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大籌謀 文 / 顧南煙
皇帝皺著眉讓人把顧芷若手中葉慕靈所寫的藥方呈上來，顧芷若則是滿心歡喜的將懷裡疊的四四方方的方子交給了王公公。
王公公接過後呈給了乾帝，乾帝輕輕打開紙張，看了半響，整個大殿都靜悄悄的，能夠聽見風吹動紗簾的聲響。
岳王為首的幾人在下面跪著，心思不定，始終沒有動作，只是靜靜的等待著皇帝開口。
皇上看了許久，大殿的氣氛也開始沉悶，岳王不由得心下稍稍放心，看來還是王妃的計劃管用，儘管自己並不擅長這些爭鬥，可是只要目的達到了，就可以了。
皇帝看了葉慕靈許久，終於開口做聲，可是卻不是對著葉慕靈，而是顧芷若「這就是你所為的藥方？」說著乾帝還舉起了手中的紙張。
「正是…」顧芷若的話還沒有說完，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卻發現那根本就是一張沒有一點字跡的白紙，頓時驚愕的瞪大了雙眼，喃喃自語道「怎麼會這樣。明明是…」
岳王見此，也知情況不妙，臉色一時間晦暗不明，顧芷若最是不敢置信，十分想將那張紙拿到手中來看看，可是卻又沒有那個膽子，只好繼續開口道「可是她給我的時候上面面明明有字的。」
乾帝一掌拍下「莫不是你以為我年齡大了，耳聾眼花，連有沒有字都不曉得？」
顧芷若打了個冷顫，卻是不再開口，雖然皇上是她名義上的祖父，可是對於皇室子女眾多的皇帝來說，她這個庶出卻是沒有任何過人之處的。
大殿頓時再次靜謐一片，岳王斟酌再三，只好捨棄這個女兒「父皇，都是兒臣教女無方，不想若兒不僅殺戮神鴉，卻還誣陷她人，實在是讓兒臣寒心，遂請父皇代為處置，兒臣絕不多言。」
乾帝看了看自己這個兒子，也知曉今日一事都是面前這幾人所為，心中沒由來的生出幾團怒火，不過到底還是念及血脈親情的，最後只是開口道「既然如此，便為若兒賜婚通州刺史方遠生吧，擇日成婚，不得有誤。」
按理說殺戮神鴉是死罪，不過這可僅僅是對平常人來說的，而顧芷若畢竟屬於皇家血脈，皇帝自然不會為了幾隻莫須有的神鴉來殺了自己的孫女，當然，皇權神聖不可侵犯，懲罰總是少不了的，乾帝就是要讓她們知道，這天下終究還是他的天下，不管是誰，都會牢牢的被他操控在手中，沒有例外。
顧芷若一聽，頓時失了神，嫁到通州那個偏僻的地方，還是個刺史，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那她的元哥哥呢，不，她不要。
岳王始終沒有做聲，不曾想倒是搭進去一個女兒，莫不是這岳王妃真的不是自己這一方的，而是早就背叛了自己？
突然，一個小公公急沖沖的走進大殿，在王公公的耳邊說了些什麼，王公公的眉頭率先皺起，而後有些為難的開口在乾帝耳邊說了些什麼。
乾帝一聽，再次勃然大怒，比起之前的秀氣，這次倒像是真格的了！
「好好好，真是朕的好兒子！傳令通州刺史三日後立即贏取顧芷若，傳令公卿，暫免岳王手中一切權利，革職在家！」乾帝這一命令，可是讓在場眾人一個個面色發白，當然，葉慕靈除外。
岳王的心中突然像是有什麼崩潰了一樣，不敢置信的抬眼看著乾帝，而後沒有一言，深深的低下頭去，看著這樣的乾帝，感受著龍威，顧芷若哪裡還敢出聲，只好靜默不語。
岳王妃幽幽的看了一眼葉慕靈，心中生出一種無奈，和這種女子為敵，是何其不幸？
「滾，都給朕滾出去！」現在的乾帝可謂是極度的暴怒，然而對於一個帝王來說，最重要的便是喜怒不行於色，而今，能讓不行於色的帝王如此暴怒的原因，大概只有一個，那便是失望！
不錯，乾帝確實很失望，對岳王的失望，本來，他算是他最看好的一個兒子，更因為顧南成的緣故，對他也算是信賴有加，只是不曾想，他的膽子竟然已經大到了這種地步。
王公公剛才傳來的消息說，宮中的神鴉都開始飛離，不願意在在這裡逗留，而宮外傳來的消息則是說，宮中的神鴉盡數飛到了岳王府上，引得眾百姓興致盎然的圍觀。
烏鴉因著守護了帝王所以成了神鴉，而如今偌大的皇宮不呆，有真命天子的地方不守，卻是跑到了皇帝兒子那裡去，還引得眾人議論紛紛，這會讓皇帝怎麼想？
自然是覺得自己命不久矣，烏鴉另尋明君去了，年老多疑的皇帝一定會認為這些都是岳王暗中操控，目的自然是奪走自己手上的皇位，再加上剛剛宮中的嬤嬤所傳來的消息是顧芷瓊的身上根本就沒有黑色印記，那也就是說著一切都是謊言。
什麼用鴉心入藥，分明是製造這樣一場混亂，利用買出的烏鴉引誘宮中的神鴉，致使民間輿論傾向於岳王，認為他是真命天子，逼迫自己早日讓位於他，這怎能不讓乾帝憤怒。
自己還沒死，兒子便巴巴的惦記著自己手中的位置，這怎能不讓這個為人父的君者失望，而從今日一入大殿開始，岳王一家更是滿嘴謊言，沒有一句值得相信的，更是膽大的敢拿一張白紙來糊弄他，莫不是真把他當成了傻子！
葉慕靈始終安靜的跟在一行人身後，氣氛極其沉默，但是她卻不受影響，只不過，她卻知道，還不能高興的太早，因為想必乾帝擱置了岳王一段時間後，必然會再次從新啟用，憑借岳王混跡朝堂的本事，以及在朝堂中的黨羽，不久之後便會東山再起。
不過自己也根本沒指望能一次扳倒岳王，只不過這次足以讓乾帝對岳王心生芥蒂和懷疑，甚至是寒心，再不會如之前那般，而這就夠了，之後每次岳王發生些什麼事，乾帝都會草木皆兵，防範岳王，直到某一天，終於忍無可忍，會親手殺掉這個兒子。
原來，顧芷若回去後將葉慕靈所給的法子告訴了顧芷瓊，而顧芷瓊卻是不相信葉慕靈是真心幫著她們的，法子自然也是不會用，不僅如此，還將這件事告訴給了岳王妃，岳王妃和岳王合計了一番，打算設計一個屠戮神鴉的局來陷害葉慕靈。
讓乾帝發落了葉慕靈，卻不想，自己的計劃還沒有怎麼實行，便一個漏洞接一個漏洞的失了先機，以至於一發不可收拾。
而葉慕靈早就猜想道顧芷瓊的心計之深，不會輕易相信自己的，才設下這麼一個圈套。
等到顧芷若得到岳王妃的消息找葉慕靈來要方子的時候，葉慕靈便有所察覺，因為這根本不需要什麼方子，只是簡單的就著藥粉罷了，而她這樣做，無疑就是為了找個證據。
葉慕靈讓丫鬟將黑魚骨研磨成細末調和在墨中，才落筆寫出了方子，這黑魚骨的粉末調和墨汁後，寫出來的字跡倒是沒什麼變化，不同的是，根據魚骨粉末的多少，會在書寫的幾日後，字跡消失。
葉慕靈反覆試驗了幾次，推算好大致的時間，用設定的濃度調和出的墨汁書寫了藥方，而無論是岳王妃和顧芷若都只是會將那方子藏好，也許前幾日還會日日翻看，可是斷然不會時時刻刻的惦念著，見著方子沒有消失，便也不會拆開去看。
而呈到乾帝手中的自然是一張白紙，這是誰也沒有料到的，再加上葉慕靈所給出的法子並非有毒，而是真正有益的良方，顧芷瓊用了大半個月，疤痕變得極淺，又怎麼會有黑色的印記？乾帝將這一切的漏洞看在眼裡，便已經篤定了這件事是岳王幾人設計的。
再看葉慕靈不卑不亢的辯解，想也知道他們所要陷害除掉的是誰，乾帝知道南城不易，再看這一個弱質女流周旋於豺狼之心，自然生出偏幫之意，所以才會想要警告一下岳王，將顧芷若嫁了出去。
卻不想，葉慕靈的後手才是真正的目的，之前的所為的陰謀伎倆不過是推波助瀾，這讓乾帝意識道，岳王的目的不僅僅是葉慕靈，更是自己，乾帝可以對自己兒子設計旁人袖手旁觀，不做過多計較，甚至是可以認為這是為君者的必然爭鬥，只不過，若是這對像變成了自己，怕是沒有人會好受的。
當那成片的神鴉不肯逗留皇宮，皆飛去岳王府的時候，乾帝便已經暴怒，他身為王者，所在意的根本不是那幾隻神鴉，就好比岳王殺掉不少神鴉後他依然可以不去追究，輕描淡寫，就是因為神鴉本是代表著守護庇蔭的，更是代表著皇者的守護神，這是皇權是威儀的象徵，更是蠱惑天下眾人的一種手段。
就好像古代的皇權霸業者總是喜歡獨尊儒術，倒不是因為真的有多麼贊同儒術，而是統治者需要一種東西成為百姓的信仰，而這樣東西必須是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對自己有利的，烏鴉也是如此，烏鴉安泰，百姓便會追捧這個皇帝，烏鴉調轉槍頭，百姓便會認為這個皇帝不再具備皇者的資格了。
是以，乾帝又怎麼會輕易繞了岳王！
葉慕靈的嘴角始終掛著淺笑，岳王則是低垂著頭走在最前，再也無暇顧及有些瘸拐的雙腿，手中的拳頭握了緊的不能再緊。
葉慕靈，不要怪本王心狠手辣，你，是再也留不得的了！
顧芷若回到侯府一路哭鬧個不停，岳王一巴掌下去她倒是老實了，只是眼淚刷刷的往下流，到真也是可憐。
葉慕靈冷眼旁觀，她不是天真浪漫的少女，這個世界上，注定只能活著一群人，而這群人的活著總是要建立在無數人的死亡之上的，就好比南城之於他們。
深夜，岳王來到了岳王妃的住處，表情陰森，岳王妃也不敢多說什麼，生怕惹惱了這位閻王。
「你知道為何那些烏鴉會飛到我岳王府來嗎？」岳王陰沉的嗓音彷彿是索命的惡鬼，燭影忽明忽暗的倒映在他的臉上，有些晦暗不明。
岳王妃自然是知道的，今日她並非沒有瞧見回來時的那副場景，整個岳王府的大門房梁屋頂上到處都是烏鴉，黑黢黢的一大片，聞訊而來的百姓們更是裡三層外三層的將岳王府圍的水洩不通。
湊近了一看，才發現情況並非所看到的那樣樂觀，岳王府的大門前一米內的地上到處都是烏鴉的屍體，心臟則是被人硬生生的剜了出去，連帶著泥土和發黑的鮮血噴灑一地，十分可怖。
不錯，葉慕靈就是將顧芷瓊殺掉的烏鴉的屍體都翻了出來，扔在了門前，烏鴉是最喜歡腐肉的動物，葉慕靈便用藥粉加大了這種氣味，再配上烏鴉素來喜歡的一些味道，就不怕老遠便能嗅到腐屍的味道了。
葉慕靈這樣做，自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不讓百姓真的認為岳王是真命天子，因為百姓無知，怕會以為岳王真的是皇者，才會得到烏鴉的庇佑，可是近來一看，卻發現烏鴉皆慘死，是不祥的預兆，便會望而卻步。
可是皇帝卻是不會管這些事的，皇帝只會覺得自己被人狠狠的打了一巴掌，而這人，正是自己的兒子。
「我要她死，現在！」岳王的眼中像是噴薄的小火龍，他再也忍受不了葉慕靈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壞他的計劃，她敢阻擋他的大業，就必須要有死的覺悟！
岳王妃驚了一驚，卻是很快平靜下來，只是平和的開口「妾身這就去將另一隻帶有蠱蟲的鐲子取來。」
岳王沒有時候回話，腦海中不停的回放著葉慕靈那淺笑的唇瓣諷刺的眼神，恨不得有手刃這個女子的衝動，他精心部署二三十年，如今短短一年多的時日裡，卻是被這個女子給毀壞的七零八落，這是他絕對無法接受的。
不多時，岳王妃便捧著一個托盤回來，托盤裡是一隻精緻的首飾盒，裡面盛放著一隻鮮艷的彷彿要滴出血來的瑪瑙鐲子，看起來和葉慕靈的那只並沒有什麼兩樣。
將鐲子靜靜的放在鐲子上，岳王妃又轉身打開一個櫃子，拿出一個小箱子，手法極其熟練的打開了箱子，拿出了一隻碗，還有一隻鑷子，還有兩個個酒壺。
在岳王的注視下，岳王妃心中開始瘋狂的亂跳，自己終於可以殺掉葉慕靈了！為珊兒報仇，對，殺了她！一對男女的仇恨在心中叫囂個不停，帶著一股子酣暢淋漓的暢快之感，那積蓄已久的不滿挫敗沮喪，在這一刻化作瘋狂的仇恨和憎惡，而後，演變成即將得逞的興高采烈。
岳王妃看著岳王的默許，雙手不由得有些顫抖，用鑷子捏住了瑪瑙手鐲，對準瓷碗，將一個酒壺中的液體澆在了手鐲之上，手鐲迅速發出撕拉的聲音，甚至隱約帶起了一陣白煙。
岳王妃微微側頭，盡量不讓自己聞到白煙，岳王驚奇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只見手鐲中有一處奪目的紅，明顯要比其他地方紅艷上許多，彷彿裡面有一塊什麼在蠕動，目標浮現出來，岳王妃繼續將液體對準目標，不住的澆灌。
終於，在片刻後，那團艷紅色的東西掉落在碗中，岳王妃馬上拿起另一隻酒壺對準蠱蟲澆灌上去，剛剛還艷紅色的蟲子瞬間便開始癱軟，而後一點點便白，直至最後和液體融合成一片。
岳王妃的臉上帶著瘋狂的快感，過了今夜，葉慕靈就可以死了！這讓她怎能不開懷。
岳王眸色很深的看了眼身旁的女人，看來自己這個王妃還真是不簡單呢？這麼一手，怕是自己也會防不勝防，看來今後還是要小心才是。
「王爺，您放心，這蠱蟲極為珍貴，效果也是好的出奇，明日一早，您便可以瞧見葉慕靈被吸乾了血的樣子，再也不會阻擋您的大業了。」岳王妃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夾雜激動，在岳王面前平靜的開口。
岳王點了點頭，看著桌面上一灘的藥水，沒有做聲。
岳王妃敏銳的感覺到岳王對自己的懷疑，當即跪在地上「王爺，您放心，臣妾一定盡心盡力輔佐您成大業，決計不會背叛您的。」
岳王沉默半響，拍了拍岳王妃的手，將她拉了起來「本王一直都是極其相信你的，你這是說的什麼話。」：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