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用心良苦 文 / 木清榕
司馬柒不溫不火，可是句句在理，「鈺，你知不知道自己的爺爺今年已經有多大了？你有沒有想過，他還能過幾個十年？！」
司馬柒的質問，讓墨鈺的心頭一緊！
他說的沒錯，爺爺已經快要八十歲了！耄耋之年，爺爺不是神仙，他究竟還能活多少年？！
「哪怕你對他什麼怨恨，跟他坦白吧！不要等到沒有了機會，空對著蒼天明月唏噓感慨！」
看著墨鈺失魂落魄的樣子，司馬柒知道，他已經被自己成功說服了！
「去吧，唐寧在樓下，車子準備好了。小子，記住，家永遠都是家！親人，是跟你骨血相連的共同體，他們永遠不會拋棄你！」
墨鈺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出了辦公室，他只記得自己飛奔著上了車子。
一上車，墨鈺就看到了唐寧一雙似乎哭過的、紅彤彤的眼睛。
「你早就知道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鈺少，我覺得您太累了！真的也該好好歇歇了！」
唐寧的回答讓墨鈺的喉嚨一陣糾結，居然沒有像往常一樣的責罵他。
「我們去哪兒？」
聽到這個問題，墨鈺的雙眸向著窗外那個遙遠的方向望去，「回家！」
唐寧不可置信的看著墨鈺，突然間神情激動的點了點頭，開心的重複著，「回家！回家！」
再次踏進墨家老宅子的大門坎兒，墨鈺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恍惚。
這裡的樹葉居然先掉光了！一葉落而知秋，墨鈺的心中立即升騰出一股無名的哀愁。
緩緩的走在一地金黃色的落葉中，老宅子的安寧讓在浮華圈子趟慣了的墨鈺感到萬分的靜謐。
這裡的傭人似乎少了，一定是爺爺給辭退了！
他越來越不喜歡熱鬧，自從，自從父親離開了這個家，爺爺就再也不喜歡熱鬧。
每次過年，爺爺總是望著大廳裡被分成了兩半的八仙桌發呆，年少時的墨鈺並不明白，爺爺這樣鐵骨錚錚的硬漢居然也會有落寞的一刻。
現在懂了！只是自己懂的太晚！
一個人要浪費掉多少似錦的光陰才會領悟到人生的真諦！
墨鈺深深的嗅了嗅充滿淒涼的味道，大踏步的向著墨老爺子的臥房走去。
一隻腳剛踏進院子，墨鈺就看到了一張仰椅，正輕輕的晃動著，在晌午最燦爛的陽光下搖曳。
閉著雙目的墨老爺子安靜的躺在椅子裡，身上批了一條薄薄的羊絨毯子。
墨鈺果斷的停住了腳步，就那樣呆呆的站在門口，希望自己不要驚動爺爺如此享受的放鬆時刻。
好安靜，小小的院子裡，除了墨老太爺濃重的呼氣聲，靜的連樹葉落地都能聽得到。
「既然來了，為何不進來？」
悶悶的聲音打斷了這片刻的寧靜，墨鈺被爺爺這句突然襲擊搞了個措手不及。
分明他還閉著眼睛，怎麼就知道自己來了？
「爺爺！」
聽到墨鈺充滿磁性的聲音，墨老爺子的嘴角快速的抽搐了一下，慢慢睜開了雙眼。
金色的眼光下，墨老爺子似乎看到了門口站著一個小小的身影，用一種畏懼的目光盯著自己，怯生生的喊著——「爺爺！」
「來，過來！到爺爺這裡來！」
這是墨老爺子第一次見自己的這個孫子！他是那樣的瘦小，蘿蔔頭似的大腦門下面一雙倔強的大眼睛，看的墨老爺子心中一顫。
小小的墨鈺被管家推著走到了爺爺的面前。
「乖！從今之後，你就是我墨家的子孫，你要自強！你要對得起你的姓氏。」
墨鈺似乎聽不懂爺爺在說什麼，但是有一點他明白，從此之後，他的生活完全不一樣了！他要恪守很多的規矩，他要接受很多的責任。
好重！這個昂貴的姓氏簡直壓得墨鈺喘不過氣來！
可是他無處可逃，因為他的身體裡流著墨家的血液！
墨鈺用力的眨了眨眼睛，把自己從回憶中掙脫了出來，大踏步的走向了小院的中心。
他長大了！長的又高、又帥，真是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那麼的風流倜儻。
「爺爺，我回來了。」
聽到了墨鈺語氣中的溫馨，墨老爺子微微一笑，雙手撐住扶手想要坐起來，墨鈺連忙彎下腰，伸出雙臂小心的攙扶著墨老爺子。
如果是在平時，墨老爺子最討厭的就是被人這樣的照顧，可是今天，他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十分的依賴墨鈺，任憑墨鈺的力氣將自己的身子輕輕扶起。
爺爺的身子骨好輕？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虛弱？
墨鈺的雙手在抱住爺爺的一剎，內心深深的一顫。
好容易站住了，墨老爺子拉著墨鈺的手淡然的笑了。
「廉頗老矣！」
「爺爺，你風華正茂，幹嘛說這樣的喪氣話？」
看著墨鈺的表情，墨老爺子笑了，「你也開始這樣安慰我了？看樣子，我是真的老了！陪爺爺進屋吧。」
墨鈺被爺爺這句話堵得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只是低著頭，小心的攙扶著爺爺，慢慢走進了房間。
「司馬柒去你辦公室了？」
剛一坐定，墨老爺子立即一臉的嚴肅。
「是！」墨鈺雙手垂立在老太爺的面前。
「知道我為什麼要他這麼做嗎？」
墨鈺慢慢抬起頭，用一雙糾結的眉毛對視著自己的爺爺。
「爺爺老了！再也撐不住了，我想，是時候把自己肩上的擔子卸下來了！」
墨老爺子充滿深情的看著墨鈺，「你長大了！真的長大了，足以獨當一面，承擔大局。當年，你鬧著要獨自創業，我心雖不忍，可是想想，這樣也好，對你也是一個最好的鍛煉！」
墨老爺子的話讓墨鈺心裡一驚，當初他不是十分的生氣嗎？他還說什麼要跟自己劃清界限，只要自己出了這個家門，就再也不是墨家的子孫？還有他的隱忍，這麼多年，自己經歷了那麼多風浪，他一直都沒有替自己擔當過一次。
原來，他並不是不關心自己！就是因為望子成龍，他才如此的用心良苦！
墨老爺子用一種滿意的目光看著墨鈺，聲如洪鐘。
「這些年，我眼看著你一步步的成長，你的每一次成功都讓我十分的自傲，你身上流淌著墨家的血，你注定是要做一番大事業的人！」
墨老爺子從未像今天這樣的慈祥，他眼神中洋溢出的幸福感是那樣的真實，那樣的感人，讓墨鈺的內心被絲絲縷縷的甘露滋潤了。
「孩子，我讓司馬接手了你的『赤焰』，作為交換，我要你繼承墨氏的產業！從今天起，你就是輝煌集團新一任總裁！」
墨老爺子的這句話讓墨鈺的雙目瞪的快要掉出眼眶！
「爺爺，這……」
墨鈺真的沒有想到，今天老爺子叫自己回來，居然是要宣佈這樣一件天大的事！
輝煌集團，這是墨氏幾代人創下的輝煌基業，涉及各種產業，幾乎可以說是壟斷了當地的半個商圈，如果輝煌集團咳嗽一聲，整個股市都要抖三抖！
墨鈺從未想過要繼承這樣一個讓人仰視的產業，更沒想到這一切來得這麼突然，讓自己措手不及。
「爺爺，這麼重要的事情，還是……」
沒等墨鈺說完，墨老爺子突然揮了揮手，打斷了他的闡述。
「不要說你不行！我知道，你行！也不要再給我找任何的借口！孫子，不是爺爺不疼你，是爺爺實在幹不動了！這一回，就當是你心疼爺爺，替爺爺承擔這個繁重的使命！」
墨老爺子的話讓墨鈺的喉嚨一陣的哽咽。
「孫子啊，爺爺老了，真的老了！爺爺一直覺得愧對你，更愧對你父親！當初，我望子成龍，對你的父親過於嚴厲，甚至連他的婚姻都要干涉，直到有一天，他為了自己的自由，放棄了一切，消失的無影無蹤，我這才幡然醒悟，是我給他添加了太多的枷鎖，是我把他逼的無路可逃！」
看著爺爺說的這麼深情意切，墨鈺的眼淚開始在眼眶中打轉。
「所以，我告訴我自己，只要我還能挺得住，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就要好好保護我的孫子！你想要獨立創業，我由著你去！你老大不小了，依舊沒有成家，我也不多干涉！你現在有了孩子，有了心愛的女人，我更是全憑你的喜好。我一直撐著，撐著為你多爭取一點時間，讓你能隨心所欲的多過一年，多瀟灑一天！可是現在，爺爺就像那掛在樹上的枯葉，聽到了季節的召喚！」
墨鈺終於忍不住了，爺爺的肺腑之言讓他的眼淚如決堤的河，哭的像個孩子。
「爺爺！對不起，是孫子不孝！」
墨鈺噗通一聲，跪在了爺爺的面前！
墨老太爺，伸出一隻充滿滄桑的手，疼惜的撫摸著墨鈺的頭頂，聲音顫顫的，眼角掛上了晶瑩的淚花。
「爺爺真的很抱歉，沒能留給你一個完整的家，只能留給你一副沉重的枷鎖！孫兒，你怪爺爺嗎？」
墨鈺的身子顫抖著，滿滿的抬起了頭，淚眼朦朧中，墨鈺看到了爺爺臉上的皺紋。
他竟然老了這麼多？怎麼上次見面我都沒有注意到他臉上又長了幾塊老年斑？
「爺爺，我愛你！」
墨老爺子的雙目突然猛地一瞪，「你說什麼？你，你剛才說什麼？爺爺耳朵背了，你再說一遍！」
墨鈺用力的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朗朗的說著，「我——愛——你！能做你的孫子，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榮幸！」
墨老爺子臉上的肌肉快速的跳著，混沌的眼淚居然毫不遮攔的流淌了下來。
「好！好！不愧是我的好孫子！爺爺果然沒有看錯人！」
「爺爺，對不起！是我太不懂事了！是我傷了你的心！請你原諒我！」
墨鈺真摯的臉龐，讓墨老爺子心底就像喝了蜜一樣的甜，他竟然一邊流著淚，一邊顛笑。
「傻孩子，跟自己的爺爺說什麼抱歉！我們是血脈相通的親人啊！你的任何過錯，在爺爺看來都是你成長的印記。」
「爺爺！」墨鈺猛地抱住了爺爺的腰，把頭伏在爺爺的小腹上，顫抖的哭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看著懷中的墨鈺哭的那樣委屈，墨老爺子心底十分的難過！
孩子，你的心事太重了，它們一層層的沉澱，快要把你給淹沒，快要讓你窒息。
這天夜裡，墨鈺跟爺爺一起躺在大大的床上，安靜的睡下。
這一夜，墨鈺失眠了，他不敢動，他怕自己的翻轉會打擾到爺爺的休息，可是他的雙目卻始終不曾閉上。
望著窗外竹葉的婆娑倒影，墨鈺的心底蕩漾不已……
第二天一早，墨鈺只覺得自己睡得迷迷糊糊，昨天他想了太多，想的太晚，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只記得醒來的一刻，已經看到了爺爺微笑的臉。
「醒了？爺爺的床太硬，昨晚沒睡好吧？」
聽到墨老爺子溫柔的詢問，墨鈺一骨碌爬了起來，「睡得很香！」
墨老爺子笑了，「起來吧，吃點早飯，然後跟我去公司。今天我要帶著你去公司，當著眾人的面，親手把輝煌集團的印章轉交到你的手中。」
墨鈺呆呆的看著自己的爺爺！
印章？就是那枚象徵著無上權力的總裁印章？！
墨鈺真的沒想到，爺爺居然把這個交接辦的如此的隆重！
這一天，墨鈺感覺自己就像在拍電影，一切都是那樣的夢幻又那樣的輝煌！
巍峨聳立的輝煌大廈，眾人汲汲的禮堂大廳，換上了一身筆挺西裝的爺爺，慷慨激昂的發表了自己的卸職演說。
當墨老太爺將那枚世襲的七彩碧璽雕刻成的印章交到自己的手上的一刻，墨鈺感到手腕好重！
爺爺交給自己的不僅僅是一枚印章，也不僅僅是一個企業，而是幾代人的期盼，更是公司裡幾千人的希望。
震耳欲聾的掌聲、絢麗怒放的鮮花、觥籌交錯的祝福……
好熱鬧的一天，墨鈺覺得自己被推到了一座山峰的頂端，一覽眾山小，居高不勝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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