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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九章 帝王有悔(1) 文 / 鬼小白

    「是麼?」長孫墨淵淡淡的笑了,墨眸充血,俊美的臉微微扭曲,一直握在手心的鳳凰紫玉簪被他握得更緊了,原本流血的傷口又開始汩汩流血,似過了良久,他才淡漠開口,「你們下去吧,朕累了!」

    長孫墨瑄看了看,想再說些什麼,但看著長孫墨淵的模樣,便不再說什麼。

    只是當他轉身的瞬間,他竟看見,淡淡的光亮下,一向冷酷狠絕的四哥,竟然哭了。

    長孫墨瑄在一旁看著,頓了頓,卻還是開口道,「七哥,還有很多事在等著你!」

    然而,長孫墨淵卻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坐著,看著自己眼前的一切,那雙墨眸此刻顯得空洞異常,彷彿在一瞬間,他竟蒼老了十歲。

    他靜靜的注視著前方,深邃的眼眸有著無法掩飾的悲傷與痛苦。

    突然,光影中,眼前似乎出現了一抹素白的背影。

    「錦兒……「

    當他喚出這個名字的瞬間,那影子忽然轉了過來,那剎那間,依舊美麗如初的臉上瞬間綻放的笑容宛如春花,迷人,燦爛,溫暖。

    「七郎……」

    「錦兒……不要走……」

    「你髒了,這個地方也髒了,我為何還要留下來呢?」

    漸漸的,那影子消失,空氣中只剩下一抹薄涼的氣息。

    「錦兒——」

    可是,眼前卻只有空蕩蕩,什麼都沒有,再也沒有人會喚他七郎,再也沒有人會跟他撒氣,再也沒有會跟他說,七郎,不要放開我,我冷。

    七郎,你若不離不棄,我必生死相依。

    七郎,我只要你沒事。

    七郎,我會一直陪著你,哪怕是下地獄也好,這輩子,你在哪兒,我便在哪兒!

    七郎……

    七郎……

    如今,那一聲聲的七郎,竟聲聲環繞在他耳邊,滿眼望去全是她的身影,都是那樣的熟悉,她想伸手去抓住一絲絲愛的痕跡,如今卻如倒敘一般緩緩流過,卻也似流沙,越想抓住卻越會流失。

    回頭看時卻只是橫流一地的碎片,看不清楚,拾不起來。

    原來沒有了那個人,時間竟是這樣的漫長。

    噗——

    他猛然一口血吐了出來,心口的位置,好似有什麼動靜般。

    不,錦兒沒有死,她沒有死。

    因為情蠱沒死,她怎會死?

    此時,在城中的一家客棧裡。

    月華的照耀下,一個女子躺在床上,透過淡淡的月光,依稀可見那人絕色的容顏,眉心緊蹙,好似糾結在一個煩惱的夢中,膚若凝脂,泛著通透的光澤。

    「鬼醫,她怎麼樣了?」

    被稱作鬼醫的那男子微微一笑,而後轉頭看向身旁的男子,「她可真對自己下得了手,這若是再從更高點的牆上摔下來,只怕她的命是沒了!」

    「那她現在如何了?」男子微微蹙眉,淡漠的問道。

    「沒什麼事,只不過也許會留下後遺症!」鬼醫淡淡的說道,「她可能會失去原有的記憶!」

    「失去記憶?」男子輕聲問道,「那可還有恢復的機會?」

    「會,只要看見她熟悉的人或事,便會刺激她的記憶恢復,再說她這又不算很嚴重的傷,恢復記憶的可能性很大!」鬼醫依舊淡然,把完脈了,將安錦瑟的手放進了被窩裡。

    「鬼醫,我要的是她永遠失去記憶!」

    「你想做什麼?」鬼醫看著傅雲崢,悠悠問道。

    「做什麼就不需要你管,我要的是她徹底失去以前的記憶!」傅雲崢看著躺在床榻上的安錦瑟,淡漠的道,「我要她的記憶裡,跟長孫墨淵所有相關的記憶全部消失!」

    鬼醫看著床榻上的安錦瑟,再仔細瞧了瞧,她的神色,「她是不是中了情蠱?」

    傅雲崢微微蹙眉,沉吟半刻,淡漠的道,「是!」

    「那便不能服用忘憂草,一旦服用了,會引發她的蠱毒發作,那麼她的身體會垮得更快,這是你所希望的麼?」

    傅雲崢看了看她,隨即便揮了揮手,示意他離開。

    美麗的院落中,裡面種著許多桃花,在春天的陽光照耀下,熠熠生輝,散發著燦爛的光芒。滿眼望去,一片粉紅的色彩。

    自從那天到現在,安錦瑟已經沉睡兩天了。

    她的眉心緊蹙起,蒼白的小臉沒有一絲血色。

    傅雲崢怔怔地看著床上蒼白的面容,淚水混合著汗水,從她臉頰上滑落,小手緊緊抓著被子,像是在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固執地不肯放手。

    那張透著無限絕望和痛苦的小臉,氣息也是若有如無的,一瞬間,傅雲崢感覺自己像是掉進了冰窖般,全身冰冷得厲害。

    夭兒,告訴我,究竟要我怎樣做,才會讓你不那麼痛苦呢?

    安錦瑟安靜地躺在床上,那些記憶不斷地在她的腦海中盤旋上演,一遍又一遍,不間斷地上演著……

    好多好多以前的畫面,那些山盟海誓,那些真實的諾言,那些甜蜜的過往,還有他像個孩子般盯著自己發呆笑的時候,還有上次他惹她生氣了,最後他在門外等了她一下午,最後她只是在他的額頭輕輕吻了一下。

    其實她沒告訴過他,吻在額頭上的意義是,我原諒你了。

    婚禮那日,好多血,好多鮮紅的血,鮮紅得令她噁心。

    安錦瑟極力地想要去忘記,想要擺脫那些記憶,卻怎麼也擺脫不了,只能承受它帶給自己的痛苦。她的身子變得越來越涼,涼得沒有一絲溫度,儘管傅雲崢將她的手緊緊地捂在溫暖的掌心中,仍舊冰涼得刺骨……

    也許吧,有些事越是想忘記,就越是記得深刻。從來沒有得到過幸福,那麼在失去之後,心也就不會那麼痛,那麼傷!

    安錦瑟的淚水和汗水將白色的枕巾打濕。那般令她心碎不堪的回憶,就算是暗夜醒來也會悄然浸濕枕巾。

    傅雲崢小心地拭擦著她臉上的汗珠和淚珠,然而就在此時安錦瑟卻霍然睜開了眼。她呆呆地坐在床上望著白色的紗帳,好長好長一段時間都無法回過神。那個並不是夢,而是真真實實發生過的。

    她彷彿又回到昨天的那一幕,她眼睜睜看著那張絕美堅毅的臉龐上再沒有了一絲柔情,他的柔情全都交付給了另一個女子……

    她動了動了一下嘴角,心房卻狠狠地抽痛一下。

    傅雲崢感覺到她在顫抖。

    「錦瑟,你醒了,餓了麼?我讓人替你弄點東西來吃?」

    安錦瑟沒有回答她,只是哭了,淚水沿著她的眼角流下,傅雲崢望著安錦瑟的淚水,她哭了很久,很久,彷彿那眼睛像是源泉般,有著源源不斷的淚水,而到最後,她竟流下了血淚,一滴滴血淚從她白皙的臉龐上滑落,顯得淒艷無比。

    傳說,只有一個人在極度傷心的時候,才會流下血淚,夭兒,現在的你,是不是也是這般傷心的呢?

    「錦瑟,不怕,以後有我會保護你,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是麼?」

    「嗯!」傅雲崢輕聲說道,「因為我是……」

    就在他想告知她,他是她的棠哥哥時,驚鴻進來了,「皇上,屬下有要事回稟!」

    傅雲崢抬頭看了一眼青玉,而後輕輕放開安錦瑟的手,「錦瑟,你歇著,我去去就來,不要多想,我帶你回西涼,然後重新開始!」

    安錦瑟彷彿沒聽到他說話,淡漠的看著一處。

    傅雲崢看了看,搖了搖頭,跟驚鴻出去了。

    眼前是一望無際的桃花,傅雲崢負手而立,看著蔚藍的天空。

    「驚鴻,到底怎麼了?」

    「青鸞來報,昭帝不相信那夜的大火,安錦瑟已經葬身火海,他已經找人查了,許是他感受到了情蠱還未死,畢竟安錦瑟繫著他的命啊!」

    傅雲崢冷笑一聲,俊美的臉上卻沒有一絲表情,目光冰冷得如同萬年不化的冰山般冷冽:「就算是這樣又如何?朕不可能會將夭兒交給他!」

    「他對夭兒的羞辱,朕要他傾國來陪!」

    「你為何要待我這樣好?我們不過幾面之緣罷了!」安錦瑟緩緩走出,一身白衣,一頭烏髮,顯得出塵,卻也顯得冷然,她走到傅雲崢的身旁,仰頭看著他,可她心裡隱隱有個感覺,這個男人不管如何都不會背叛她,甚至會為了她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錦瑟,你身子不好,待你身子好了,我再告訴你所有的一切,我不管別人怎麼想,我只要你記得,我會一輩子都待你好,不管前世,今生,亦或來世!」

    安錦瑟一聽,淡淡的笑了,卻帶了幾分疏離,而後看著傅雲崢,「長孫墨淵知道,我未死,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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