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卷 京城夢第十四章 惜春提親3 文 / 妙蓮居士
想起迎春在自己房裡也養了這幾年,說到底也多少有些情感在裡面,再看迎春如今的境況,心下終有不忍,王夫人便歎了口氣又問道:「近來你可曾去孫府中看過她?」
鳳姐回道:「上月才去過,給她拿了些新做的糕點和新幾身蔟新的衣裳,這幾日忙些倒還未去。」
王夫人眼中似有淚光閃現:「前幾日我倒讓周瑞家的去看過她,卻是聽說迎丫頭瘦得皮包骨了,難道那孫府竟連飯也不讓吃飽不成?」
鳳姐忙道:「太太別著急,過兩日我親自再去一趟瞧瞧,連著把二妹妹接回家來養養身子,太太看可好?」
王夫人拿了帕子拭了淚點點頭,又道:「你去前先去知會了老太太,對外只說是老太太想孫女了,別大老爺知曉了再埋怨咱們管起他們大房的閒事來。」
她們姑侄二人這裡正說著,忽見鳳姐的丫頭小紅匆忙走來,到了門口回稟道:「二奶奶快去看看吧,四姑娘那裡的彩屏過來說,四姑娘要絞了頭做姑子去呢!」
王夫人和鳳姐聽了都是一驚,侍在一旁的平兒忙道:「你說清楚些,倒底怎麼回事?」
小紅道:「太太、奶奶過去就知道了,彩屏如今還在二奶奶那裡哭呢!」
鳳姐厲聲道:「她不說快回去勸她主子,還在那兒哭個什麼?真是個糊塗東西!」
平兒忙道:「小紅,你快讓彩屏回去。」
王夫人向鳳姐道:「真是讓人一天也不省心,咱們快過去看看吧,先別驚動了老太太。」
說著,一眾人忙忙地來至大觀園惜春的住處。
只見寥風軒裡,丫頭、婆子早已亂了陣腳,都跪了一地。惜春手裡拿了一把剪子,烏黑的頭髮散著,蒼白的小臉兒上掛滿淚水,李紈與探春正那裡勸著什麼。
瞧見太太、鳳姐兒進來,惜春放聲大哭道:「太太、二嫂子可憐可憐我,就遂了我的願吧!」
王夫人沉了臉向丫頭們喝道:「真是胡鬧,還不快拿下剪子!」
惜春屋裡的媳婦丫頭有了王夫人的話,才趕忙上前,死掰活勸地將惜春手中的剪子拿了下來,再看惜春早已哭得幾欲暈了過去。
鳳姐忙上前幫著將惜春扶到床上躺下,口中道:「這是怎麼的了?才在上頭沒見著妹妹,怎麼倒在這裡鬧將起來?」
說著,便見彩屏也氣喘吁吁地回來了,小紅也跟在後面。
平兒向站在一旁的彩屏急道:「妹妹倒是快說呀!真急死人了。」
彩屏見王夫人與鳳姐兒都唬著面孔,心裡有些害怕,便哭著向床上的惜春瞅了一眼,卻遲遲不肯張口。
只見惜春突地睜開一雙淚眼道:「是哥哥嫂子瞧妹妹這幾年在這邊活得稍快活些,便想將妹妹送入活死人墓呢!」
眾人都不解地看向彩屏,彩屏瞧姑娘自己已說了出來,才向王夫人哭道:「昨兒個珍大爺派人將姑娘接了去,說是有要事相商,我伴了姑娘過去才知,珍大爺要給姑娘說親事,便將奴婢譴了出去。奴婢在門外候著,不過一會兒,便聽到姑娘的哭聲,奴婢趕忙進去,聽珍大奶奶那裡勸姑娘來著。奴婢細聽,才知道珍大爺想將姑娘許給珍大爺的一個同僚做側室呢!姑娘堅決不允,帶了奴婢回來,才剛珍大奶奶又過來勸解姑娘了一陣子,說是為了家族的前途,讓姑娘幫一幫他這個親哥哥,又被姑娘罵走了。」
惜春坐起身來哭道:「再怎麼說,我也是他的親妹子啊!竟把我往火坑裡推。什麼側室?不過是個妾罷了,虧他想得出來!」
鳳姐兒眾人聽了,心下都暗罵賈珍,自己的親妹子,又是國公府正經嫡出的千金之軀,竟要與人為側,難怪惜春這樣難過。
王夫人一旁歎道:「珍兒做事怎麼這般糊塗,這等大事也不與老太太商量一下。」
又轉頭向床上的惜春道:「四丫頭快別哭了,也別想著絞頭發出家的事,待我與老爺商量了,去勸勸你哥哥。」
言罷,又囑咐了屋裡的丫頭好生伺候,王夫人才帶了鳳姐出去,留下李紈、探春在那裡苦勸。
寶玉、黛玉那裡不多時也知道了消息,寶玉忙約了黛玉一同去寥風軒安慰惜春。
黛玉自是應了,一路走著,黛玉心下暗忖:親哥哥為了自己的利益都能將親妹子往火坑裡推,似自己這般上無父母、下無兄弟的孤女,還不知怎樣的命運在等著自己呢!
寶玉覺得身邊黛玉的腳步慢了下來,便向她瞧去,目光觸及卻是黛玉一雙朦朧淚眼,楚楚可憐,寶玉心下不由一痛,想要拉著妹妹的手,卻又不能不顧著規矩,便安慰道:「妹妹快別傷心,沒事的。」黛玉點了點頭,低了頭扶了紫鵑向前行去,寶玉瞧的清晰,在黛玉垂下頭的一剎那,兩滴清淚悄然落下。
卻說王夫人回到房裡,只見賈政已然在那裡坐著。王夫人逐走過去坐在下首椅上,小丫頭上了茶來。
王夫人瞧賈政一臉的愁容,便問道:「老爺這時候過來可是有什麼事要說嗎?」
賈政撫了下已有些灰白的鬍鬚,重重地歎了口氣道:「你可聽說了珍兒給四姑娘說了人家的事兒?」
王夫人環顧了一下四周,丫頭玉釧兒忙帶了屋裡小丫頭下去,放下簾子候在門外。
王夫人小聲道:「不是說四丫頭不允,這事還沒說准?」
賈政道:「適才我將珍兒喚來問了問,你知道珍兒雖是個從三品將軍,卻是世襲下來的,不過個虛職,承蒙祖蔭罷了。他給四姑娘說的人家,便是當今深得聖上信任官拜正二品的副都統楊謙楊大人。」
王夫人聽了,問道:「那可是不小的官職啊!倒不知這位楊大人性格怎樣?貴庚多少?」
賈政道:「五十出頭的年紀,前些天嫡妻才下世,只留下兩個小姐,卻是沒有繼承楊氏香火之人。聽說要再納個側室,若生下了男孩便升做正室。」
王夫人輕聲道:「要是做了正室,哪可就能做誥命夫人了!只是這楊大人確實歲數稍大了些,不然倒是可行的。」
賈政歎道:「歲數大些倒也罷了,只是我卻聽說這個楊大人於官場上頗為勢力,又最是個能言善變的,我是怕四姑娘再重蹈覆轍呀!」
王夫人也歎道:「是啊!」
賈政又道:「婚姻大事,自是父母之命,沒了爹娘還有兄弟,按理本不該咱們插手,但那二姑娘便是前車之鑒,找個靠山是好,卻也不能太過委屈了孩子不是?」
王夫人站起來,走到賈政身旁,悄聲問道:「珍兒不聽你勸?」
賈政道:「四姑娘的性子自小便孤僻倔強,又早早地失了爹娘,珍兒對他這個妹子也還是顧念的,瞧他妹子不願,倒也沒有相強,說是讓他媳婦又去撫慰四姑娘去了。」
王夫人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道:「哪裡是去安慰,分明是去要挾,我這不是才從園子裡回來,便是去了四丫頭那裡。」
賈政『哦』了一聲道:「她可同意了?」
王夫人搖頭歎道:「老爺也知道四丫頭的性子,讓她一個堂堂的國公府千金去做人家側室,怎麼會願意呢?聽說她將珍兒媳婦罵了回去,自己又鬧著絞頭發出家呢!」
賈政忙道:「這是什麼糊塗想法?可別讓她起了這個念頭,回頭我再找珍兒說說去。」
王夫人口中應著,又勸道:「那府裡的事豈是咱們能管得了的?就是年前迎丫頭的親事,老爺勸了多少次?老太太也勸過,大老爺兩口子可是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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