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103章 海慕兒的記憶 文 / 依然悠然
唐慕當然知道她說的是誰，不過哪裡像，她本來就是！
「啊！我知道了，她長得像露靈姐姐對不對？」一個粉色頭髮的人魚是這群人魚中年紀最小的，看起來不過十一二歲，模樣天真可愛。
「不是不是，像荷娜姐姐！」另一個年紀跟唐慕相仿的人魚不甘示弱，也說出了另一個不同的名字。
「像露靈姐姐啦！」
「像荷娜姐姐！」
「露靈！」
「荷娜！」
望著兩個爭吵不休的少女，唐慕扶住額頭，敢情她自作多情啊，以為是人魚就記得她。
不過她卻忘了，眼前這兩位可幾乎是打一出生就在這個地方了，怎麼可能知道人魚公主長的什麼模樣。
「好了，都別吵！」那名金髮少女趕緊喚住爭得面紅耳赤的兩人，她的話還是比較有威信的，兩人都住了口，只是不甘示弱地瞪著對方。
金髮少女看著唐慕，卻皺眉思索，半晌，她的表情微微有了變化，慢慢的浮現出一絲驚訝欣喜還有什麼複雜的情緒，檀口微張，呆呆地看著她，低聲呢喃著，「公主……」
「婕姐姐，你說她像誰？」靠得近的粉發少女沒聽仔細，盯著金髮少女失神的模樣，有些傻眼，「婕姐姐，你怎麼了這是？」
被稱為婕的少女看看唐慕，又看看水幽，眸底現出一絲明亮的喜色，難道說那個消息是真的？
「水幽大人，她、她是不是？」金髮少女竟激動得說不出完整的話來，只是看著水幽，目光裡滿是期許。
水幽自然知道她想說的是誰，正要回答。
突然，原本還算明朗的天空炸開一聲驚雷，幾位人魚姑娘頓時驚叫起來。
「又來了，我們快點回去！」
「糟了，娘親去了林子裡挖野菜！」
「我弟弟還在屋裡玩耍，他那麼小，不知道曉得躲開不？」
幾條人魚魚尾著地，這一刻她們恨不得自己也張雙腳，快點奔回家裡，可事實是，人魚在海裡游得很快，可上岸卻行動極慢，有幾人漂亮閃閃的魚鱗已經刮出一層血絲。
唐慕往人魚們所行的方向掠了一眼，隱約聽到高聲的呼喊和匆急的腳步聲，神色一頓，沖小若和金童道：「你們倆恢復原形，帶上她們！」說完率先拎起當先那個金髮少女往山下飛去。
小若和金童在各自身上也馱了幾條人魚，巨大的身體擦著樹端往下滑，小惡魔看著小，手勁兒可不小，和水幽魅鯊各自拎了一條人魚便往山下飛奔。
一陣風馳電掣，雷聲更大了，閃電更密集了，轉眼間呼嘯的雨點辟里啪啦落了下來，一點都沒給人躲避的機會，碩大的雨點打在臉上身上，有點疼。
從高空中俯瞰，下面的人魚雖然在高聲喊著，動作卻是不慌不忙，顯然已經見慣了這種場面，成年人魚護著幼年人魚躲入木屋中，男性人魚小心地護著女性人魚，人魚是不怕雨的，雨也是水的一種，甚至，他們還很喜歡下雨。
可是像這麼大的雨砸在這些纖細瘦弱的人魚身上，還是會疼。
幾乎所有出去的人都在雨勢更密集的時候回到了各自的屋中，唐慕他們這時候也已經躲進了金髮姑娘婕的家裡。
婕現在是個孤兒，但卻很有威信，沒有人因為她是孤兒而欺負她，他們是人魚，不是某些心思醜陋的海族和人類。
這覆盆的大雨下了好幾天，啪嗒啪嗒地砸在堅固的樹木搭成的屋頂上，跟石子兒砰砰地落。
人魚的居所離得不遠，但這時候是沒有人出門的，就連窗戶都掩得緊緊的。
婕拿出幾條長巾讓他們擦，又從腹中吐出一顆碩大的明珠，瞬間照亮了小木屋，讓幾個小姐妹招呼唐慕他們。
「這外面是怎麼回事？」屋頂乒乒乓乓的，砸得很響，像有人故意用力扔石頭往屋頂砸似的，偶爾能聽到水流嘩嘩的聲音，更有狂風吹得小木屋搖搖晃晃，似風雨中飄搖的小船。
婕道：「沒事，海深森的氣候很怪，有時候還會落下冰石子雨，或者突然閃電驚雷，這場大雨算是最平常的了，而且也下得及時，至少雨後下面的小山谷中又能聚起一個水池，起碼到時候我們不用跑到山上那麼遠的瀑布去浸泡身體，恢復體力。」
人魚雖然能在陸地上生活，但她們畢竟還是海族，每隔一段時間就必須入水，否則他們的魚尾和皮膚很難保持鮮活，在陸地上便不好行走。
所以之前這幾條人魚在那瀑布裡是為了浸泡魚尾，保持肌膚的鮮活。
唐慕一行人心裡唏噓，果然是個奇怪的地方，外面雨下得那麼大，真被砸上那麼幾次，估計腦袋都要被砸壞的。
她趴在窗口，發現這些窗子都釘得剛剛好，把窗戶一關，連滴水都淌不進來。
婕看到了，便笑道：「這裡的屋子都是咱們人魚族最精巧的工匠所築，這片山上的木材材質極好，不易腐蝕滲水。」
「我看這屋子看起來還挺新，你們在這住多久了？」
婕頓了頓，眸光有些黯淡：「十三年零五個月又十七天！」
唐慕和眾人皆是一怔，看著婕唇角的苦澀笑意，她蠕了蠕唇，想說什麼，卻最終沒有說出來。
婕似乎也覺得她說這話莫名地傷感，便住了口，轉過身：「你們先等著，我去準備一點食物。」
飯菜呈上來的時候，饒是一路嘻哈的魅鯊也有些沉默，桌上兩小盆野菜，一盆紫色的看起來像海菜，婕為了美觀，特意摘了一朵窗台上不知名的花放在木製的盆邊，雖然有點苦，但吃起來倒是爽脆，一盆是一條條看起來像嫩柳條兒的柳菜，吃起來有些哽喉。
「小苡，你去廚房拿點水來。」見小若和金童吞嚥得有些困難，婕便吩咐了之前那個送了菜出來的粉發少女去端水，其他的人魚姑娘們都在窄小的廚房裡用餐。
唐慕默默地仔細地嚼嚥著，鼻子卻酸酸的，她方才分明看到粉發少女舔著小紅唇，偷偷嚥著口水，婕是怕她失禮，故意支開她的吧。
「對不起，這裡能吃的東西實在太少，只能讓你們吃這種粗鄙的食物了。」婕面露歉意，這裡坐的哪一個不是聰明人，看到她們小心翼翼如珠似寶地端著這兩盆菜出來，便知道她們的處境也是極為困難的。
但唐慕還是吃了，水幽和魅鯊也夾過那柳菜，剛入口面色皆是一頓，卻又若無其事地嚼了嚼：「嗯，這東西雖然澀，下喉時卻有股清甜呢。」
見幾人吃得差不多，她這才笑呵呵地轉身進了廚房，隨即廚房裡響起了低低的竊語聲，唐慕聽出是那個叫芙兒的聲音。
「婕姐姐，那已經是我們所儲備的最好的食物了，如果雨還要下幾天，恐怕我們的食物要不夠了，對了，水幽大人他們喜歡嗎？」
婕遲疑了下，點點頭：「應該……喜歡吧。」
「肯定喜歡的，我長這麼大這紫海菜可只吃過兩回呢，柳菜雖然也珍貴，好歹山裡頭還能採到。」這是小苡羨慕的聲音，唐慕的眼眶微熱。
紫海菜這種東西在海洋中是最普通不過的東西，可現在卻成了奢侈品，她們可是這大海的主人啊，卻對本該是稀鬆平常的東西視如珍寶，所有人都覺得自己的喉嚨裡哽了什麼東西，再也嚥不下去。
唐慕狠狠將桌上再沒人動過的柳菜掃進自己的口中，嚼嚥著，任那股苦澀腥辣的氣味直衝自己的喉嚨，「咳咳咳……咳咳……」
不知是心有所想，亦或者是被這股辛辣嗆的，她的眼角閃出幾點淚盈。
坐在他身旁的水幽歎口氣，桌底遞過一條散發著淡淡馨香的不規則帕子，噴著幾點紅梅，那是他從衣袖上最乾淨的一處撕下的，「小心點，這東西小口吃有嚼勁，像你這麼大口，難怪被嗆到。」
「謝謝。」唐慕接過帕子胡亂擦了擦，然後若無其事地拿起空空的盆子進了廚房，婕立刻起身迎來，擋在了她面前。
「你們是客，放著我來收拾就好。」唐慕知道婕不想讓她進去，不過她也看到了想看的東西，將盆子遞給了婕衝她笑笑便走了出去，背過身的一瞬，她的鼻子忍不住一酸。
她們啃的是柳菜莖，最是乾澀，難以入口的柳菜莖！
瞧她的子民們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吃的東西連海上隨便一群浮游生物都不屑一顧！
剛轉過身，在海深森出生的小苡最不懂那些規矩，心急的一把搶過婕手上空蕩蕩的盆子，癟癟嘴，有些失望道：「沒剩點啊。」
所有人的心都是一抽，他們的目力耳力都非常人所能及，自然清楚地聽見了小苡這聲低喃。
這時，屋子裡的唐慕卻突然道：「金童，小若，你看看你們兩個貪吃的，都吃了這麼多東西了還要零嘴兒。唔，人家請我們吃這麼好吃的東西，我們也要禮尚往來哦。」
廚房裡的人魚姑娘們眼睛瞬間亮了，原來他們還帶著食物啊！
她們從小就聽大人們說過，大海上有好多精細的食物，紅紅的蜜果兒，乳白色的玉葡，甜甜的海桂酥，清脆爽口的蓮藕……
一時間，口水氾濫。
「你們別躲著了，你們拿那麼好吃的東西招待我們，這些就當我們回送的。」唐慕取出一部分食物，大部分都是小若金童和小惡魔的零嘴，在她的納戒裡存著還很鮮。
婕正想阻止，別人不知道唐慕的身份，她可是隱約猜到了，怎敢要她的東西。
唐慕卻笑道：「婕，你也吃去。」
婕猶豫了一下，卻在看到桌子上那盤香氣宜人的杏仁糕，顏色鮮麗的果子和唐慕臨時以水玄力和火玄力交替包裹著燜出來的白米飯時熱淚盈眶，在她五歲後便不曾吃過這些東西了。
其他人魚姑娘早已不顧形象撲在桌子上，小苡興奮地抓起好幾塊杏仁糕往嘴裡塞，另一手抱了兩個果子，生怕別人搶了去，愣是將粘了滿口糕沫的嘴湊到兩個紅果子上各咬一口，得意洋洋地瞧著幾個姐妹。
婕終於顧忌不了那麼多，興奮地叫了一聲，也撲了上去。
唐慕等人退到了角落裡，笑看著眼前的一幕。
大雨又下了四五天，雨勢才漸漸減弱，人魚姑娘們終於打開了房門和窗戶，唐慕一行人吃驚地看到一條細小的瀑布從窗前落下，仔細一瞧，原來上面的房子上的水濺落開來，一道道的像一條條小溪匯成的銀色瀑布，直落谷底。
婕的屋子在山谷的坡上，離谷底不算低，周圍同樣高高低低地建著類似的房屋，山坡四周長滿了高大的樹木，此時綿密的小雨在林中形成了氤氳繚繞的霧氣。
這會兒打開門，眾人低頭往下一看，卻發現谷中的水距離婕的屋子還不到七米，可見這場雨下得有多大！
想起連續幾天那般狠砸的雨勢，眾人心底凜凜，這雨下得也太特麼變態了！
人魚們一見雨小了，紛紛開門，第一件事就是縱身一躍，往水裡邊跳。
撲通撲通的聲音此起彼伏，人魚們在水中嬉鬧，更有的引吭高歌，水中激舞，連天空中的灰暗色彩似乎也被這輕歌曼舞給驅離。
唐慕望著眼前這一幕，心底也似有陽光照了進來，驅走了方才心頭的陰霾。
被她束縛太久的金童三人也下了水，雖然其他人魚們有些詫異，但在小苡她們的介紹下，很快跟其他人混熟了。
「爺爺，他們在我屋裡呢。」婕的聲音從氤氳的霧氣中傳來，做事比較沉穩很有大姐風範的婕今天沒有下水，雨勢一小，她立刻出了門去，聽與她關係最好的芙兒說，她可能去找方爺爺了。
方爺爺是當初他們被驅逐到海深森後僅剩的比較有威望的一位老人，唐慕本來想等雨後在親自去拜訪，誰知婕卻把他請來了。
大雨後，屋後那條小路很泥濘，人魚們在上面滑行並不難，很快他們便到了屋前。
唐慕早已在門口等著，隱約的霧氣中，只見一行人在小路上疾行而來，近了些，她才看到當先一人是個虎步龍形精神矍矍的老者，他穿著打著補丁的衣裳，雙腿邁得很快，唐慕注意到，那腳下的塵泥並沒有濺到他的外袍上，而他的雙腳幾乎是擦著路面掠過，到了屋外的草地上時，也沒有看到草地上有泥垢。
如果她猜得沒錯，這方爺爺是個高手，也是個人魚中的貴族，他行走如風，卻不顯得匆忙，雖然滿身補丁，卻掩蓋不住他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優雅貴氣。
老人乍一見到唐慕，先是一怔，緊接著一手執於身後，一手輕搭在胸前，朝唐慕深深地彎下腰：「老臣拜見公主殿下！」
唐慕瞥見他背後微微顫抖的手，感知到他此時激動的心情，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方爺爺請起，慕兒愧不敢受。」
她上前扶起這位聽到慕兒兩字熱淚盈眶的老人，心裡湧起一股奇異的感覺，一種見到親人般熟悉的感覺，彷彿異世來的那抹幽魂在這裡找到了真正的歸宿。
方爺爺見她說得客氣，不由歎道：「看樣子，公主並沒有取回記憶。」
身後的水幽一震，驀地瞪大了眼，慕兒的記憶？
他知道獲得新生後的慕兒再也不認識他們了，可，難道慕兒的記憶並沒有隨之消散？
唐慕同樣疑惑：「方爺爺，這話怎麼說？」
「你們且退下，我有要事跟公主談談。」身後那一群人還未來得及見過唐慕，聽婕說得含糊，也不知是真是假，此刻聽方爺爺這麼說，證實了眼前帶著淺淺笑容望著他們的美麗少女確實是公主殿下，一個個欣喜若狂，卻對方爺爺的話十分聽從，很快都退出門外。
「水幽你也出去，難道你以為我會害公主不成？」方爺爺只淡淡瞥了他一眼，水幽對公主的心意他多少也知道，水幽的忠誠他絕對相信，但接下來的事乃是皇族的秘密。
水幽只遲疑片刻，便退出門外。
待所有人都退出去，方爺爺才歎息一聲，道：「公主殿下，你乃是天下間少有的九靈完美體，也是魔眼選擇的主人。」
唐慕大驚，臉上的笑容微微一頓，默然。
方爺爺看了她一眼，捋著下巴處好容易留起來的一把山羊鬍，笑瞇瞇道：「公主殿下莫驚，這件事除了你父皇母后，也就只有我曉得了，老頭子我是看著你父皇母后長大的，他們把我當長輩一樣，你身具魔眼的消息還是我讓封鎖起來的，否則你早在嬰兒時就活不成了。哎，想不到隨著你的成長，鋒芒展露，這才招致大禍啊！」
唐慕愣住，「海鯊皇佔了海皇宮也是因為魔眼？」
「不，海鯊皇只是個受人擺佈的傀儡罷了，真正的幕後黑手是銀海天府！」：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