說著一樣的話兒,倒也難為你記得清。」
知道黛玉不會再睡了,紫鵑與雪雁忙著伺候黛玉洗漱,又換好了衣裙,雪雁笑道:「老太太的身子現下好多了,姑娘也可以放心了。」
「收拾好了,快隨我去老太太那裡瞧瞧去。」黛玉邊往屋外走邊回轉過頭來吩咐兩人。紫鵑過來笑道:「姑娘這才什麼時候時辰?老太太還睡著呢。姑娘先在屋子裡坐會兒,奴婢去看看廚房裡林嫂做好了飯沒有?」
雪雁忙與紫鵑笑道:「剛才我去廚房看了,林嫂已經在燒火了,想是現下都快熟了吧?」
紫鵑問道:「那麼多人的飯,林嫂一個人怎麼忙的過來?你在這裡陪著姑娘,我去幫幫她。」說著拿腳便往屋外走。
「好了好了,還是雪雁去吧,還是姐姐在這裡陪伴姑娘吧。姑娘平日裡與姐姐最合得來,原本一刻也離不了姐姐的。雪雁總是說錯話,本來這幾日姑娘就夠累的了,雪雁可不敢再讓姑娘生氣了。」雪雁話裡透著些委屈。
「罷喲!你這小蹄子倒學會捏起酸來了,這些話你也說的出來。你若這麼說,紫鵑還覺得委屈呢!想想在蘇州的時候,姑娘與你一高興便說起那家鄉話來,又樂得什麼似的,我卻一句都聽不懂,問你們也不說,那個時候你怎麼不說姑娘向著我,與我合得來呀?」紫鵑也噘了嘴道。
「你們兩個在做什麼?怎麼姑娘一個人去上房了?」便見鴛鴦手裡拿了方帕子走了進來。
「姑娘呢?才還看她站在那兒呢?」紫鵑忙提了腳往外跑。後面雪雁也道:「等等,我也去。」
鴛鴦在後面點頭笑道:「這兩個丫頭!越發能幹了,把自己主子都弄丟了還不知道呢!」想著將手中賈母用過的帕子去洗了,便又出來院子裡,卻聽前頭有人喚道:「鴛鴦妹子!」原來是成永又送藥來了。
鴛鴦忙出來接了,又笑道:「這麼早就過來了?」成永笑道:「這還早?王爺都上朝去了。」「這些天兒麻煩你了。」鴛鴦忙笑道。
成永忙道:「不麻煩不麻煩!老太君身子可好多了?」鴛鴦笑道:「要說那位李太醫竟真是個神醫呢!老太太如今好多了,飯也能稍進些了。林姑娘說要好好謝謝他呢。」
說到謝謝,鴛鴦又想起那日在水月庵裡,若不是成永及時趕到,自己的小命也就沒了!又忙與成永行了一禮道:「多謝大哥那日相救,鴛鴦再次謝過。」弄得成永臉直紅到耳根子,手足無措道:「那日不是已然謝過了,就別再客氣了。」
鴛鴦忽又眼裡含了淚道:「鴛鴦命苦,不似紫鵑那般有個好哥哥照顧著,只求能一輩子服侍在老太太身邊便是我的造化了。」
成永見鴛鴦說完了便低了頭那裡,白皙的鵝蛋臉兒上立時掛了兩行清淚來,便想著說些安慰的話兒,可又不怎麼去說,只得拘謹地站在那裡又滿臉同情地瞧著她。
說了這些話兒,鴛鴦又突覺自己有些好笑!好端端的,怎麼跟別人說起這個來?何況這人還是北靜王府的人?經了賈府抄家這檔子事,自己想是真的有些害怕了。鴛鴦遂抬起頭試了淚水道:「你只是來送藥的還是有別的事?」
「哎喲!你不問我都忘記了,王爺讓告訴林姑娘,下了朝後還要去東平王府去一趟,今日過來得晚飯之後了。」成永一拍腦門兒。
卻說黛玉又在賈母房內,一會兒去桌上端了藥來親自喂賈母喝下,又拿了帕子給賈母擦拭淚水。看著姑娘那裡忙得腳不沾地,紫鵑趁賈母睡下了偷偷過來道:「活兒都讓姑娘做了,還要我們這些奴婢做什麼?倘若姑娘再累著了可不是又得不償失了?到時候讓奴婢們去伺候哪一個呀?」
黛玉想了一下才道:「好好好!都聽你的!一會兒用過了午飯我便去歇息去。」紫鵑忙笑著點頭道:「姑娘終於明白過來了。」黛玉白了她一眼,也笑了。
紫鵑又道:「回來了這幾日了,姑娘連自己府裡還都沒逛遍呢。不如奴婢陪了姑娘去後花園走走?」
「不過是個花園,一般的也不過那樣罷了!再說上年咱們不是見過了?不去也罷。」黛玉微微一笑,眼見著並沒有提起興趣來。
微微一歎!紫鵑低了頭小聲道:「可惜了人家一片心了!」
「你在嘀咕什麼呢?」黛玉沒聽清楚,便又提高了聲音問道。
「沒什麼姑娘,那便回房去歇息一會兒吧,也忙了這一早晨了。」紫鵑忙抬起頭來笑道。
想想現下倒也沒什麼要緊的事兒,見紫鵑面上一臉的失望,黛玉遂白了她一眼:「好吧,就陪你去看看去。不知花園裡還是不是如上年一樣開滿了各式的花兒呢?」
紫鵑見黛玉肯去了忙笑著扶了黛玉道:「還是姑娘疼顧紫鵑些。」「罷了,快走吧。」主僕二人便向花園行去。
轉過了東面那個爬滿了綠色籐蔓的側門,便進了花園。
才一進去,迎面便一股花香襲來,沁人心脾。紫鵑用力吸了吸鼻子道:「好香啊!」黛玉也被這花兒的幽香所吸引,腳下便快了起來,笑道:「想是所有的花都開了,倒聞不出是哪種花香了。」
紫鵑忙跟上來笑道:「姑娘還記得那個小小池塘嗎?」
腳下並不停,黛玉口中應道:「我正要去看看池塘裡的荷花開了沒有呢。」
「姑娘也太心急了,這才進了五月,哪裡就開了。」紫鵑後面笑道。
「紫鵑!」嬌柔的一聲裡竟帶著驚喜。
慢慢走上來扶了黛玉,靜靜道:「王爺早帶了信來請太妃著人種的,奴婢還聽說因怕太妃不知道怎麼佈局,王爺還特別畫了一幅圖一併捎回來,太妃讓人照著弄的。」
原來池塘邊不大的地方,竟多了一片竹林。竹子雖不太多卻很密,一點兒陽光也透不進來。竹竿筆直筆直的,葉子也嫩綠嫩綠的。
淡淡的竹香隨風飄了過來,黛玉先是驚得呆在了那裡,又忙三步並做兩步行了過來,伸出纖手撫摸著根根翠竹,眼裡早已蓄滿了淚水。「王爺他怎麼知道?…」聲音有些哽咽起來。
紫鵑幽幽道:「還在咒體庵的時候,王爺便讓成恩向雪雁和奴婢打聽過姑娘平日裡的喜好,奴婢想起咱們院子裡的那幾根竹子,便與王爺說了。本想著王爺不過隨意問的,誰想王爺竟這麼有心!」
輕輕試去了眼角邊的淚水,黛玉如玉般的面頰又飛起一朵紅霞:「倒也真難為了他!」
見姑娘嬌美的面上帶著羞怯,眼神裡卻分明又含著絲絲笑意,紫鵑心裡也替姑娘高興:王爺真個就是王爺!又會體貼人,看來姑娘這一回是嫁對了人了。
卻說忙了這幾天,黛玉先只一心想著早日讓賈母的身子好起來,故而整日裡茶飯不思、身心俱疲的。如今瞧著賈母已是大好了,心下一鬆,那身子便立時感覺沉了起來,午後這一覺竟一睡便到了夕陽西下。
睜開眼睛,見紫鵑拿了一個荷包那裡繡著,便問道:「紫鵑什麼時辰了?」紫鵑忙放下手裡的活兒笑道:「姑娘這一覺好睡,現下已過了申時了。姑娘也該用晚飯了,奴婢這就去端來。」
不一會兒,紫鵑、雪雁一起笑著端了飯過來放在桌上,紫鵑又另端了洗臉水來與黛玉淨了面。見黛玉用了有大半碗粥,還吃了一塊鬆糕,雪雁笑道:「姑娘近來的飯量也見長呢。」
紫鵑忙瞪了她一眼道:「多什麼?比你吃得少多了。」又向黛玉道:「別聽她的,姑娘再用些吧,還有呢。」
黛玉放下碗含笑道:「今兒個可不是吃得多了,一會兒要去散散步才行,不然晚上就沒法子睡覺了。」
「奴婢陪姑娘去吧?」雪雁一旁忙道。
「剛才哥哥說要出去買燈油去?你不跟著去啊?」紫鵑笑道。「是嗎?趙良哥哥怎麼沒跟我說呀,不行,我得找他去,還想讓他給姑娘帶些上好的香粉來呢。」雪雁忙又道。
「罷了,想出去就說想出去,做什麼說要給姑娘帶這個?再說姑娘從不用外頭那些東西,你又不是不知道?就連前日王爺拿來給姑娘的說是宮裡用的上等香粉,姑娘不是也擱在那裡了?」紫鵑故意揭穿雪雁,黛玉也一旁忍不住跟著笑了。
再說水溶那日進了京城沒有回北靜王府而是直接去了皇宮。見了皇上,把自己府裡與賈府裡這幾年相互走動照應的緣由說了個清清楚楚。
皇上想起賈府榮國公賈代善來也歎道:「先皇不止一次在朕面前談起這些個國公府來,言道,在我朝開國之初,這些個老臣都是屢建奇功之人,更是我朝的棟樑與依靠,讓朕千萬不要薄待了他們。」
水溶也接過話兒來道:「皇上所言極是!臣還記得有一年的中秋宮宴上,皇上與臣等的囑托,故而這些年與榮府倒是略有走動,卻也是揣摩了皇上的意思罷了。」
「朝中事情煩多,朕難免有時自顧不暇,倒多虧了你。」皇上點了點頭道。
水溶忙道:「皇上多慮了!有道是能者多勞,臣有幸能為皇上多少分擔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算是臣的造化了。」
皇上面上才帶了笑意道:「前日倒是誤解了你,還累得你母妃擔憂了好些日子,想來竟是朕的不是了。」
水溶忙再次行了大禮道:「臣不過是盡了微薄之力,況做這些又都是假托了皇上的意思,既安撫了老臣也令他們對皇上少些怨言,卻多了忠心。也是公私兩不誤呢!」皇上聽了連連點頭不止。
見水溶面上帶著風塵,皇上本意讓他這便回府去歇息,卻突然想起一事。便笑問道:「你那准王妃可隨你一起回來了?」
水溶笑嘻嘻道:「多謝皇上惦念!只是因了這次南下辦事,倒把臣的婚期給耽誤了。」
皇上笑著指了水溶道:「你就別得了便宜賣乖了,若不是朕有先見之明,派了你這趟差事,你說你到哪裡去尋林姑娘去?沒有新娘子,縱是婚期不誤卻也成不了親呢。」
「還是皇上英明,只是…現下出了賈家被抄之事,恐怕臣與林姑娘的好事還要往後再推一推了。」水溶收了笑容又轉了話題。
皇上也從龍椅上站起來,又背了手向一旁望去。心裡想起前些天兒葛大人參賈家的那一本,才看了不過頁餘氣便不打一處來。
如今又見水溶提起,便有些不快道:「你才回來,賈府裡犯的那些事兒想著你還不清楚的,就不用急著替他們辯護了。」
水溶忙道:「臣並不是為誰說情,只想請皇上能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也好給天下人一個交待。」
「這個你盡可放心,朕已將此事交由葛大人全權處置了。」皇上又回到龍椅坐下,喚了小德子進來續了茶來。
等小德子退出去,才慢悠悠喝了一口接著道:「不過聽葛大人說起,那賈府一案竟又牽扯出許多事兒來,還需細細查訪才能有定論。朕琢磨著這案子一時半會兒的也結不了。」
水溶腦子裡飛快地轉著,忙見縫插針道:「這抄府之事不是該歸刑部管嗎?怎麼吏部也…」皇上擺了擺手道:「先讓老葛把此事弄了清楚,再交與刑部不遲。」
言罷皇上又瞅了水溶道:「你可知道那史老夫人讓你母妃保出去了?」水溶忙故作驚詫道:「母妃怎麼有這麼大的膽子?」
皇上搖了搖頭歎道:「你母親還是像年輕時候那般耿直,做事之前再不會想想個人得失的。唉,也就是朕對她與你父王的為人還多少瞭解些,否則不論她搬了誰出來,朕也不會就應了她。」
聽了皇上一番感歎,水溶心裡突然一動:莫非母妃與皇上早就相識?怎麼從沒有聽母妃提起過呢?
只聽皇上又道:「想你還未回府見過你母親?」
「皇上明鑒。」
「如此便快快回去吧,再去安排那林姑娘住下,等過兩日再上朝吧。」皇上面容瞬間又帶了些困頓出來。水溶心下也惦念黛玉,忙應了便要退下。
卻聽皇上又淡淡道:「那林姑娘不過是賈府上的外孫女,抄家一事與她無關,讓她這兩日好好歇息一下,等過些日子朕與你挑了吉日,便與那林姑娘擇日成親吧,也省得你私下裡總怪朕誤了你的好事。」: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