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我不知道自己有一天可以變成 王八蛋 文 / 荼蘼春夢
北風凜冽,吹散了下班的人流。郎釋桓一忙完了手頭的瑣碎工作,一出辦公樓就看見撞見一襲熟悉的身影,揚起溫和的目光,微微提起嘴角,「嗨,怎麼這麼早就下班了?」隨口一問,淡淡掃過胡苡萌新剪的「清湯掛面」沙宣。
傳說,一個女人突然換髮型,多半是要跟過去說再見;一個女人頻頻換髮型,說明她正盤算著搞定一個很難搞定的男人。
胡苡萌迎上前來,「呵呵,今兒休息,陪朋友來你們單位辦個業務。突然想起你說在這兒工作,讓她先走了,站這兒碰碰運氣,看能不能等著你。」
「這大冷天的,專門等我呢?榮幸直至!」隨手提起棉衣的拉鏈,綻開一朵熱烈的甜笑。
「一個人閒得發慌,想找個朋友聊聊天。」揚起下巴與他四目相對,話鋒忽然一轉,「呵呵,趕緊回吧,不打擾你了,回去晚了人家該不願意了。」
郎釋桓心中隱隱有些失落,迴避對方的注視,「沒事兒,她還沒回來呢,還在國外。」
「方便嗎,那就找個地方坐坐?」
「呵呵……」無語,沒那閒錢。
轉頭望向不遠處燈火輝煌的糕點屋,「就在匹斯餅屋坐坐吧,就近。」
「我看行。」十塊錢的提拉米蘇,這個他還請得起。
在靠窗的快餐椅上落了座,融入了店內寧謐而安逸的燈光。連吃帶喝一共三十塊錢的消費,相對而坐卻不知該些說什麼。
「最近怎麼樣?安排工作了?」胡苡萌表情稍顯尷尬,率先打破了沉默。
「合同的。」隨口澄清,唯恐對方誤會他「吃皇糧」了。
「在編的單位都這樣,好歹先進去,回頭再托人想辦法轉正。」郎釋桓進了國企,忽然覺得兩人之間有了共同語言,「我們醫院今年有兩個指標,我爸正托人幫我忙活呢,該送的領導都送到了,看今年年底吧。一旦轉了,工資待遇都比現在強一大截。」
「使了多少銀子?」將視線從窗外移了回來。
「咋也得十來萬吧。就這也算少的,醫衛系統就這個行情。去年我們科室的小李轉了,找人找得不對勁,費了點周折,前前後後花了二十一萬。」未婚生子,一場頭破血流的傷痛,唯一的慶幸就是得到了一筆還算豐厚的分手費,若非如此,她這編製怕是要等到猴年馬月才能落實了。
「啥系統都差不多,我們這邊兒也得十萬往上。」百無聊賴地攪動著咖啡:沒錢……有錢也不花在這冤枉地方!躉交二十萬,每月掙三千——抽了吧?
七八年才回本兒,這投資回報率也太低了吧?說是有個勞保,能不能活到六十歲光榮退休還是兩說。萬一五十九歲gameover了呢?這輩子白幹了!朝九晚五熬得毛也白了,哪天突然碰上讓你買斷工齡,到時候哭都沒地方哭去。人過了創業的黃金年齡,跟社會已經脫節了,對世間疾苦一無所知,唯一的特長就是喝茶水,看報紙。
「托關係找找人唄,以後有勞保,有待遇。你本身有學歷,腦子又好,過個三五年,混上個領導崗位,十萬八萬的小錢,閉著眼睛就掙回來了。」
輕輕點頭,唇邊漾著淡淡的譏誚,「嗯,我明白了,進編是為了當官。要是當不上官,要不要這編製也沒啥意思。可惜我是『上沒有根,下沒有地』,進了編製也沒什麼前途。」
「咋說呢。這會兒這社會,手上但凡有芝麻綠豆大點權力,就不愁過好日子。」
一臉嘲諷,「堅決**——進編製就是奔著**去的!」
「不然呢,花那麼多錢,打得頭破血流,就為了掙幾千塊死工資?」
「呵呵,我忽然發現,我們這種徘徊在編制外的人很幼稚……」摸出煙,瞄了眼牆上的禁煙警示牌,無奈地賽回了兜兒裡。
「你要是一畢業就好好安頓歌工作,這會兒可能已經在位了。況且,那會兒花得也不多。」深諳世故,淺淺抿了口叉子尖兒上的奶油。
「那會兒我爹媽掙得也不多啊。」攏了攏鬢角,忍不住長吁短歎,「我就是不願意把錢給『王八蛋』,誓與『王八蛋』不兩立!幼稚啊,我就是沒想明白,自己有一天可以變成『王八蛋』……」
「呵呵……」
「涇渭分明,正義感十足的**青年一枚——活該今天為了一千大毛辛苦奔波。」並不後悔,更加堅信自己天生不是當官的材料。骨子裡有一股卓然不群的傲氣,想憑自己的本事掙錢。悲催的是,熱血沸騰的青春轉眼逝去,突然發現自己就沒什麼本事……
胡苡萌放下叉子,不遺餘力的讚美,「我覺得你素質夠,就需要一個起步的機會。」
如遇知音,釋然一笑,「呵呵,我也這麼想的,半大不小的年齡,總不能每天無所事事。一個有能力的人要是找不到事業平台,再有才華也施展不出來。」
「嗯,說得對。所以我建議你,還是先把檯子搭好,想辦法混個編。」
「呵呵,今兒晚上算沒白出來,你丫頭讓我明白了很多道理,我得好好謝謝你……」
孤芳自賞的人,畢定不夠圓融。放眼一看,這種人太多了,一輩子懷才不遇,一輩子沒什麼發展,不覺得自己做人有問題,還委屈得跟什麼似的。事實上,能提供平台的未必是『好人』,人若不能熟諳與『壞人』相處之道,注定登不了台。上不了台,有再好的戲也唱不出來。」
佛說:菩薩應無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
「好人」與「壞人」,這也屬於「差別見」吧。
一樣是人,在他眼中怎麼就有了好壞之分呢?
回頭得好好琢磨琢磨,是什麼讓他把自己放在一個與『王八蛋』對立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